《上邪》暮烟雨儿

2、出生

　　春天的微风轻轻拂来，一位一袭华贵丽服的妇人坐在木椅上，眼带笑意地抚摸着自己凸起的大圆肚子，她思许着要是男孩将来必定会为丈夫分忧，要是女孩将来定会很美，想着想着自己低头看着腹中孩儿微微一笑，当母亲的感觉很幸福心里甜滋滋的，总是盼望着能快点见到孩子。

　　房外一名宫女为她端来了一盅补汤，香味绕绕而扑，宫女缓缓走进来：“娘娘，这是御膳房所端。”

　　她的视线由肚子转到身前宫女，抬眼望她，瞧着这个宫女脸生，便疑惑道：“本宫没见过你，是新来的么？”身在后宫，为了腹中孩儿的安全，她不得不提高警惕，也不得不留个心眼注意一些事物。先前兄长来看望自己，一再嘱咐自己在后宫对于任何事物得留个心眼，特别是自己如今身怀六甲，难免会受到一些嫔妃的妒忌，争宠之事自古难免。

　　宫女捧着炖盅的端盘，头埋得低低，不敢与这位王后娘娘对视，小声翼翼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新来伺候娘娘的锦怜。”

　　她笑了一下，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如今怀胎七月一直安好，后宫之地或许没有兄长说的那般阴谋争宠，有他在，无论在哪里都是安全的。挥了一下云袖道：“你且放着，先退下吧。”

　　“诺”宫女稳稳地将炖盅放在王后的桌面上，便低着头，脚步擞擞地退下了。

　　她轻轻地拿开炖盅盖子，汤药的味道扑鼻而来，甚浓，炖盅里面是香浓的人参鸡汤，鸡汤的香甜与人参的味道并存，她乐滋滋地全部喝完，将炖盅搁在桌上一角，准备在午时歇息一下，尔后为孩儿亲自缝补衣裳，待入夜陛下驾临之时为他吟咏上邪，伴着入眠。这般惬意舒坦每日都如此，刚走到床边，突然肚子剧烈疼痛，她脸上紧绷作出痛苦的模样，手紧抚着肚子慢慢垂坐到地面上，伸头向外忍着疼痛尽力地喊道：“来人啊……”脸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思忖着这快要生了，可是离临盆的日子仍有两个月，现在……她不敢想下去……

　　闻声而来的宫女们见王后如此，一时不知所措，其中有一个宫女惊慌中往后一推不慎打翻了炖盅，炖盅的汤渣洒了一地，年老一点的掌事宫女将王后扶到床上后，十分镇静地指挥他们，对一个公公道：“你去禀报陛下。” 公公听到吩咐后便匆匆迈步而去，她转头看着一个正在杵着不知道作甚的小宫女道：“你快去请稳婆。” 小宫女应声后拔腿便跑。

　　一个手法娴熟的贴身宫女为王后擦着冷汗，一旁的掌事宫女对王后安慰道：“娘娘且忍着，稳婆很快便来。”

　　王后紧紧地抓着被子，手背青筋爆出，似要将它抓破，将原本粉红的樱唇咬破出血来，在场的人可知她是有多疼，此时小宫女领着稳婆匆匆赶来，她放下药箱，来到王后的床前为她催产，她望了一下王后的脸色、出血程度，心不禁颤了一下，以她多年的接生经验王后这情况甚难，恐怕保得了孩子，保不了王后，她低头对掌事宫女沉沉道：“劳烦姑姑去为陛下禀报，王后娘娘恐怕会有危险。”

　　掌事宫女听后便脸色大沉，准备给打开门对早已守候在门外的王上禀报。

　　天色渐渐变暗，他扔下手中的折奏，闻讯赶来，大风洌洌吹着王的袍子，魁大的身影屹立在门外，沉暮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道隔着他与她的门扉，他守在她门外已然两个时辰，门内不断传来她痛苦的喊声，让他心疼不已，恨不得自己代替她承受生子之苦。

　　突然门吱一声地打开了，他踏前几步，只见掌事宫女向他跪下，一副惊恐的样子颤颤道：“禀陛下，依稳婆所言，王后娘娘她恐怕有危险……”她边说边抖着撑地的手臂，生怕陛下会怪罪于她。

　　他紧紧地盯着里面，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不会的，她不会有危险的，她定会平安，他喏喏地后退几步，那个宫女仍然颤颤地跪着，深埋着头，等待着王的答复。

　　王身后的几个年迈的御医都下意识地互相瞥了几眼，意会到王后此时处于危险中……

　　入暮的风仍将王的袍子飒飒地吹着，黑色的瞳孔分辨不出神色，未待他开口，房内传来了哇哇的啼哭声，是孩子的啼哭声！他们的孩子终于出生了！王上心里的一瞬喜悦顷刻消失，因为他担心王后，冷冷大声道：“御医们都随孤进来。”随后便迈步踏进房门，每一步都是如千斤般沉重，把门一推，众位宫女及稳婆纷纷跪下行礼，抱着婴儿的掌事宫女道：“恭喜陛下，是位小公主。”

　　“御医先去看看王后。”他的语气依然很冷，王者的风范依然秉洌，其实内心的不安及担忧越来越沉重，他十分害怕会失去她。

　　御医们应声后都去为王后看诊，看了一下王后的神色及脉搏，都纷纷摇头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王后凶多吉少，若陛下迁怒于他们，后果则会不堪设想。

　　他转头看了一眼孩子，瞧着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与王后相似，小小的嘴巴很像他，这是他与王后的孩子。

　　恍然间，未思过来，御医们纷纷跪在自己身前，同声异口道：“禀陛下，王后娘娘由于早产加难产导致失血过多，恐怕无力回天，请陛下节哀。”

　　“你们都给孤退下！”他厉声呵斥他们退下道，此时他的世界仿若在顷刻间坍塌，不知所措，也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众人见陛下都没有要怪罪他们之意，都纷纷退下。

　　房间没有一丝声音，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他失神地走到王后的床前，紧握着她的手，给予她从手心透过的温暖，柔声道：“诉澜，我来了。”他终于来到了她身边。

　　床上的王后脸色苍白，连粉唇已被血染红，一身丽裳已然染红，努力撑开一道笑容道：“我们的公主漂亮吗？”她见他来了，感到很安心，有他在，她从不畏惧过任何事情，他们的公主也平安出生了，甚是欣慰。

　　“嗯，很漂亮，眼睛像你这么美，嘴巴就像我。”他努力笑着道，为的不让她担心，其实无法收敛的担忧尽被她收在眼底。

　　她听后，笑了笑，手反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地抖力，无力道：“非羽，我们的孩子会代替我继续陪在你身边，我也会在那里等你百年之后。”他的脾性她太了解，表面作出没事的模样，实然那道英眉都会不自然地紧皱，心里还是很担忧。

　　听了她的话心里更加难过，看到她此刻的苍白脸容心如刀割般，眼泪不自觉地滴落到她的脸庞，此时他将王的威严、身份罔顾置外，他的眼泪只为她流，只有她才看到，他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侧脸道：“不仅是孩子，还有你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眼里尽是自责，他承诺过会护她一生安好，如今自己却未能办到。

　　她很心疼的伸出另一只手抖抖地为他擦掉眼泪，殊不知自己的泪水也由眼角顺流到枕头，不禁埋怨自己应该让他笑，而不是让他哭，实然她也做不到，“你这样我怎能安心的走”

　　他：“你答应过我一生为我吟咏上邪，如今怎可……”他没往下说，将话都咽回心里。

　　她用尽最后一口气，露出他最爱的笑容，她不愿看到他伤心，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与他白发苍苍携手的日子，想象过自已与他承欢膝下共享儿孙福的日子，如今自己不能与他一起白首，便最后一次为他吟咏上邪，这便也是一生，她的手抚在他的脸上，十分用力地说着每一个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陛下……要……好好的……”话音刚落，她原本抚在他脸上的手顷刻滑落，闭上如水晶般清丽的眼睛。

　　他懵然地坐落在地面上，他没想到会有失去她的一天，也没想到那一天便是今天，世间没想到的事情太多，或许幸福就在一瞬间消逝。

　　他想起了以前，仿佛回到了初识的那一天，那年那时那地，他是太子子非羽。路过一亭子，被哀婉动听的曲子所停住脚步，一袭紫衣的她眼眸清丽，拨动着七玄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已然动情，上前问道：“姑娘，此曲十分动听，可否告知在下它的名字？”

　　她抬起眼眉，嘴角含笑道：“上邪”

　　恍过神来，她已然沉睡，他扑在她的床边号啕大哭，撇开王的身份，此时他是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丈夫。

　　门外的宫女与御医闻声晓得王后已薨，便纷纷跪下，挥袖落泪，他们听到王的伤心大哭，是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听到王的哭声。

　　此时王城里的花儿全然落下，连宫里王后最爱的芙蓉花都离开树枝，纷纷而落、似乎在这位离世的王后感到悲哀……

　　端坐在绸缎靠椅上的妖媚贵妇正剥着瓜子儿，感到天气忽变，她哆嗦两下，便吩咐身旁的宫女为她披上锦裘，脚步匆匆的一个宫女前来禀报要事：“禀夫人，王后娘娘已薨，陛下令全国哀悼，全宫人换上丧服三天。”

　　她站起来，放下手中的一堆瓜子儿，惊讶道：“真的？王后真的薨了？”她没想到王后薨了，也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宫女深低着头：“回夫人，此事千真万确。”

　　她的脸上露出掩不住的一丝喜悦，只是很淡，一瞬即没，“王后诞下的是王子还是公主？”她很担心，若王后诞下的是王子，那么便是嫡子会立为太子，会威胁她与她儿子的地位

　　跪着回话的宫女乃是她的心腹，总是为她视察王后的状况，此时对于她是捎来了好消息，宫女若若道：“回夫人的话，是位公主。”

　　听到此话，心里仿若松了一口气，她嘴角露出一丝魅笑，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此乃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