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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孤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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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雨飘摇暂且不提,我们一行人来江南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按照清时给我们的情报,青灯教蚀龙护法一脉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是承影魔迦黎,而它的上级是魔将罗睺。这位仁兄和江南冰心堂也算老冤家了,多年前妖魔大举进攻江南,冰心堂掌门紫荆带着大部分药派弟子撤往天虞岛,毒派长老伏枫却执意留下抗争,但是最后终是寡不敌众,为保全江南百姓不得不与当时的妖魔军长罗睺签订了所谓“和平条约”。消息传出去,毒派“背叛”的罪名就此坐实。
但实际上罗睺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江南冰心堂的监控,他一边不停地往冰心堂里埋眼线,一边又指使手下用尽一切办法抹黑冰心堂的对外形象,而很傻很天真的老百姓们就这么被忽悠了,从此冰心堂又失去了群众基础。
“这次东海大水切断了冰心堂与陆地的一切联系,罗睺已经布兵把整个冰心堂围得水泄不通,意在困死岛上的所有人;而青灯教全军覆没断了他的情报来源,它必然派出手下回到江南查探情况,冰心堂的防御会出现漏洞,这就是打探消息的唯一机会!”清时说罢,将一张地图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在场几位冰心弟子,然后转身离去。
……我看看这场面实在太冷了,随便讲了两句暖场子的话就跑出去,趴门一看清时还没走远,消瘦的背影眼看就要融入夜色之中,我紧跑两步喊住他:“请稍等!”他没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我很清楚以这位大少爷的脾气,这个动作意味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咬咬牙,道:“清时,这话我不方便在同门面前讲——你真正想救的其实只有一个人吧?”
清时转过身来盯着我,清秀的有些偏中性的脸庞在夜色中晦暗不清。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他才终于开口了:“你说的不错,我会对冰心堂上心,只因为那是伏枫先生的冰心堂,是他承诺哪怕剩下一口气也要守住的冰心堂。”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一个人伫立在大街上,晚风袭来,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半夜三更,乌云蔽月,正是各种不安定因素的高发期。
“哗啦——”芦花坞水淹最严重的地方,一阵不大不小的水声响起,又迅速沉寂下去。紧接着一个压低的女声吼道:“清时你给我站住!”
片刻安静后,又是“哗啦”一阵水响,漆黑夜幕下一道人影从水下钻出,月色映照下竟是通体散发淡淡荧光,银色齐腰长发末尾松松绾住浸在水中,平日里冷淡面容尽管还是面无表情,却带上几分魅惑妖异,几颗水珠从发梢眉间滴落,顺着光/裸的胸膛一路滑下腰际没入水中,下半身原应是双腿的地方现在只有一条被层层鳞片包裹住的修长鱼尾,在水底无声而优雅的摆动——那不是别人,正是化作鲛人的清时。
“你来做什么,现在不是应该在睡觉么?”清时的语气一如既往毫无感情。我怒极反笑:“我要是现在不来堵你,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上岛?疯了你!”“……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么?”“清时,我知道你记挂伏枫长老,但是现在来打探消息的我们你都信不过,这是至师门与同门情谊于何地?”“……”
清时忽而一个优雅的转身没入水中,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我咬咬牙,特么的老娘豁出去了!几步冲进水里一把抱住清时的尾巴,然后就被一股惊人的力量拖下了水,冰凉的海水瞬间没过了头顶,我惊得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呛得整个人剧烈抽搐。
没过多久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但是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只要放手,一切就结束了。
我虚弱地张嘴吐出肺里的最后一口气,本来死死扣住鱼鳞的双手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点一点松开,最后彻底放手,整个人翻滚着开始往上浮。
我要死了么?歹势,怎么忘了全系模式会淹死人的……
昏迷之前最后一个记忆,是淡蓝色的鱼尾在眼前一闪而过。
——————————————我是女主作死的分割线———————————————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幽深的海域,无数小鱼成群结队路过,海底的沙滩上各种珊瑚虫和海藻长势喜人,随着海浪曼妙摇曳。
我试着张了一下嘴,几串泡泡冒出来咕噜噜打着滚往上窜,我呆呆看着,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醒了?】清时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来。我茫然点头,低头一看就吓精神了——原来此时我趴在清时的光裸的背脊上,他正负着我游动,打开地图一看,方向朝着江南冰心堂。
【你比我想的难缠,这样死抓着我不放,倒是令我进退为难……也罢,如今跟了我,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之前我喂你服下了用鲛人鳞片炼制的避水珠,以后在水底可如平常一般呼吸行动】
我嗯了一声,心底偷偷比个V字:艾玛我就知道对付这小子一定要来硬的!
一路无话。
清时一句【到了】把我从梦境中叫醒,我从睡梦中醒来,原本以为已经到了,却发现实际上还在冰心莲不远处的外围。地图显示周围有一些红点在晃动,看来要想上岛得先解决这些看守。
清时把我送到一大丛海草中间,扔下一句【守备少了很多……你在下面等着,我去把那些绝望海妖收拾掉】就游了上去。提到绝望海妖,我立刻就想起之前在颜家的噩梦一夜,让清时一个人上去实在放不下心,于是我游得远了一些,再小心翼翼地浮上海面,然后我就看到了让我心惊肉跳的一幕——
清时动作快得惊人,有两条绝望海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擒住头颅压进水里,然后海面就浮上了一大片石油一样的污渍,剩下几条慌乱中开始唱歌,终是晚了一步被清时的歌声控制开始自相残杀;唯一一条神志还算清醒的扭头就跑,被清时从后面赶上,五指锋利如刀直插后背,一条白花花的脊椎骨就这么混着黑紫血液被扯了出来,那条倒霉的绝望海鲛像一块破布直挺挺从空中摔进了海里——整个猎杀过程还不到5分钟,清时解决完那些家伙回来的时候指尖还黏着一时清洗不掉的污血碎肉,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没变过,我却恨不得找个地方大呕特呕,这场面实在太刺激了……
瞄一眼地图,周围巡游的怪物都被收拾干净了,清时牵着我游到最近的一块浮冰,用力一托把我送了上去。我下意识伸手去擦脸,然后惊讶的发现连一丝头发都没湿,看来那什劳子避水珠还挺管用哈?扭过头去看清时,他双手一撑地面窜了上来,上身直立,鱼尾像一条灵巧的蛇,优雅一摆整个人就轻巧地滑出去老远。
我摸摸鼻子跟上去,婉灵和熊义忽然现身了,皆是皱着眉头四处打量。我有些惊讶:“你们两个怎么跑出来了?”婉灵用扇子使劲扇风,缩着脖子道:“我是被这里浓重的浊气熏醒的,你这是跑到什么地方了,比牡丹镇还吓人!”熊义也弯下庞大的身躯头看我,硕大的鼻子抽了抽:“是啊,俺也觉着不舒服得很。”我解释道:“这里是江南冰心堂旧址,我们过来是想救人。你们说浊气?”“唔,仔细些说,是一股浓烈的负面气息,除了闻到尸臭,好像还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声和哀嚎……”
“这两位是你的元魂珠?”清时忽然插了一句,我点点头,把两人的来历大致讲了一下,清时看看我,又看了一眼他们,眉峰一挑:“太康王之女,有熊氏之子……看来你的经历也相当精彩。”“不敢当。只是冰心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如何找人?”
清时默默带路前行,直到走入一个广阔的场地,抬眼看了看已经坍塌的只剩下一个底座的神农像,才道:“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绕到神农像背后,然后发现底座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方形密道口,下面是一级级的阶梯,清时就在密道口旁低头看什么,忽而抬头瞥我一眼,道:“如果在下面看到了什么……让你难受的事情,直接上来。”我点点头,心底使劲给自己打气“我是□□我是□□,我走路带风我走路带风……”然后沿着楼梯一步步下去。
密道里的光线很暗,而且越往下,一股诡异的臭味就越发明显,我摸出一块帕子堵着口鼻,还是几乎要给熏晕过去——后来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种臭味以前不是没闻过;那会儿初中体育高考的时候我去女厕换运动服,旁边就是男厕,一群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可能刚踢完球呼啦啦涌进来冲澡,满身的汗臭脚臭混合着男厕里本来就不好闻的尿臊屎臭,熏得人晕头转向。
摇摇晃晃摸到了底,下面貌似有个不是很大的空间,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东西在晃动,我咽了一口唾沫,用有些哆嗦的手翻出包袱里的火折子,去点随身照明用的小灯笼。可能是火折子的质量不太好,我试了好几下才点亮了灯笼里的蜡烛,冒出来的火苗居然还是诡异的青绿色。
……擦勒,这里难道还是养尸地么,我又不是来摸金的,什么东南角点灯不灭的规矩就不用遵守了吧?
好不容易把火光拨亮了一些,我把灯笼提高一点,想看清楚些,然后、然后我就呆住了。
灯笼照明范围有限,但是只要目力所及之处,竟然全部都堆满了人!是的,是堆……因为这个疑似仓库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像叠沙包一样摞在一起一动不动。我再低头一看,吓得险些失手把灯笼扔出去——脚底下就躺着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孩,我的脚正踩在她的手腕上,感觉就像踩着一根枯树枝,稍微用点力就能“喀嚓”一下断掉。
我赶快挪了挪脚,弯腰想把她扶起来,然而一低头我才悲哀的发现地板上被更多人的手脚衣襟绊住了,连个空闲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只能把灯笼放回台阶上,再小心翼翼的蹲下去,从她腋下伸过手抱起来,试了试鼻息,还好没断气。我替她擦了一下脏兮兮的脸,正想帮她把散开的头发弄齐整些,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