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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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大城市，白昼充斥了浮动的喧嚣。每天都有忙碌的人群，他们行走得太快，高速运转的时空交错段让世界只剩下了他们自己。
陈宋的水吧开在C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店面很小，他用从小到大存的钱付的租金。父母希望他能回自家店里帮忙，或是找一份稳定的上班的工作，他拒绝了，独自搬到这样一个繁华却陌生的城市。
水吧叫“留”，老板和员工是他一个人，他喜欢称小店作“留吧”，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呼唤，或是问安。
小店附近有一所职业高中，学生们放了假会来这里坐坐，女生喜欢阳光帅气的老板，总八卦地问老板有没有女朋友啊之类的，起初陈宋会觉得羞涩，时间一长他也会回敬：“小姑娘，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女生们撇着嘴：“我们不是小孩了好吗！老板你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男生也会来，有的是买两杯奶茶带走，陈宋就会额外送两颗水果糖，他觉得男孩儿的女朋友应该会喜欢，于是男生笑得灿烂：“谢谢老板”。
“留”里有一面墙，贴满了学生写的便利贴，花花绿绿的俨然成了小店的一道风景线。那是学生自发贴上去的，陈宋没有去管，时间一长，那面墙也就自然地被专门留出来贴便利贴了。内容有很多：“很喜欢“留”的烧仙草”、“老板好帅，求电话号码”、“交友，□□是XXXXXXXXX，非诚勿扰”、“感谢你们的擦肩而过成就了我们的一世相依。”、“没有什么过不去，明天会依约到来。”、“希望你过得不比我好”。陈宋闲来会仔细看上面的内容，有的是简单的几句牢骚，有的是富含哲理的人生警句，有的是一些难以开口又埋藏在心底的话，有的是一个个故事，喜怒哀乐，他好像也是其中的参与者。他想，这好像就是他孤身来这个城市的初衷。
他也写了一张贴上去：早安，C城。晚安，C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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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陈宋在柜台擦玻璃杯，葱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转动杯子，再细细地擦拭，这也是一种他打发时间的方式，什么也不想，只专注地发呆。
“喵——”
好像，有什么在蹭他的裤脚，埋头一看，一只黑猫，小猫看起来刚出生没有多久，瘦小的身子只贴在陈宋裤脚反复磨蹭。
小黑猫也抬头，陈宋在它碧绿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他笑了，轻轻地问道：“你是谁？”
陈宋拿了一个小碟子，里面倒上牛奶，递到小黑猫跟前。它看了看陈宋，又闻了闻牛奶，伸出粉红色小舌头舔舔，最后大口大口地喝。
“饿了吧？”陈宋蹲下身子摸摸小黑猫的头。
许久，它终于把碟子里的牛奶舔舐干净了，“喵”地叫了一声转身离开。
“头都不回一下呢。”陈宋看着离去的小黑猫，“是啊，你又看不懂字，不知道我开的店叫‘留’。”
“老板，两杯原味双皮奶带走。”陈宋回过神来：“好，马上来。”
从那以后，陈宋没有见到过那只小黑猫，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但是陈宋一直忘不了那天小猫看向自己的专注的碧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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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养猫了？好可爱。”一个常来的女生问道。
“什么？”他感到疑惑。
“每次来都看到那只小黑猫缩在墙角张望，喏，在那里。”
顺着女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小黑猫蹲在墙角，望向自己，它一见陈宋看了过来，立马就地倒下，一动不动装死。
陈宋笑笑：“它叫牛奶，是我养的猫。”
女生走后，陈宋又倒了一叠牛奶放在店门口，假装离开，于是用余光瞟到那只小黑猫正磨磨蹭蹭地向这边走来。
我不问你来自什么地方，正如你也不问我，我给你“牛奶”这个名字，希望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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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宋喜欢午后坐在“留”门口的摇椅上小憩，C城的阳光不会很毒辣，反而是一种把人融化的温暖和柔和。泡一杯绿茶，手里拿一把折扇，晃动摇椅闭眼养神，这种生活节奏，着实太过闲适。
“牛奶”这时候都会来，静静卧在陈宋脚边，舔爪子或梳理身上的黑毛，安静不语。陈宋不知道它不在店里的时候会去哪里，睡在哪里，但是每天阳光洒下的午后见到“牛奶”，俨然成了一个习惯。
他想，人或猫，都还是还是自由些好。
“牛奶”很喜欢喝牛奶，但是它不会吃陈宋给它准备的其他东西，陈宋就拿大一些的碗给它准备更多的牛奶，无论多少，它都会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原地躺下打几个滚，再一动不动装死。陈宋蹲下拨弄“牛奶”的耳朵，它也只会懒懒地抬眼看看陈宋，随即又合上绿眸。
“真是懒呵。”陈宋无可奈何。他左手拿着女学生递来的情书一字一句地看，右手伸出捏捏“牛奶”的耳朵。
一人一猫一间“留”，凑在一起看，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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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晴空万里霎时间风雨交加。店里来了一些学生，他们不好意思借地避雨，所以想点杯饮料。陈宋摆手说：“如果你们是觉得不好意思而点饮料的话，大可不必了，雨停了你们再离开吧。”学生们谢过老板之后就拉开椅子围坐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也开始热络地闲聊。
陈宋走到门口，抬头看天，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牛奶”已经连着很多天没有出现了。
陈宋只漫不经心地附和学生们的话，时时发呆看向那个被雨水浸湿的墙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陈宋伸出手，接住零星几点，水珠在掌心汇聚，于是顺着指缝流下，在地上点出几滴湿润。
学生告别走的时候都带走了一杯奶茶，他们说，以后会常来光顾。
陈宋觉得雨天带来了一点沉郁，再无心情待下去，于是准备关门回自己的出租屋。
刚踏出店门，就看到一个少年双手抱膝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头埋得深深的。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上因为被雨水浸湿而闪动光泽，只是身子在微微颤抖，那样子像极了受到了什么惊吓
陈宋缓缓走近少年：“喂，你还好吧？”
少年微微抬起头，碧绿色的眸子氤氲一层水汽，一动不动地看着陈宋。不说一句话。
陈宋像是被电击中了，这双眼睛——
他转身又打开了店门，拿出一根干毛巾过来递给少年：“擦擦头上的水。”
少年没有接，又把头埋进膝盖里。
陈宋叹叹气，坐下，把毛巾覆在那一头黑亮上，仔细地擦拭。他感觉，少年停止了颤抖，身子缓慢放松了下来。
最后，陈宋把毛巾搭在少年的头上：“你自己来吧，我走了。”
忽的，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回过头看，碧绿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祈求。陈宋内心一阵触动，衣角被人攥得紧紧的。他拍了拍少年的手，然后握住：“你跟我来。”
少年不说话，只低头任由陈宋牵着。
陈宋热了一杯牛奶，递给他，他把嘴巴凑近，伸舌头舔了舔，咂吧砸吧嘴。再大口大口地喝，一杯很快见了底，嘴巴周围留下一圈白色牛奶印。
陈宋拿纸巾替他擦了嘴，少年还是不说话。
“你叫‘牛奶’，你的家在这里，我也在这里，认清楚路，不要走丢了。”陈宋拍拍少年的头。
少年只呆呆地用绿眸看着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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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像黑猫一样，午后会过来，他不会直接去店里，而是蹲坐在台阶上，直到陈宋把他接走。
他只喝牛奶，喝了便会趴在桌子上休息，陈宋给他盖一张毯子，自己就回摇椅上闭眼小憩。每次醒来，少年就会消失不见，毯子叠得很好放在桌子上，就像从来没有什么人来过一样。
“牛奶”一直以这样的方式陪着陈宋。
到最后，陈宋都不知道“牛奶”的来历，“牛奶”也从来不过问陈宋什么。做个伴而已，心照不宣。
直到店里来的学生无意中提及这天是立秋。
“牛奶”彻底消失了，带离了一整个夏天的回忆。
陈宋接受得很坦然，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反应。不过，有时候他会坐在门边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角落，偶尔也舍弃了绿茶，倒一杯牛奶兀自喝。
绿色的眸子会出现在陈宋的梦里，梦里还有午后夏日的阳光。
你是到你来的地方去了吧，可惜我不是小黑猫或是小白猫，不能和你去周游世界。
起风的这个清晨，陈宋贴了一张新的便利贴：“牛奶”早安，“牛奶”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