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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预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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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乐的眼神微变,一道暗金色的光闪过,三叉戟破风袭来……
电光火石间,男人瞬间幻移,一只手握住三叉戟的尾端,长袖一挥,凌厉的掌风震在絮乐的胸口,絮乐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里像是藏了把湿冷的尖刀,望着阿眉的方向,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阿眉,我必用我的灵魂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
话未说完,男人将手中的三叉戟一轮,直插入絮乐的腹中,鲜血四溅。絮乐死死的睁着眼睛,无声息的软了下去。
安枝河一惊,眼睛里都是漫漫血色……她看着死不瞑目的絮乐,心有戚戚。
妒忌本就是在阴暗里滋生的东西,它腐骨蚀心。如同幽暗海底的水草,隐秘的滋长,顷刻间倾覆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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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泱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老狐狸,你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我们出来太久了,她也受了伤,我要先带她回去了。”
男人点点头,随后一抱拳,说:“莲泱,多谢。”复而一低头,笑吟吟的说:“小妖面,多谢。”
安枝河闻声抬头,看到阿眉在静默的颔首,小小的阿婴坐在碎裂的地面上,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安枝河走上前去,摸了摸阿婴的头,微笑道:“再见,阿眉。”
莲泱抱起安枝河一个腾云,便乘着夜风而行。安枝河刚才胳膊被划伤,失血过多,现在有些头重脚轻。她窝在莲泱的怀里,莲泱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气,很淡,几乎难以捕捉。他的衣袖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枝河听到声响,疲惫漫卷身心,她觉得眼皮似是有千斤沉重,脑里浑浑噩噩。
莲泱轻如呼吸的声音在耳边游来游去,像一尾悠闲肆意的游鱼,穿过温柔厚重的水墙,他唤道:“枝河……枝河……”
安枝河听到莲泱模糊的呼唤声,只觉得耳朵里像灌满了水,听什么都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脑袋更加晕眩,再也无力想起任何事情。
月升水满,夜风习习。莲泱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她的脸埋在莲泱怀里,只露出尖尖的下巴,长发到处乱飞。刚拔除了一块鳞片,她的下巴上有一块鲜红的印子,莲泱盯着这块红色的印记,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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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泱带枝河回到阳世的时候依旧是傍晚时分,他在枝河家的客厅里一落地,安枝河便清醒过来。
安枝河从莲泱怀里跳出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窗外黄昏的风依旧呼啸而过,枝枝桠桠的花朵依旧殷红热烈,仿佛要一路烧到天边去。
怔愣了片刻,时间从未流逝,在妖市和狐城里发生的事情仿佛是南柯一梦。可是手臂上疼痛时刻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光线逐渐昏暗下去,客厅里空间被光影分割。安枝河就呆呆的坐在地毯上出神,莲泱立在一侧久久未曾言语。
终于,莲泱在混沌的天色里开口:“枝河。”声音极低极细,一出口,便消散在空气里。安枝河没有在意,手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还是呆愣的坐在地毯上,眼神失焦,脑子里全是絮乐死不瞑目的模样。
一时间晚风四起,静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莲泱又低低的唤了一声:“枝河……”
安枝河这才抬起头来,眼神呆滞,莲泱绕过沙发,走到安枝河面前盘腿坐下,问:“你怎么了?”
“莲泱,我做这一切到底对不对?”
莲泱皱了下眉头,安枝河自顾自的说:“莲泱,我没有明确的善恶观,我只听了阿婴他们的一面之词,我不知道帮助阿眉他们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阿婴喊我‘姊姊’,当我心里稍微庆幸那么一点时,后来才知道,只是身上沾染了阿眉的气息,她才会喊我‘姊姊’。莲泱?”安枝河抬起脸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慌乱,她急切的寻求一个肯定。
莲泱听着她焦急的呼唤他的名字,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曾经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外的孩子,竟然因为他几次袒护就变得如此依赖他,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否是好事,安枝河的心思太过于简单。
在安枝河低声问他那句:“莲泱,我可以信任他吗”之时,他心里就万分诧异,安枝河会因着他的信任而尝试着去信任,在心中升起一股高兴之意时,忽然也是万分惆怅,以后若再出现个和他一样的保护过她几次的人,安枝河会不会也是无比的信任此人呢?
莲泱晃了晃脑袋,心想,自己都活了上千年了,怎还会想这么无聊的事情。
定下神来,莲泱便直视着安枝河的眼睛,说:“枝河,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未来总是多变数,哪有能总是尽善尽美的事情呢。你说你没有分明的善恶观,可是,你要那分明的善恶观干什么呢?去惩处奸恶?除暴安良?你不像是那种人啊。”安枝河依旧迷茫的看着他,似乎受这目光的干扰,莲泱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只老狐狸是我的一个老友,是我牵扯你进来的,我却没有护你周全,我应该向你道歉。”
莲泱慢慢探身向前,抵住安枝河的额头,安枝河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不定,莲泱在这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说:“安枝河。”
她第一次听莲泱喊她的全名,有些微愣。
莲泱的脸近在眼前,秀丽的眉,眼角沾染一点晕开的胭脂红,卷起了迷人的弧度,岁月不曾带给他任何容颜上的变化。在安枝河的印象里莲泱总是笑着的,广袖莲衣,如沐春风,如今他板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嘴角刚毅的抿着,一双眸子犹如寒泉沉落,散发着森森冷意。
一时间,时间仿若在匆匆步伐里停下了脚步,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清晰。安枝河觉得钟表滴答的声音都刻意放慢,缓缓滑进了耳朵。温润的气流呼到脸颊上,清越的声音一时间扩散。
他说:“对不起。”
安枝河,对不起。
安枝河垂下目光,避开莲泱的眼睛,似是不知该怎样回答,或是该怎样摆出表情。
莲泱微抿了一下嘴角,眼瞳里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芒,星辉熠熠。他将要起身,额头上的热度消失,安枝河松了一口气。
忽然,额头上温润的触感传来,她听到莲泱轻声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一个,
轻柔的吻。
安枝河瞬间全身僵硬。
客厅里光影交错,昏晓寂寂,莲泱直起身,绣有金色莲花的衣角随风翻飞,安枝河默默地盯着金线莲花的纹路,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碎片,仿佛一切与旧事重叠,好像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站在黄昏里,站在幼时的她的面前,俯首吻了下她的额头,言语里带着轻柔的笑意,他说:“枝河,我将送给你和我相同的预言……”
那样熟稔的气息,
是谁……
安枝河仰面看着莲泱,莲泱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隐在大片的暗光里,她什么也看不清,她突然急迫起来……
“枝河……”
是谁……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嘴唇翕合,
是谁……
是谁在说话……
你是谁……
你想告诉我什么……
安枝河还来不及多想,只觉得脑内一片轰鸣,眼前一花,便陷入了深眠。
莲泱静静立在一侧,伸手摸了摸枝河的头,温暖的光芒在安枝河的周身游弋,不一会儿,安枝河手臂上便一片光洁,皮肉翻卷的血口子已然不见,连下巴上鲜红的印子,都淡的了无痕迹。莲泱长舒一口气,随意的抹了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流云水袖一挥,便消失在了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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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蓝一路跑上楼梯,高跟鞋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心里十分焦急,下午临时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安枝河那个小祖宗吃饭没有……
打开门,客厅里十分昏暗,阳台上的月白色的窗帘被风高高扬起,安蓝喊了几声安枝河的名字,无人回应。她打开客厅里的灯,光亮一下子充斥进昏暗里,安蓝才发现安枝河躺在地毯睡着了。
她走到安枝河面前,安枝河睡得十分安稳,嘴唇微张,呼吸均匀。安蓝突然玩心大起,戳了戳安枝河的脸,唤了她几声:“枝河……枝河……”
安枝河有些半睡半醒的,觉得耳边有人一直在声音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忽强忽弱,忽远忽近,从一只耳朵飘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飘出来。终于熬不过这种挠心的骚扰,安枝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强烈刺眼的光芒令她一下子就缩紧了瞳孔,正当她有些不耐时,安蓝的声音响起:“嘿!小枝河,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吃饭了吗?”
眼睛适应了灯的光亮,她才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稍微一顿,又晕晕的摇了摇头。安蓝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孩子是睡傻了吗?便再次开口问:“那你是吃了还是没吃啊?”
“没有……”安枝河一开口,便有些惊讶自己的嗓音喑哑无比。
“啊,那你去洗把脸,我去做饭。”安蓝垮了垮肩膀,心里哀嚎了无数遍:果然是弄了个祖宗过来……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朝厨房走去……
“喂,安蓝。”安枝河忽然出声叫住安蓝,安蓝下意识回头问:“怎么?”
安枝河却又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说:“没事……”
安蓝翻了个白眼,继续朝厨房走去。
晚风依旧惶急不可测,安枝河起身,朝阳台走去,她一手按在阳台的玻璃上,玻璃仿佛融入了无边无尽的夜色里,她的脸印在沉沉如水的玻璃上,她的身后是无尽的光芒,连同着玻璃制品,水晶灯反射的星星点点的光芒全部映在了玻璃上,仿佛是暗夜里灯浆水影的河水,河面一动,映在河水里的万家灯火便随之荡漾。
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恢复如初,连拔除鳞片的红印子都消失的无踪无际,连同莲泱那个轻柔的吻,她感到心里亮如白昼,一切都恍若一场大梦。
她忽然痴痴的笑起来,
是啊
一切都是一场大梦。
此时,安蓝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喊道:“枝河,你在那里干什么?”
“赏夜景,”安枝河幽幽的说。
“……”安蓝叹口气,心想,和安枝河的交流越来越困难了……
饭桌上,安蓝夹了一点青菜放到安枝河的碗里,安枝河不动声色的拨到一边,自己夹了块鱼肉,继续埋头苦吃。
安蓝看到她的小动作,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边,说:“不吃青菜对身体不好的。”
安枝河不说话,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米饭。
安蓝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操心,越来越像老妈子了。接着扒了几口米饭,口齿不清的说:“在客厅的桌上有两张画展的票,后天你放学我们一起去看。”
安枝河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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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赋闲在家的安蓝突然听到门铃响起。
她匆匆跑过去,打开一道小缝,有些吃惊。
面前的英俊的男人从未见过,安蓝问:
“请问您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