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童话》简尼姐姐

2、初遇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寒流来了一次又一次，铺天盖地的大雪也不要钱似得往下撒。尤其是凌晨，天还是黑蒙蒙的，前几天的残雪被冻得结结实实，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大跟头，那绝对是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啊。为了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就算是冰天雪地也要拼了命打工的如心裹得像一颗棉球似的准备出门。幸好接近年假，许多外来务工人员都要回家过年，老板请不到人，这些天打工的薪资便比平时高上许多。如心深吸一口凌晨特有的寒冷空气，裹紧外套，推着自行车出院子。院门打开，不防跌进一堆东西，吓了如心一大跳，定神细看竟是一个孩子。如心搁好车，蹲下身子借着昏暗的路灯细细观察。大概10来岁的样子，骨瘦如柴，衣着单薄，嘴唇也冻得有些发紫。如心心里一紧，想到几年前的自己。那时自己也是如此地落魄，只是那时的她比眼前这个小男孩还大些。
　　“喂，你醒醒。”如心轻轻推了推他。想来那孩子冷得也睡不沉，只轻轻一推，便睁开了眼睛。“你怎么睡这里？”
　　“你，你是谁？”声音有一点点的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我？你睡在我家门口，还问我是谁？”如心看他不断地裹紧自己身上并不厚的衣服，心里一酸，“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睡在这儿？不回家吗？”她倒希望这孩子只是离家出走。
　　“用，用你管！我乐意！”那犟嘴的样子俨然就是几年前的如心。
　　“是是是，不用我管，那你继续睡，我去上班了，借过！”说完，如心站起身作势去推车子。
　　“唉，你……”话还未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惹得如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走，姐姐请你去吃早点！”如心拍拍后座，“愣着干什么？上来！”
　　对于经常用自行车载着重物送货的如心来说，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并不重，很快便载着他来到一处早点摊子。
　　“老板，六个包子，四根油条，两碗豆浆！这儿吃！”如心停好自行车，跑到胖胖的老板面前点餐。
　　“好嘞！快去里面坐着，一会儿就来！”身材富态的老板熟练地夹着包子油条，灌着豆浆，“今天怎么有空坐在这儿吃？”这里的早餐便宜而且分量足，老板人又很好，所以如心很喜欢来这里。“哟，这是谁啊？”
　　“这是我弟弟，这儿的早点很好吃的，尝尝。”后半句是对着一直未回过神的孩子说的，那孩子听话地坐在一旁，老板端上热腾腾的早餐便又去招呼下一桌客人了，两个人坐在暖和的角落里喝着豆浆啃着包子，驱散着冬天早晨的寒冷。
　　“嗯，好饱。”如心捧着肚子靠在椅子上，“你吃饱没？”见亚迪点头，“那就赶紧回去吧，小孩子在外面乱走容易遇到危险的。”说完又去老板那里买了四个包子，塞给亚迪，“我真的要去上班了，拜拜！”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推着车走了，也不管老板在后面喊着，“如心，慢点啊，时间还早，不会迟到的。”如心，原来她叫如心。亚迪捧着热腾腾的包子，暖意一阵一阵的窜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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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心啊，我新请了一个兼职，过会就来，你带他熟悉熟悉环境。”刻薄精细的老板挪着胖胖的身子踱过来，“今天要把这堆货都理清，唉，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唉……”看着慢慢挪远的身影，如心不明白一个能把自己吃成这么胖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请问有人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仓库外面响起，“老板让我过来理货。”
　　“来了来了，”黑暗处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新来的吗，这么快，咦，是你啊？”这不是那日睡在她家门口的孩子么？
　　“是你？”那孩子睁大双眼，满脸惊讶。
　　“你就是新来的兼职呀？”如心拍拍身上的灰，将那孩子拉进仓库，“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可真冷。”
　　“你，你也在这里打工？”不知是冷还是尴尬，那孩子将小小的头往本就不厚的衣领里缩了缩。
　　“是呀，我过两天要忙考试，不能经常来，老板才新请了人，没想到是你。”如心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先暖暖身子，今天可有好多活要干呢。”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那孩子放下手里的杯子，大声嚷道，就怕如心不相信他。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看着这孩子认真的样子，如心就很想笑，“你叫什么名字？”
　　“亚迪，我叫苏亚迪。”
　　“亚迪，你好，我叫如心，辛如心。”
　　“心姐好！”
　　“呃，叫我如心就好，”如心满脸黑线，“那什么，我们赶紧干活吧，不然老板过会要啰嗦的。”
　　“是，心姐！”
　　“……”
　　仓库里的货物并不是很杂乱，如心和亚迪要做的只是把一些随意堆放的货物整理好，然后核对出数量就好了。饶是如此，等他们都收拾完，天幕已经全黑了。
　　“呀，无良的老板又先跑了。”如心用围巾手套耳套把自己全副武装好，“你也早点回去吧。对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你就按照我今天教你的做就可以，知道吧。”
　　“知道。”亚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那我先走了。”
　　“那个，心姐……”亚迪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她，“你觉得，若是我就这样靠自己可以生活下去吗？”
　　“害怕吗？”如心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无论怎样逞强，毕竟还是个孩子呢，“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若是一个不小心，丢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又怎么办？害怕以后又会遇到什么样不能解决的问题？甚至担心自己还有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心姐……”亚迪的眼中有了些讶异，之所以会问她，纯粹只是因为亚迪打从心底觉得她是一个温暖体贴的人。未曾想到，她竟能说得如此透彻。
　　“很奇怪我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如心微微一笑，拉着他在休息的桌子前坐下，“因为我也是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呢。”
　　“我十六岁那年，爸爸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后来，因为伤心过度，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妈妈竟然也不要我了。我记得好清楚，那日，一向最疼我的姨妈在我妈妈遗体前对我说，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姓辛呢，你要是姓蔡的话，我们就会抚养你了。可怜的孩子，你接下来靠谁呢？”如心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道，“我就坐在妈妈身边想，我已经十七岁了，再过一年我就成年了，难道我就不能靠自己吗？于是，我就先休学一年，用全部精力去打工，给自己积攒学费和生活费。开始的时候，真的不好过啊，爸爸车祸赔到的一点钱都给妈妈看病了，剩到的钱，办完葬礼也就差不多了。人家看我小，也不怎么肯给我活干，我几乎要去讨饭呢。不过啊，后来，别人看我还算机灵，开始让我干点轻活，就是赚的钱少点。我自己就去兼职，一天干几份活。你知道吗，当我发现我攒到了足够我接下来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我差点高兴的飞起来。我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活下去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我就买了一些吃的，去我爸爸妈妈的坟上跟他们分享，让他们不要再担心我了。然后，嘻嘻，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东西都吃下去了，谁让他们都不理我了！”本来有些伤感的气氛，被如心最后有些任性的语气所冲淡。亚迪转头看着如心，那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现着自信乐观的光芒。
　　“心姐，谢谢你！”聪敏如他，怎会不知她是在鼓励他，给他加油打气，有些凉薄的心逐渐被温暖所包围。
　　“不要叫我心姐，难听死了。不嫌弃的话，直接叫我姐姐吧。很晚了，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记住，不要胡思乱想，生活，虽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也远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记得要加油！”
　　躺在床上，如心感觉自己有些奇怪，居然可以这样毫无芥蒂地与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男孩子说那么多话。而那些话甚至是自己藏在心里，连亲密好友都不曾分享过的痛。也许是自己与那孩子有相似的遭遇吧，希望那孩子能够坚强一点，挺过这段艰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