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最美（短篇）》景小六

1、曾经最美

　　苏墨阳醒来时，窗外的阳光仍然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外，若不是手机屏幕的闪烁，她仍旧沉浸在依稀的梦里。这个梦，她好久没有梦到过了，只是，昨晚的一场奇遇让她重温旧梦了。

　　“嗯，早。”身边的人因为她拿手机的动作而跟着醒来，含糊间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早。”苏墨阳没再说其他的，看着那光洁的玉背，低低的叹息了声，掀开被子，起身去了浴室。

　　滴着水滴的短发在苏墨阳头上，毫无违和感，只是少了平日里的干练和冷漠，此刻的她，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尤其是那一头湿漉漉的软发，让人很有上前揉揉的冲动。

　　“你叫什么名字？”床上的人完全清醒，半靠在床头，杯子恰到好处地遮住胸前春光，却将锁骨的美好完全的衬托了出来。

　　“游戏规则里，应该有这一条吧，不问姓名。”苏墨阳很头疼，明明只是ONS，为什么会带她回自己的家？

　　“OK，随口问问罢了。”女人把半支烟熄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了然地挑了一下眉，下床径直去往浴室。

　　毫无遮掩的身体再次倒映在苏墨阳眼里，幸好只是背影，若看到的不止是背影，苏墨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好体内的叫嚣。

　　这副身体，她应该是喜欢的，不然昨晚她不会放纵自己，不会让自己的手游走在敏感细腻的肌肤之上，不会在耳边温柔的吐着气息，更不会在感受那遥远到极致的紧致时而怅然落泪。

　　只是，这只是个ONS的桥段，万不能当真。谁认真了，谁就输了。

　　女人很快从浴室里出来，裹着洁白的浴巾，似乎赶着离开，长长的卷发被盘了起来，她并没有在苏墨阳的家洗头。

　　兀自站在窗边发呆的人转过身去，避开女人换衣服的尴尬，眼神空洞洞地看着楼下的马路，似乎车来车往，就是她生活的缩影。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天，变得不同了。

　　“谢谢你的款待，我叫SUSAN。”直到女人离开，苏墨阳始终没有转过身，临别前，女人留下了这一句话。

　　无声地叹息，关门声响起了许久，苏墨阳才缓缓向床边走去，那里遗留着刚才被换下的浴巾，她弯腰把浴巾拎起，洁白无瑕，似乎只是残留了女人身体上的香气。

　　床单、被套、甚至是这条浴巾，都没有被更换，苏墨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了原则，总之，她不想换，又或者，是不想遗失。

　　“苏总，苏总。”公司里的每个人见到苏墨阳，总是一副恭敬的样子，此时的苏墨阳，浑身都是生人勿近，且谈公司的气场。她的眼里除了利益没有其他，她的嘴角经常下垂，尤其是在听取工作报告的时候。

　　“苏总，合作方的代表到了，在会议室等您。”盯着办公桌上的照片，苏墨阳罕有地在办公时间走神，直到秘书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

　　这是桩对公司未来发展举足轻重的合作，为此，她不知道倾注了多少的心血和精力，开出大价钱挖来很多精英，也开除许多无用之人。终于，计划方案打动了对方，现在，对方总公司的代表亲自前来了。

　　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职业套装，苏墨阳调整了下情绪，朝着会议室走去。

　　“你好，我是AR公司的首席代表，SUSAN。”对方在苏墨阳进入会议室的第一时间就起身相迎，礼貌地主动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苏墨阳。”今日的女人化着淡雅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职业裙装，黑色的高跟鞋极为到位衬托出完美的脚踝，一切看上去都很美。

　　苏墨阳还来不及去回忆，那裙装包裹之下的玉体究竟有多凹凸，就被对方的话给震住。

　　“关于贵公司的企划案，我们研究过，总体上还是很有兴趣的，只不过，这利润率似乎预期的过于保守了。”

　　“不低了，高的利润率我可以写出来，只是到时候能否达到另当别论。办不到的事，我不会轻易许诺。”苏墨阳淡定地回应，她的企划案上，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是经得起推敲和验证的。

　　“可是这样的数字，让我们没什么合作的欲望。”SUSAN的声音掷地有声，谈判中的气势丝毫不减。

　　“这只是项目合作前三年的利润，三年过后，我想，会有一个质的突破。”苏墨阳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座椅上。

　　“这点我们需要进一步确认。不过，我个人，倾向于相信苏总的承诺。”SUSAN的眼睛很漂亮，微微眯起，闪现出摄人心魄的魅惑。

　　这是SUSAN唯一一次出现在苏墨阳的公司，这次洽谈之后不久，对方就发来了合作意向合约，再之后，换了一个中年男人前来负责接下来的执行。

　　苏墨阳忙碌了一年半的心也终于逐渐落地，看着项目走上正轨，一切都和预期一样，甚至有些地方还超出了预期。可是，她却放松不下来。

　　“苏总，是我。”SUSAN接过她的名片后，一次电话也没有给她打过，此时打来，是什么意思？

　　“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为了庆祝吗？庆祝项目顺利开展。可是此前的商务宴请，对方的高层几乎都出席了，却唯独没有SUSAN。

　　“私人，还是公事？”苏墨阳想一口答应，却在看见桌上照片时改了口。

　　“各一半。”苏墨阳答应了。

　　优雅的小提琴声回旋在餐厅上空，对面而坐的两个女人，举杯却没饮下，渴望透过圆滚的酒杯看穿彼此，却越来越模糊。

　　“来，这次一定要干一杯，替我践行。”SUSAN举杯，优雅，美丽，还有一丝哀伤。

　　“一路顺风。”苏墨阳举杯应邀，其实她想问，你要去哪儿？

　　“你连我去哪儿都不问，果然是想让我快点消失。”SUSAN果然有了醉意，再也绷不住的嘴角在听到最后一句祝福时有了破绽。

　　“苏墨阳，你就这么恨我吗？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怎么样？”SUSAN杯中的酒被一饮而尽，她的眼神变得涣散，却努力在聚焦，她想再多看一眼对面的人。

　　“谈不上恨，只是没了爱。”苏墨阳不置可否的回答，揉碎了SUSAN的心，终于忍不住的双眼发酸，微微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夜晚的风有些凉意，吹在SUSAN的肩上，肌肤起了一层疙瘩。苏墨阳伸手揽住了她，SUSAN为了今晚的约会，精心挑选了这身礼服，她化的妆，是曾经她最喜欢的，她今晚点的餐，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

　　可是，一切都只是曾经。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原谅我？”SUSAN温顺地靠在苏墨阳怀里，指尖描摹着她的脸颊，却意外地感受了温热的液体。

　　“我不想，也不敢再爱。”苏墨阳没有再回避，这个答案，在她心底盘桓了好久。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对吗？”SUSAN挣脱开她的怀抱，踉跄地往前走，细细的高跟鞋，在她的脚下，似乎也很听号令。

　　“SUSAN，放过彼此吧。”苏墨阳看着SUSAN上了自己司机的车，本来，SUSAN没打算回自己家，她以为，今晚她一定可以获得苏墨阳的原谅的。

　　“我不后悔，我曾爱过。”苏墨阳从浴室出来，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我也是。”这句话，苏墨阳只对自己说了。

　　机场里的人，总是无暇顾及旁人的心情，苏墨阳终究还是来送了机。SUSAN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了曾经最吸引她的眼睛，苏墨阳微微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如果此刻，她们近距离地注视对方，她还能不能维持着原来的决定。

　　“墨，我再问一次，你会不会等我回来？”SUSAN问的很直接，因为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苏墨阳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摇头，SUSAN隔着墨镜的眼，一同黯了下去。

　　“我要走了，Take care.”SUSAN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留下一吻。

　　只是，转身的瞬间，SUSAN用了很大劲，仍然无法动弹。低头，手被握住。疑惑地抬头，她有些搞不懂苏墨阳的用意。

　　“我不会再等你回来，因为我不会再让你离开。”苏墨阳终于开口，开口承认这几年里她一直想要说的话。

　　彼此的眼里，却没有了泪光，SUSAN摘下了墨镜，带着不自信的表情再次问了一次，在得到肯定后，竟然有些无措的扶着额头。

　　“SUSAN,我们再也不要折磨对方了好不好？我不许你再说要去结婚这样的话，我现在有能力了，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了。”苏墨阳真的做到了，在五年前，她听见SUSAN要去结婚时，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说的话，在这一刻，她说了，底气十足。

　　“墨，我一直在等你说，等你说这句承诺。我不需要你变得很有钱，我只想听你说，你愿意照顾我一辈子。”SUSAN不缺钱，她就是那家公司的太子女，家族荣耀与她息息相关，可是谁也没有苏墨阳重要。

　　相恋的三年里，苏墨阳一心想要赚钱，变得成功，想要有足够的资本让SUSAN摆脱被婚姻束缚的境地，只是，她始终不知道，SUSAN到底多有钱。

　　“那你也不许再用那样的激将法了，我受不了。我不是自卑，我就是受不了你有接受别人的念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苏墨阳哭得像个孩子，她用力地抱着SUSAN，想要把她嵌进身体，她哭到有些抽搐。

　　“恩，我们都用错的方式去爱，可是，我们爱对了人。”SUSAN不顾机场众人的目光，温柔地擦掉苏墨阳的眼泪，热情地吻住了她。

　　一年后，苏墨阳办公桌上的照片又增加了一张，主角仍是两个女人。相隔近十年的光阴，铭刻的是不变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