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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花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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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门放出来后,仍然受到了警方的监视,而且是军统的便衣。不过一连一个多星期过去,楚门心情放松,怡然自得地在江家休息,偶尔陪桑桑去百乐门看看,完全没有和任何地下党联系。
百乐门也被军统的便衣盯着,楚门和桑桑叮嘱清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再和革命党联系了。当初安清牧第一怀疑的就是清扬,而且清扬偷了盘尼西林,是百乐门不少舞女都知道的事。只不过运送的人是楚门,抓不住清扬的把柄,所以才没有抓她。但从此以后,恐怕她就很难开展秘密活动了。
对桑桑来说,确保安全以后,她就要考虑赚钱的事了。
江胜彪总共花了不少于一千五百万大洋,保住了楚门的小命。一千五百万大洋,差不多让江家的财力见底了。
江家虽然是第一大帮,生意买卖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流动资金,经手后很快投入其他开销花掉了,真正的保本资金不多。一千五百万已经是掏老本了,如果还不够,那就要变卖手中产业了。何况前段时间楚门立意转型,大烟馆赌馆的生意只减少不增加。
种种波折叠加在一起,已经让江家内外非议四起。
比如闲的蛋疼的三姨太,自从楚门出狱后,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哀叹,从此后要缩衣节食,连鸡蛋都快吃不起了。
楚门是男人,一心有大抱负,对这种流言蜚语不放在心上。但桑桑咽不下去这口气,她暗暗发誓要让百乐门的生意再上一层楼,赚白花花的大洋回来,一块一块丢到三姨太脸上;丢一块,骂一句三八。
百乐门的艳舞生意,以及侧面门店的脑白金销售,都在慢慢回升。不过桑桑希望能找到新的卖点,狠捞一大笔。就是苦于无计可施。于是整日里看看报纸,了解一下时事动态。
一天下午她在花园里看着一张小报,说有些人在争论,到底胡蝶是电影皇后,还是阮玲玉是电影皇后。桑桑看得津津有味。回到这个年代后,她还真见过不少民国美人,个个芳华绝代;当然私生活也相当的丰富。桑桑觉得自己看的八卦都可以写一本传记,拿到二十一世纪去贩卖了。
她顺口问坐在一边的楚门,“你喜欢胡蝶还是阮玲玉?”
“我最喜欢你了。”楚门说,拿着洒水壶玩,细细的水流完成一个弧度喷射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七彩光芒。
桑桑一脚踹过去,“嘴真甜——那你给我投资拍部电影吧。”
“小事一桩,咱们自己成立个电影公司吧。我把你捧成比胡蝶和阮玲玉还棒的电影明星。”楚门说。
桑桑一撇嘴,“说得真好听。咱们现在没那么多钱开电影公司。”
“可以把百乐门卖了。”楚门说。
桑桑摇头,“不要。那么多姐妹呢,她们怎么谋生?难道都去电影里跑龙套啊。说起来,百乐门里,有些姑娘们还是挺漂亮挺上镜的,也不比那些明星差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兴奋地丢开了报纸,扑过去抱住楚门的腰,“咱们也在百乐门搞一个花魁大赛吧。”
花魁大赛,顾名思义,就是选美比赛。
百乐门是上海滩四大著名娱乐场所之一,门下舞女各有千秋——皇家格格都在此混饭,这份格调就不是随便能盖过去的。
虽然是陪人娱乐跳舞,但百乐门舞女的身价本来就高,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而且还不屑于做小妾姨太太被人包养,所以多少常客长年来这里光顾,对相好的舞女一掷千金也毫不吝啬。
有美人有土豪,就缺个会来事儿的。
桑桑一拍脑袋就决定了。立刻拉着楚门去百乐门找金露露商议计策了。
第二天,百乐门附近的墙上,电线杆上就都贴出了大海报:“百乐门花魁大赛火热进行中——谁是最美的舞厅皇后,敬请投票!”
爱看热闹的路人从大清早就把百乐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边读着大海报上花魁比赛的信息,一边等候里面陆陆续续贴出了一些舞女的照片。这些照片是桑桑特意请了照相馆老师傅来照的,个个舞女都穿上了最美的衣服,戴了满身首饰,发髻梳得光亮,对着镜头巧笑嫣然,美目盼兮。这副阵仗比电影公司还热闹气派,舞女都快压过电影明星的风头了。
沉寂了许久的上海滩再次轰动了:百乐门又搞新花样了;一溜儿的舞女齐齐亮相请大家投票选美呢!
当天晚上六点种,百乐门开始营业时,门前的客流量明显增多。一些常客被吸引过来了不说,连不太进舞厅的普通市民,因为看到了舞女们的大幅照片,饶有兴趣地站了大半天评头论足,此时也非常想看一眼真容,并为自己喜欢的舞女投个票。
可是要投票,就要先进百乐门消费,一张门票就是十块大洋;除了门票外,还要花钱买投票,一张也是十块大洋。
所以就算什么都不消费,至少也需要二十块大洋才能投票。
不过,有些消费得起的市民还是愿意掏这个钱。因为原来进了百乐门就要消费酒水或者跳舞,费用远远不止二十大洋;但如今为了花魁大赛,桑桑要求百乐门允许普通客人进来看看舞女真容,然后投个票就行。只不过不能进入舞池干扰其他贵客娱乐。
这些普通市民,出去后怀着满满的虚荣心对亲朋好友吹嘘,“哦,我去过百乐门了,顺便还给我喜欢的那姑娘投个票。”这份虚荣足以支撑他们过完灰暗平淡的下半辈子——咱当年也是进过百乐门的(虽然连姑娘的小手儿都没摸到)。
百乐门的花魁大赛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一个星期以后,门票和投票收入暴涨,几乎和平日的营业额持平。此时新一轮戏剧性的变化开始了。
原本桑桑关照过舞女们,要配合这个大赛,赚钱了大家都有好处,仅此而已。结果随着时间过去,比赛越来越热闹,每天报刊上都登出舞女们获得的票数变化,一些舞女开始认真起来。
她们不愿意自己的票数落在其他同伴后面,觉得这样太没面子了,于是纷纷要求长期眷顾自己的客人们,为自己提供更多的支持——买票数。
这下投票数额疯长得更厉害了。一些常客每天都买许多票来支持自己喜欢的舞女。轻则每天掏一千大洋买一百张票,重则上万大洋——有钱人本来就钱多得没处花,就看哪里新鲜刺激就把钱扔哪里。桑桑都是每个月有两万大洋生活费的人,一些富豪子弟每月十几万大洋,醉生梦死的也不记得花哪里去了。如今能把钱花到更看得见结果的比赛里,玩的不亦乐乎。
不少人每天都暗中较劲投票:王帮办今日花一万大洋买票,投给了A姑娘;李少爷知道了,立刻花一万一千大洋投给B姑娘。连桑桑都看呆了:这些人就是丢着钱玩儿,只为了听一声响儿。
后来电影公司都找上门来了,要求拍摄这场花魁比赛的最终颁奖大会,作为记录电影上映。桑桑说可以啊,电影的收入三七开,七成给百乐门。
每天晚上,小两口总是拖一麻袋大洋回到别墅里。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数钱数到半夜三更手抽筋。半个月下来,房间里堆满了一箱一箱的钱,准备留到最后分红。
桑桑兴奋得两眼放光,“我看,我们房间里的家具都可以不要了,我们直接在钱箱子上铺床垫,躺钱堆上睡觉吧。”
楚门亲她一口,“你就是个小妖精,满脑子的鬼主意。”
桑桑笑嘻嘻,“我也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赚钱这么容易啊。以后咱们每年都办一场花魁比赛,不,每个季度都办一场。”
楚门大笑,“不行,做生意也要欲擒故纵。你办得太频繁了,就没有新鲜感了。一年一次足够了。”
百乐门的收入驱散了之前沉积已久的阴霾。桑桑心情大好,几乎把前段时间的是是非非都忘光了。
但有一天下午,警局的老付来百乐门找她了。
“你来干什么?”桑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一切,不太高兴。不过还是给老付泡了杯茶,毕竟老付不是是非的罪魁祸首,而且还很卖力地帮忙调停。
老付没心思喝茶,赔着笑脸,“那个,少夫人,之前江大公子出狱的时候,退回给你们的一百二十支盘尼西林,还有没有了?”
说起那一百二十支盘尼西林,原本是作为赃物扣留的。但楚门都被保释出来了,赃物还有什么用。何况江家一千万大洋的“贡献”,能买多少盘尼西林了。所以就退还给他们药店里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桑桑一提这事就很警惕。
老付叹了一声,“安清牧,病倒了。”
桑桑听了一愣,心情很是复杂。她觉得自己本该幸灾乐祸放声大笑,但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
她还是硬撑着,板着脸问,“关我什么事?”
老付又是叹息,“依他的性子,根本不会让我来。他昏迷前,自己都说:虽然江楚门没死,可你也一定很恨他,你们永世不会再缓和关系的。”
“他都,病倒了?”桑桑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