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穿越 ...

  •   桑桑趴在撑杆上,再不肯放手,张开含着泥沙的嘴大喊,“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河岸上的少年毫不含糊,抓住撑杆使劲往后拖,把她拖到岸边,之后放开撑杆,附身下来,伸出强壮的手臂,抱住桑桑,把她从江水里拖了上来。
      桑桑的重量把少年也压倒在河岸上。她听见少年似乎喘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让她趴在了河岸上。
      桑桑痛苦地咳嗽起来,呕吐着嘴里的泥沙。少年反身跨到她身上,一只手拦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用力拍着她的脊背,帮助她把泥沙尽可能多地吐出来。

      桑桑一边呕吐着肮脏的江水和泥沙,一边流着泪。而救她的少年很有耐心,有节奏地拍着她,却不发一言。吐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事,顾不得自己了,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急急地叫起来,“哥哥,你好心再帮帮忙,把我朋友也救上来,好不好?”
      少年愣了愣,放开了她,站起来,张望了一下周围,说,“能救的,肯定都救起来了。你朋友是哪个呢?”
      桑桑从地上爬起来,扫视着周围,看到岸边有一些人,和她一样,都浑身透湿,似乎都是刚从水里上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们都很狼狈,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些人呜呜地哭诉着。
      而江岸下,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半沉的船。船很老旧,像是那种运商品的货船,船身残破不堪,船内显然进水了,把许多物品都湮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漂浮在水面上。

      桑桑跑到人堆里,一个个掰着肩膀,瞪着大眼睛盯着人家,非要看个清清楚楚才放开对方。可所有人她都查看了,这里面根本没有李诚。
      她急得又跑回到不知名的少年身边,拉着他不肯放手,苦苦哀求,“哥哥,我朋友不在这里,他一定还在水里,求求你救救他吧。”
      少年为难地搔搔头,眺望江水中的沉船,“妹妹,活着的,都在岸上了。”
      桑桑一呆,明白了他的意思,丢开他的手,大哭起来;一边跑回到岸边,大喊着李诚的名字,哭得天昏地暗。

      少年有些慌张,也跟着她跑过去,守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大概唯恐她失足又掉下去,或者因为找不到朋友而想不开。
      桑桑边哭边喊着李诚,前前后后的事情又历历在目,心痛后悔地无以复加,几乎哭晕在江岸上。
      少年守在她旁边,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哭得颤抖,于是几次伸出手,似乎想拥抱她,最后却没有触碰到她,只是做环抱状护着她。
      他也认为桑桑的朋友就像他所说的,肯定溺死在江中了,他为此感到愧疚,呐呐地反复说,“船上能救的都救了,都在岸上了。”
      桑桑一边哭,一边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沉船啊,能救的人都上岸了,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和李诚也没关系啊。
      虽然她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可是仔细回想起来,李诚和她都是因为吵架赌气而跳江的,当时黄浦江边没有什么沉船啊,唯一看得到的是一艘游轮,离他们很远。
      她不哭了,扭头疑惑地望着少年,“哥哥,你说沉船,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没有在船上啊。”
      少年也困惑地望着她,“可是,就是因为沉船,你和其他人才掉到水里的啊。”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少年坚持说沉船了,可是桑桑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跳江的。她费劲脑汁想了半天,勉强想出了一个可以把两个人的解释联系起来的说法:会不会是她和李诚跳江的时候,远处也有一艘船沉了,而她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刚好漂浮到了这些落水的乘客里。

      别人的船沉不沉,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最担心的就是李诚。可是刚才她的确没有找到李诚,难道李诚漂浮到了别的地方?还是他根本就已经上岸走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忙忙地抹干净了眼泪,想起来应该到哪里去找找。她站起来和少年告别,“哥哥,谢谢你,我想回学校去了。如果我朋友没有事,一定会回学校去了。”
      少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原来你是在上海读书的女学生啊。”他上下打量着她湿漉漉的校服。校服紧紧贴着桑桑柔美的身段,凹凸有致,少年的脸忽然涨红了,他立刻扭过头不看她。

      桑桑感觉到了异样,于是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校服,迎着江对面吹来的风,让裙子吹得鼓鼓的,好尽快晾干。
      少年侧着身,也轻轻抖搂着自己的衣衫,一样湿哒哒的粘在身上。他干脆脱了下来,用力拧着衣服里的水,肱二头肌和腹肌都在大力之下鼓胀起来。桑桑偷偷地欣赏着他矫健的身材。

      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了。晚霞像最艳丽的唇膏,一笔一笔涂抹在天边。余晖斜照到江的西岸,反射在各座欧美风格洋楼的窗户玻璃上,璀璨的彩色拼接玻璃迸裂出迷人而绚丽的光芒,流溢在半空中。
      少年仰望着天空,喃喃着,“上海滩真美。”
      桑桑总觉得他说话有些怪怪的,笑着问,“你刚来上海吗?”
      少年点点头,“家乡水灾,过不下去了。听乡亲说,上海滩遍地是黄金,来这里讨生活,过两年就可以回乡盖房子娶媳妇。”
      “这怎么那么像电影台词啊。”桑桑说,但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笑。听少年的说话口音,的确是外地来的,或许有些偏远地区,现在还是经济落后,所以才到外面来谋生。

      天色开始暗下来了。两人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桑桑和恩人告别。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说。
      “我叫张孝全。”他羞赧地说。
      “我叫桑桑。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有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吧。”桑桑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掏手机,一掏才想起来,她自己把手机丢江里了。
      “我,没有电话。”小全更加羞涩,“我都没见过电话什么样。听说上海的大户人家才有。”
      虽然桑桑还是无法理解小全来的地方怎么能和上海差距那么大,但她不想过度关注这些细节,免得小全难堪,“没关系,你以后肯定会赚够钱买自己的手机的。不过,我背不出来自己的手机号码。”她有些为难。

      小全望着江岸,有些依依不舍,“这里真美。我想有空了我会再到这里来逛逛的。”
      听到他这么说,桑桑眼睛一亮,“对了,如果有时间了,我们都到这里来逛逛,下次碰到的时候,再交换手机号码吧。”
      小全答应了。告别后,小全才快步离去。
      “我会在上海滩好好努力,赚足够的钱,买一个你说的‘手机’的。”

      小全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黯淡的暮色中。桑桑也快步朝学校赶,她希望尽快在学校看到李诚。经过刚才的惊吓,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希望好好和李诚谈谈,不再计较小蕾插足的事了。
      桑桑急急地走着,沿着黄浦江岸,路过连排的洋楼,一样的商贸大楼或者金融银行总部。只不过这些银行或者商店名称,好像都换了繁体字,招牌也显得老式怀旧。桑桑并没有在意,她很少到这儿来。
      但桑桑找不到回学校的路了。

      桑桑明明记得很清楚,她就读的玛德琳中学离这里不远。但不知道是因为天黑了,还是她太粗心,绕来绕去,她居然迷路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因为她身处在一个十分破旧的石库门附近。按照她的记忆,这里就该是她的学校,怎么会变成民居的呢。桑桑十分纳闷。
      即使是民居,这些老旧的木结构楼房,狭窄的巷子也太寒酸了,石板路歪歪扭扭地铺着,拐弯处的垃圾桶很肮脏,四周污水流淌。桑桑完全不记得学校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她的中学校园宽敞明亮,附近的居民小区安静整洁,门前马路宽阔平整,两边的法国梧桐树浓荫遮天。
      她转来转去,天都黑透了,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一种不安全的气氛笼罩周围。

      借着昏暗的路灯,桑桑看到一个矮小的棚屋前有个老人在卖茶叶蛋,于是走过去问,玛德琳中学该怎么走。
      老人似乎耳背,她大声问了几次,老人才听清楚了,之后摇摇头,口齿不清地告诉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
      “怎么会没有这个学校的呢?”桑桑很郁闷,“我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她怀疑老人年纪大了,孤陋寡闻。
      正要转身离开,肚子却咕咕叫起来。她想起来这一整天了,她还没吃过东西。于是摸摸衣服口袋,居然找出几张钞票,不过已经被水泡得烂了。桑桑耐心地搓平了,好歹有一张十元的还算完整,于是她递过钱,买两个茶叶蛋吃。

      哪知老人不收,“这是哪国的钱?我收了没地方花,还是给两个铜板吧。”
      “铜板?”桑桑睁大了眼睛,“什么铜板?五毛?一块?”
      “就是两个铜钿啊。”老人掏出一枚铜钿,给她看看。
      桑桑在昏暗的灯光下费力地端详了会儿,十分吃惊,“这是什么钱啊。没听说政府发行啊。”
      “就是政府发行的,才能用啊。”老人和她唠叨了半天,也解释不清楚。

      正说着,有个路人走过来买茶叶蛋。他掏钱的时候,胳肢窝里夹着的一份报纸掉了下来。桑桑帮他捡了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大大的《申报》名称;往下一浏览,全都是竖排的繁体字。
      桑桑惊异地抬起头,“这是哪年的旧报纸了?”
      路人也很惊异,“这是今天的报纸啊,你看还有油墨香呢,还有日期。”他指了指报纸上的日期:
      中华民国二十年四月二十八日……

      路人拿起报纸和茶叶蛋走了;摆摊的老人也在收摊了。
      桑桑独自站在路灯下,心头滚过一浪又一浪的不详和恐慌。
      什么叫做今天的报纸?还中华民国二十年?
      她到底在哪里?
      她就是掉进了黄浦江而已,可是被小全救上来了。她总不可能顺着黄浦江一直漂流到东海去了。
      再说,就算她漂流得远了点,一切的古怪好像和地点没什么关系,而是——时间!

      时间不对了。
      一切都在证明:时间不对了。
      中华民国二十年的报纸,连手机都没听说过的小全,失踪的玛德琳学校,通行的货币是铜板,而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钞票,还有人。
      桑桑一路上看到不少行人经过;她急着回校找李诚没在意,但仔细回想起来,她发现了人也有古怪的地方:衣服。

      路上的行人,虽然也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但似乎有更多的人穿长衫,而女人们穿的都是旗袍。
      还有两边的商店招牌和报纸上的字,都是繁体的。
      桑桑的心一阵狂跳,“难道我在车墩影视基地?”
      “还是,我穿越了?”

      车墩影视基地在松江和金山交接处,离黄浦江远着呢,根本是两个方向的。
      所以,难道穿越了?
      真的穿越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穿越啊?
      桑桑几乎想仰天大喊,质问苍天:
      为什么要让我穿越啊,我的男朋友,我的学校,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压岁钱存折,都没带来啊???

      说到学校,就想到了近在眼前的高考。
      “哈哈。”桑桑忍不住笑出了声,“穿越了就不用高考了,永别了黑色高三,还有劈腿的男友。”
      等一下,她穿越了,不就是成全了李诚和小蕾?而且,等她活到李诚出生的年代,她已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吧。
      “呜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桑桑百感交集,精神濒临错乱边缘,大哭起来。

      哭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个严厉的声音大喊,“什么人,在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