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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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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彧国向来蛮横,数年间侵扰苍鹄国边境不断,自司徒碧安镇守边疆后,青彧国以三座城池换与苍鹄国缔结友约,永不进犯。自此,青彧国与苍鹄国有意交好,苍鹄国国君每每寿辰,青彧国必遣来使贺寿,而这回,青彧国太子亲自前来,倒是出人意料。
却也是因为出人意料,司徒碧安才对慕琛的蓦然前来感到些许趣味。不过从边境到烨城国都,需要不短的时日,倒是足够让司徒碧安遣人去查一些他有些感兴趣的事情。
但无论司徒碧安所要知晓的事情需得多少人去查探,都与相思无关,司徒碧安自是不会让她千里迢迢去边境外查那些事情,她便也落得清闲。
王府一处偏僻的院落,身着一身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疾步走来,手中执着的灯笼微微摇晃,暖黄的烛光透过灯笼纸照亮一片黑暗。
推开青梧院虚掩的院门,倒是让素烟微微一怔。若是以往,相思早应站在院中询问她的来因才是,相思一向警觉,轻微的脚步声也会惊动她,而此刻,屋内烛火通明,却未见着那个面容倾城淡漠的女子。
却也不过稍愣,素烟便穿过院子向屋内走去。方踏进正厅,便见着一抹淡绿的身影从里屋走出,并未惊讶素烟的出现,只是淡淡道:“有何事?”
其实素烟在院外时相思便已觉察,只是因在里屋制药,这才耽搁片刻。
素烟走至相思身前颔首行礼,一手执着灯笼,一手伸出,道:“有相思姑娘的书信。”
相思这才看到素烟手中小小的竹筒,伸手接过,将竹筒中的纸条取出。
素烟安安静静站着,眉目低垂,没有让自己的目光看见那信件哪怕一丝。倒与主子们是否有所防范无关,她不过是尽自己身为奴婢的本分。
扫过信件的内容,那淡漠的面容依旧毫无波澜,只是抬起眼帘道:“王爷可在府中?”
“在的,相思姑娘。”素烟眉目温婉,柔声道:“王爷此刻正在温玉阁。”
相思淡淡应了一声,便抬步向外走去。
素烟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什么,眸子中闪过讶色,急急抬起头转身道:“相思姑娘,王爷他——”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已无那抹淡绿身影的踪迹,话语便戛然而止。
相思善轻功,翩若惊鸿,身轻如燕,素烟自然断断是追不上的。
素烟微微皱眉,随即却又释然,执着灯离开青梧院。
若是相思姑娘,想来是没关系的吧。素烟这样想着,本向温玉阁走去的步子也在经过花园岔道时拐了个弯。
王府虽然大,但相思用轻功,从青梧院到温玉台也不过是不到半刻钟的事情。平时在王府之中断然是无需用上轻功的,只是这次事情稍稍有些急迫,这才急急赶去。
信件是碎影阁的,为的是让相思去杀一个人。
相思虽为司徒碧安效命,但曾经毕竟是碎影阁的杀手,这番任务,着实不应拒绝。更何况,整个碎影阁其实都是在为司徒碧安效命,只是并非司徒碧安亲自统领罢了。
碎影阁身为江湖上第一的杀手组织,干的自然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事情。今日,有人花大价钱买一个人的性命,只是近些日子碎影阁的高手几乎都不在烨城,任务又稍稍有些棘手,这才不得不找上相思。而相思既然已经身在司徒碧安麾下,此事必然得请示司徒碧安。
温玉阁位于王府西南方,是一座小巧精致的阁楼。相思曾在温玉阁外经过,见着大片含苞待放的迟蓝牡丹,这几日倒是正怒放的时候。虽然是夜间,但在小径旁置着的灯火之下,那雍容的蓝色花朵还是显得无比妖冶。若非此刻有急事,相思倒是很愿意驻足欣赏片刻。
温玉阁灯火通明,只是却无一人把守,相思虽有些疑惑,脚步却不曾顿下,悄无声息进了阁楼。
循着隐隐的声响向司徒碧安所在的地方走去,相思推开门,却只见白雾缭绕。
房间正中的白玉池中缭绕着似有若无的白色雾气,四角有着栩栩如生的小小麒麟,张开的口不断流下温热的水。而靠在池边,背对着相思的则是相思此刻正要见的人。
司徒碧安靠着白玉池的边沿泡在温水中,如瀑的长发垂在背后,散落在白玉池的池边,而那如墨一般漆黑的长发衬的脖颈下方本就白皙的小片皮肤愈发显眼。而仅仅不过是一个隐约露出小片肌肤的背影,在水汽缭绕中依然魅惑至极,就像是一个修行万年的妖精,一举一动都足以动人心魄。
相思自然没想过竟会看见这般光景,也不禁微微一怔。
而听到后方开门的轻微声响,池中的人缓缓道:“素烟,替本王更衣。”低沉的声音似乎也染上水汽,带着别样的魅惑,微微沙哑却慵懒。
司徒碧安的话语落下,相思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得池中的人忽然站起,身材颀长完美的背影毫无预兆的闯进相思的眼帘,“哗啦”的水声却惊醒相思的思绪。
微微垂下眼帘,相思抬脚走向司徒碧安。想来司徒碧安沐浴时一向是素烟伺候的,所以他才会以为她是素烟,只是相思倒也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拿过一旁的寝衣走到岸边。
池中男子的双腿修长笔直,本就不深的池水堪堪淹没他的膝盖。他白皙的皮肤上还有着无数的小水珠,顺着后背滑落。
将寝衣为眼前的男子披上,相思却微微出神。
那本该光滑的白玉一般的肌肤上盘踞着无数伤疤,虽然不甚明显,相思却看的清晰。
这个当年在边疆强大如神佛的男子,旁人只知晓他是让人惧怕的杀神,屠戮数万将士仍在铺天盖地的尸山血海中傲然微笑。
可是有几人会在乎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那些随着时光的流逝却仍然不肯褪去的伤疤,当年究竟是怎样狰狞的模样?这个浴血沙场的男子曾经又有多少次在生死之间徘徊?
谁会知道呢?
哦不,是有人知道的,可是,谁会去在乎?
他的敌人只会对他惧怕,巴不得他早早死去。而追随他的人,却是只会看见他的强大,知道他绝不会败。
他所有的伤痛与情感,无人能够靠近,所以更不会有人知晓,他曾经让人那般惧怕的铁血杀伐模样,从来都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功名荣耀,自始至终,他都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国家,仅是如此而已。
相思只微微一怔,然而思绪却是百转千回。只将寝衣披在司徒碧安身上,相思便退了开来,在一旁静立。
不是素烟。
池中的男子微微皱眉,扭过头便见着一抹淡绿的身影,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翩然从池中跃起,本披在肩头的寝衣也已穿好,司徒碧安开口道:“初七,你怎会来?有什么事?”
相思眉目低垂,沉声道:“碎影阁有任务,只是初七此时为王爷效命,所以特来请示王爷。”
“你若是想,便去吧。”
“是,王爷。”相思沉声道,然而却并未离去,伸手拿过一旁的衣物,走到司徒碧安身前。
见此,司徒碧安却微微皱眉,伸手想要接过相思手中的衣物,“初七,这样的事情,你无须去做。”这本该是丫鬟做的事情,不值得她动手。而且司徒碧安知晓,眼前这个女子从不曾屈于人下,又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相思没有言语,也并未将手中的衣物交予司徒碧安,只是抬起视线看着此时微微皱眉的男子。司徒碧安微怔,随即双手伸开,任相思替他穿衣。而本皱起的眉也舒展开,嘴角亦弯起温润的微笑。
束腰带时,女子仿佛拥住他一般,虽然素烟替他宽衣时也是如此,可是却从未让司徒碧安有过此时的感觉。稍稍有些紧张,却忍不住弯起嘴角。
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正低着头认认真真替他束腰带的女子,大概是觉着此时自己的笑容着实有些异于以往,司徒碧安开口道:“初七,此次是什么任务?”
“金刀世家高成阎。”将腰带束好,相思淡淡道。
退开看着眼前宽衣完毕的男子,相思却微微皱了眉。她自然是第一次替人穿衣,虽然并未穿错,但怎么看都稍稍有些乱。
似是看透相思所想,司徒碧安勾起嘴角,柔声道:“初七,无妨,你做的很好。”
因为是她,所以即使如此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