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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血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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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恐惧从来不会有尽头。
瑟兰迪尔紧紧拥着怀中那具轻盈身躯，任由无能为力的哀伤之力犹如这夜晚的雨点一般沉沉落进心头。他将斗篷拉得更紧了些，却仍然无法阻止那些散发着闷热与腥臭气息的雨水浸湿彼此相抵着的肌肤——但就是这样，瑟兰迪尔也感受不到半点来自怀中之人的温度。
回头望向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幽暗密林，由巨石和荆棘而生的昔日家园仿佛也正随着离开的速度而消逝枯萎。由着今夜开始，他们将彻底远离密林之下的庇佑，踏上这段还未能看清未来方向的旅途。
“莱戈拉斯……”微微欠身，撼动了那稳坐在鹿背上的岿然不动的身影，他将嘴唇紧贴在那张苍白的年轻面颊之上，对着那冰冷得像石头一样的尖耳轻轻呢喃。
“莱戈拉斯，听我说……听我说……”
然而随着乌云掩盖住最后一抹月光，那双蓝眸中的光辉也彻底遗失在迷茫的雨夜中。
这样的恐惧或许永远不会有尽头，我现在所选择的这条路也是一样。在能够从磅礴大雨中清晰辨出那座城堡的模样后，瑟兰迪尔轻盈跃下鹿背，怀中之人光滑白皙的脖颈仿佛失去生命力般地随着这丝律动无力轻颤，而他们的金发早已互相纠缠在一起。
“回去，辛德尔，”瑟兰迪尔将一只手放在那只载他们而来的雄鹿额顶，轻声命令道，“别回头，也别等我们，我和莱戈拉斯这次选择不回去。”
雄鹿所发出的轻鸣在它所有的意义展现之前便已为雨声所吞噬。身披黑袍的高大身影决绝转身，开始又一次地，步入那见证过太多次悲伤与希望、死亡与新生的神秘领地。
这座寂静的城堡深处隐藏着许多与它的主人一样古老的魔法，然而每一道敞开的门在瑟兰迪尔经过时仿佛都陷入沉睡之境——这座古堡的主人并非敌人，而瑟兰迪尔急切无礼的闯入不过是宣告了他的无助与恐慌。
蔓延在心中的疼痛牵扯到指尖，令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食指查看——萦绕在城堡内的微光已经足够映亮指腹之上的那处伤痕——一对小巧的牙印，与此同时昔日那张可爱的孩童之颜仿佛也映入眼中。在他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便是其中之一——身为血族中的不凡一员，任何流血伤害都不足以在瑟兰迪尔身上镌刻下痕迹，却唯独这对来自幼童的牙印遗留了下来。它再也无法愈合，却也不再象征着伤痕。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瑟兰迪尔感叹道，在跃过最后一道门后如一阵疾驰的风骤然停下。只不过是一瞬间，他们就从暴风雨的绝望狂乱来到温和星光所营造的宁静怀抱中。在这最深层次的房间内，由魔法而造的银星缀满了他们头顶之上的空间，将房间中央的那座雕像之光映得宛若白昼。
“我等你很久了。”一个人影忽然由雕像背后缓步走出，沉静的语调像极了这安静无风的房间。
“是‘你们’。”瑟兰迪尔平静纠正道，抱着莱戈拉斯走向那城堡的主人。
灰眸中的深邃目光落到被那双有力臂膀托起的纤瘦躯体上，被雨水浸透得沉甸甸的斗篷已经坠下，水珠仍然顺着那白皙的皮肤缓缓滴落，借助着房内的点点星光映衬出其下的暗色血管隐隐若现——然而那诡异的光泽仿佛无声地揭露了一个事实：本该循着轨迹奔腾不息的血液早已停止了流动。
“他已经死了。”城堡的主人，埃尔隆德静静地道出了这个事实。
“我不用你再次提醒我会到这里来的原因，”瑟兰迪尔注视着怀中孩子死水般的瞳孔，压抑着唇舌之间的某种悸动所引发的暴怒与不安，“既然你并非首次目睹这样的事发生，那就请赶紧给予我同过去一样的帮助吧！”
埃尔隆德沉吟片刻，然后从雕像手中取下了那把匕首，与此同时瑟兰迪尔也将莱戈拉斯的尸体放在了雕像底部的平台上。他跪坐在雕像脚边，将莱戈拉斯扶起并拥入怀中，右手轻轻抚过那张年轻面颊，直到指尖于那苍白双唇之间停下——为他所造成的伤痕似乎也在无声地呼唤着他。
埃尔隆德开始吟诵起某种咒语，满屋的星光应声熄灭，沉重的屋顶霎时隐去，露出仍然为狂风暴雨所攫取的夜空。由着魔力的保护，湿冷的雨水无法再侵蚀他们，然而隔着重重乌云的月亮仍然只能挣扎着露出朦胧的面孔。
“快点！”瑟兰迪尔低声咆哮道，嗓音中有怒气也有恐惧。他心里明白最终埃尔隆德会再次成功，替他完成这个魔法，然而纵使希望就在眼前，每一次的死亡与失去也是真实存在过的。这样的恐惧已经折磨了他太久了。
就在月光响应召唤穿透重重障碍落在埃尔隆德手中匕首的那一瞬间，瑟兰迪尔的双眼目睹着不停变幻的现实，思绪却飘回了遥远的从前。在莱戈拉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五岁之年，当他决定用自己的鲜血灌满他羸弱的身躯，驱走那只会由着凡人之躯所生的悲伤与绝望时，他便已立下誓言，不会允许自己失去他。
而后呢，他失去了他一次又一次，无能为力地迎接了这样的死亡一次又一次。
吟唱声忽然停止，房间也重归光明，埃尔隆德将那把闪着微光的匕首递到了瑟兰迪尔的手中，往后退了一步，似是为了更好地审视他们，又仿佛仅仅只是为了保持距离。
“我无法保证下一次这个法术还会奏效。”这是他惯用的结束语，而瑟兰迪尔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谢谢你，埃尔隆德，”瑟兰迪尔微笑着真诚说道，“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绝不允许。”
他将锋利的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然后将莱戈拉斯的脸庞托得更高了些。当闪着寒光的利刃游走过他的皮肤时，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静静观察着不断淌下的殷红鲜血落在那惨白皮肤上而酝酿而生的效果。
当那木然眼睑上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时，瑟兰迪尔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猛然地随之跳动。似乎已经等不及那缓慢的生命回淌，他一边将匕首狠狠切入自己咽喉一边俯身重复着那些低语。
“听我说，莱戈拉斯，听我说……”
凌厉急切的目光一瞬间沉淀为温柔的凝视。
“我爱你，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