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亚酸

33、话赶话

　　见谢之妍把那骰子打在地上，越小乙虽没懂她的意思，却是看出来她生气的。
　　越小乙皱了皱眉，铸剑庄主从螂姬一辈开始就是出名的喜怒无常，妍妍在铸剑山庄处事向来霸道，可在自己面前这般蛮横倒是头一次……
　　“不要胡闹。”越小乙说。
　　不要胡闹？以往越小乙也这么对自己说。越小乙声音和人一样呆，永远是一个调调，现在的她是用什么样的口吻来同自己说这句话呢？
　　先前越小乙看着自己把曾经与她并肩同柔然人作战的侠士折磨了个半死，又看到她授意手下将一个孕妇灌下了下胎药后倒吊在在牌坊上，刚刚还得知自己养父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手里……
　　越小乙，应该是对她十分厌恶了罢？
　　胡闹，是啊，胡闹，她一直都在胡闹。
　　从不知所谓的豆蔻年纪迷恋上项婴，被人顺水推舟却不自知还自以为是地混进侯府，她一直都在胡闹。
　　她的胡闹赔进了她谢家大小姐的骄傲，她自以为帮着皇帝铲除淮安侯就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的心太大，她想放小寒自由，想要让汐儿不受身份的束缚，想要与天机阁里的那个人并肩而立……
　　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胡闹罢了。
　　姜御丞说得对，三公早已倾颓，她不是倾国名花，而是野草，可野草也能疯长，待来日磨牙吮血，就轮到她践踏他人了！所以她杀了姜御丞，杀了那个噩梦，可为什么姜御丞死了以后，她仍没从噩梦中走出来？
　　直到遇到越小乙。
　　仁武将军是姜御丞的养女，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英雄，而她，是淮安侯的姬妾，谢十九，得了他的真传，心里手里写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
　　汐儿活着的时候略略提过一点儿越小乙，说姜御丞以前捡了个孩子养在北疆，是个木木的女将军，如果说自己是夏日温暖明媚的阳光，越小乙就是斜月下的清辉。
　　越小乙是斜月下的清辉？也许罢。可自己，早不是夏日温暖明媚的阳光了，而是从地狱里爬上来、满身腐臭味的恶鬼……
　　阿夏？这个名字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越小乙的呢？是因为姜御丞和汐儿拿她同自己比过，所以自己不知不觉地注意她、接近她么？
　　谢之妍不知道。她只知道越小乙活得太纯粹太干净，她的世界里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永远坦荡磊落。她不需要算计与心机，也不屑这些诡计手段。可自己却是习惯了隐藏习惯了说谎，所以站在越小乙身边越发的像在照镜子，所有的疮疡溃烂一览无余……
　　缺少什么就越想去抓住什么，人也许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姜御丞因为缺少权力被打压，所以格外渴望权势；司马洵因为自由缺少疼爱，所以将自己的不甘发泄在政务上想要做到世人仰望；柳卿礼因为兄长光芒太强，所以想尽办法想让人看到自己不比柳卿书差。
　　自己呢？因为自己心思肮脏污秽，所以就想粘着纯良的越小乙，因为只有在她面前不用伪装么？不，自己在她面前到底是胆战心惊的，正因为她纯良正直，自己才要掩盖住狡黠的本性，在她面前做个天真无畏的自己，且自己真的很享受这样的假象，只有在越小乙面前，自己还是谢家那个宝贝的独女，亦或是小寒和汐儿身边那个温暖明媚的阿夏。
　　同样是伪装，比起当年在项婴面前努力表现的自己，在越小乙面前是那样的轻松，仿佛自己仍旧是小寒与汐儿面前那个单纯无忧的女孩子。谢之妍想，若以前的自己对项婴的感情叫做喜欢，那她现在对越小乙的情愫，也许是一种能够被称之为爱的东西罢？

　　越小乙看着谢之妍悲戚的脸，似乎是有一点点懂了，许是自己的态度过分强硬，惹了她难过，又把那骰子还给她，平添她伤心。
　　想到这儿，越小乙似乎是开窍了一般，妍妍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现下将她哄软化了，也许真能留麦哲义一条命也未可知。越小乙刚要开口，却听见疾疾的马蹄声，放眼望去，见由远及近地驶来几匹马，看服饰是鹿鼎堂的几个手下。
　　“庄主！”是先前扑杀风若怀时几个垫后的手下追过来了。
　　越小乙瞥见他们的马鞍边挂着一串人头，心顿时凉了。
　　“回禀庄主，风狗招来的二十七个贼人属下已尽数诛杀。他们的家小活口留是不留，还请庄主示下。”下属们见了谢之妍连忙下马作揖，为首的汇报着战绩，言语中似乎只是把将他人灭口当做是一件无比寻常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事儿。
　　二十七人……连同风若怀一家一共三十人……其中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越小乙只觉得可怕，先前想的那些软话全抛到脑后去了。
　　三十个人，一个活口都未留……都怪自己，一心只想着劝服谢之妍，未留心让兄弟们注意鹿鼎堂的那群死忠属下……
　　“谢之妍！”越小乙怒叱道。
　　鹿鼎堂的属下见越小乙对谢之妍态度不良，也摆出对峙的姿态来。谢之妍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见庄主如此表态，属下们也不敢再多事，只是走前多看了越小乙几眼。
　　“所谓的江湖第一庄就是这般行事的么！”越小乙有些生气地发问。
　　“不该是这样么？那你认为该是怎样的？”谢之妍在见到挂在马鞍上的那十几个人头时，心里已经做出准备了。面前这个人，是耿直的仁武将军越小乙呀。
　　“你的目标只是风大侠，为何要伤及外人？他们只是被请来助阵罢了，为何……”
　　“助阵？越将军还是真是心软，明明杀过那么多人了。敢问越将军，诛杀了柔然鞑子主帅，其身边的小兵卒能否放过？”谢之妍冷笑一声，“若是放过了，他们可还是会上门寻衅？”
　　“这不一样！”越小乙听到这个比喻，心中的不快更多了，除开天权苑之变的那些杀手，她杀的人都是扰乱北疆安宁的柔然鞑子。“我不会残害大燕子民的性命。”
　　“残害大燕子民？”谢之妍笑了，“是啊，我残害的大燕子民多了去，先前还在京都，我亲手杀死的人就有什么袁锋疏影姜御丞，后头去了铸剑山庄，那些不服管的、想把我拉下马的就更不用说了，我杀人从来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大燕子民！”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同你作对的，你都不会手软么？”
　　“越将军是想要同谢某作对么？”谢之妍似笑非笑地睨了越小乙一眼，表情像极了武州一役后的姜御丞，那眼神看得越小乙心底发的凉。
　　“黑骑军的职责是守卫北疆，若是铸剑山庄再不晓得收敛，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收敛？鹿鼎堂是哪里做的让将军不满了？”
　　“你纵容手下伤我大燕子民的性命不算一条？且风氏同那些江湖游侠曾是助我对抗鞑子的功臣！”
　　“将军既知他们是江湖游侠，那铸剑山庄同他们的仇怨便是江湖事，轮不到官家搀和。”
　　“我只知他们是助黑骑军打退过柔然人的豪侠，就算他们有错，大燕还有律法可循可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你截杀了算什么回事？你来北疆就是为了越过律法横行霸道的么？”越小乙越说火气越足。
　　听得越小乙的一番质问，谢之妍不由得胸口气血沸腾：“横行霸道？是啊！越小乙，我此番回来，就是告诉你我要嫁了。我心狠手辣肮脏不堪，所以要配一个更心狠手辣肮脏不堪的人才可以……是，那个人是我曾经跳下无间地狱的理由，是大燕皇帝手中的利刃，是督查院的项提司！我会以护国公主的身份嫁给他，我踩着那么多人的尸体才爬上去的位置呢……你可知道我盼了多久？我不过是因为恨姜御丞，才过来看看他的养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罢了，也只有你才这么蠢，被我耍的团团转……”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来诈个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