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亚酸

14、小乙哥哥

　　谢之妍在林弦的草庐养着伤，心里却着急得很，她九死一生逃到了檀州，和山庄的手下失散，小宝不懂那麦哲义深浅，会不会遭遇不测？
　　她伤势未愈，动弹不便，越小乙与修远常来看她，她对修远有芥蒂，便私下找了越小乙，将一个写着“SOS”的纸片给她，让她想办法找人去幽州铸剑山庄大部队下榻的客馆，偷偷将那纸条塞给一个叫韦小宝的人。
　　越小乙是个实心眼，觉得自己是军中之人，一举一动比较受人瞩目，又不知谢之妍对修远的龃龉，单纯地觉得修远武功高强，身份也不容易打草惊蛇，转头就把这事情给修远办了。修远拿了那纸条，只是无奈地笑笑，奔幽州去了。
　　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谢之妍从心底生出一些羞耻来，大家皆是坦坦荡荡，就她一个用一颗私心将所有人都揣度成阴险狡诈之辈……京都大燕皇宫，章武铸剑山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玩久了阴暗的心术权谋，站在磊落的越小乙面前，就像是走到太阳底下，身下的阴影无所遁形。
　　SOS是韦小宝教给谢之妍的暗号，两个人若谁出了危险，不肖别的，只用这个符号，便可看出对方是否真的身陷囹圄。从修远处拿了谢之妍的纸条，韦小宝对外宣称自己有些水土不服，要躺两天，谁都不许打扰。换了行装，跟修远直奔檀州。
　　韦小宝见修远武功高强，性格爽直，心中十分佩服，想自己终于见到一个真正的大侠了，一路狗腿兮兮地叫着大哥。修远看他虽然油腔滑调，却不失可爱，也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当韦小宝见到刚刚能下地的谢之妍时，扯着嗓门如丧考批地大哭大叫，喊得谢之妍好不心烦，修远看了这景象直乐，越小乙皱着眉头，觉得这少年很是夸张。
　　“小妍子，你不知道麦哲义那个老乌龟多恶心，老想见你，肯定打的一肚子坏主意。他还一直套我话来着，幸亏小爷英明神武，没有上他的当！”
　　又来了……谢之妍扶着额头，小宝哪里都好，就是一张嘴实在太……“打住！依你看，他是想要试探我的死活虚实吗？”
　　“我倒没觉得他看破了我们兵分两路，或者是他掩饰得太好”，韦小宝摸摸鼻子，“你说你是因为查探他被发现的，也许他只是把你当一般的探子灭口而已也未可知……”
　　韦小宝当天就悄悄返回了幽州，谢之妍因为身上有伤，不能快马兼程，越小乙有军务在身，没法护送，这担子就又落到了修远身上，林弦不放心谢之妍的伤势，也同他们一路去幽州。
　　“没想到谢家妹子现在已经成了江湖第一庄的代庄主。”
　　三人缩在一辆马车里，空间狭小，谢之妍完全没办法躲避修远。她以前就有些怕修远，修远是个有故事的人，看人的眼光总让谢之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那时正是卧底，生怕被人看出什么形迹，故有意与修远疏离。
　　“离了庙堂，方知江湖。”谢之妍娓娓道来这一年的奇遇。
　　“原来你当日不辞而别，是被人所掳……”林弦有些欣喜，谢之妍在他表明心迹之后，一人一马再也找不见，他以为是自己太孟浪，被她所厌，所以不辞而别。他找遍了淮南也没见得她身影，心中怅然了许久，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内情。铸剑山庄的日子不比宫廷危险来的少，他有些后悔，当日应该将谢之妍送回房间再离去的，这样她也只是损失了一匹马，不会战战兢兢地在个草莽门派里过了一年，现下又挨了这一刀……宫变当日的伤她得那般重，中途又被陆芬仪的薨逝刺激，心灰意冷离了京都，身体底子并不是很好，全仗着年轻，这次的刀伤也不轻……
　　如果可以，他真想带离她远离一切纷争，天高海阔，哪里不能容身？
　　虽说谢之妍的身体不适奔波，但她实在放心不下，想要自己亲自正面会一会那麦哲义，便让马车加快脚程，两三日就赶到了幽州。
　　他们不动声色地偷龙转凤，将谢之妍和那假银蟾姬换过来。谢之妍一见，那假的银蟾姬竟然是安软软的贴身侍女寇采茵。采茵武功高强，向来贴身保护着软软，这样一来……
　　“把安软软给我叫出来！”谢之妍气结，北疆七州是好玩的地方么，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韦小宝和寇采茵还这么惯着她，助纣为虐么这是！
　　“妍姐姐……”扮成伺候代庄主笔墨的小童儿的安软软一脸委屈地挪到谢之妍身前。
　　谢之妍叹口气，自己毕竟是个代庄主，真正要继庄主位的正主儿如果跟着她在北疆出点什么事儿，她到时候会被扣个什么帽子。且那麦哲义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软软的真实身份被他所知，无疑是将筹码拱手送上……
　　“修远先生，我有事要拜托你……”
　　她在这里没有别人可信，只有将软软暂时送去檀州，放在越小乙的黑骑军中。就像越小乙说的，麦哲义再嚣张，也不敢去军中闹事。
　　她看得出来，越小乙是个重义守诺的人，虽不善言辞，却有一颗极善良的心。软软送去她那儿，肯定比放在自己身边安全。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兵斗，这里是北疆，是黑骑军的地盘，任他麦哲义的后台再硬，也是不敢妄动黑骑军的……

　　“都说银蟾姬一身红衣尽显芳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原以为面由心生，麦哲义一定长得很阴鸷，谁知是个敦厚的胖子，笑起来一脸真诚。
　　小宝说得不对，麦哲义不是老乌龟，明明是只老狐狸。他似乎根本没把铸剑山庄总舵看在眼里，话语中明里暗里都在煽动银蟾姬反了那群元老。
　　谢之妍一开始做出一副绝不敢背叛师父的样子，麦哲义一再暗示，不敢不代表不能，于其为他人作嫁衣裳，不如将那代字去了，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安心，就如同吃进肚子里的肉一样。见谢之妍一副踌躇的样子，没有表态，麦哲义又转了话题，聊聊北疆风物之类就告辞了。
　　欲擒故纵呢，不就是给我一点时间去想他的话么……谢之妍冷笑。
　　谢之妍带着铸剑山庄一行在幽州呆了好几天，韦小宝和她都借口水土不服，暗里照顾着她的伤势，这里是对方的地盘，连处理带血的纱布都要多留个心眼。
　　修远把软软托付给越小乙就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说小乙哥一定会照顾好小软软，比起软软，越小乙更不放心她。
　　真是个外热内冷的。谢之妍想，这越小乙不爱说话，有时候又迟钝得很，竟然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谢之妍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暗喜。
　　“要我说，不管我们搜集多少老乌龟的罪证，这里都是他的地盘，咱们拿道理压不住他。”韦小宝有些激动：“与其等着他动手，不如咱们先把他做掉！”
　　谢之妍看了韦小宝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敖少保是被韦小宝气死的，吴三桂也着过韦小宝的道儿。但！是！那是金庸大人笔下开了金手指的人物啊，他一个渣渣穿越男一没武功二没人脉的，拿什么去跟北疆大boss硬拼啊？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你不是大夫么！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可以拿来用用？”情急之下，韦小宝抓住了林弦。
　　林弦皱了皱眉：“韦公子，林某学医只是为了济世救人，怎会有那样阴损的东西！”
　　圣父！真是个圣父！他本来对这个姓林的还有一丝好感，看他对小妍子有意，还想帮一把来着，不过就这尿性，绝对是一炮灰的命！
　　“别闹了”，谢之妍的伤势还没好透，精神不是很好：“你没发现他每次来连茶都不喝一口？人家防备着我们呢。”
　　仿佛走进了死胡同。
　　正一筹莫展之际，韦小宝收得下属消息，说麦哲义的手下一直在搜寻平遥郡公，一旦发现，立即下手，生死不论。原来之前被追杀的，并非是铸剑山庄的银蟾姬，而是爱多管闲事的平遥郡公夏言。谢之妍听罢，心生一计。
　　先前为了不惹人耳目，只将安软软一人送进黑骑军中，寇采茵低调地随侍在谢之妍身边。银蟾姬总爱戴着面纱，故麦哲义也并未见过她的真容。既然麦哲义胆大包天，连皇帝钦封的郡公都想要处理掉，那不如让平遥郡公大摇大摆地进北疆，看这人在明处，他麦哲义敢如何动手？
　　谢之妍带着林弦和修远在北疆招摇过市，一时间官员们都紧张起来。这位小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混不吝的，不爱讲道理，总是看心情行事。上次淮南的水患，她虽只是敲诈勒索犯了一道浑，可把京中的大人招来了。随后就查出了贪墨案。
　　这案子不是他翻出来的，可事儿是他闹大的，闹大之后他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京中的官员和淮南的罪臣们大眼瞪小眼。皇上从来不管他，下头的人更不敢说什么了。
　　谢之妍也知平遥郡公的名声不好，以讹传讹把她说成是个纨绔。可这时候就是需要这个纨绔名头。麦哲义不死心，又下了几次杀手，投毒没能瞒过林弦，偷袭打不过修远，就这么看着平遥郡公带着他的两个爪牙在北疆溜了一圈，还从黑骑军的女将军手里头带了个小孩子出来。
　　越小乙看着穿着锦衣青袍，俨然一个贵公子的谢之妍，有些纳罕，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把软软带了出来。
　　软软一见谢之妍，高兴地扑上去：“妍——”
　　谢之妍在软软开口之前及时地用扇子抵住了她的脑袋：“叫我什么？”
　　“妍哥哥……”软软是个有眼色的，看着谢之妍换了男装，连忙改口，乖乖地站好。
　　“越将军好。”谢之妍当着众人，给越小乙行了个礼：“孩子有没有调皮捣蛋？”
　　“还好。”
　　“我才没有调皮呢，我很乖的，小乙哥哥带我去看操练了，好威风呀，我以后也要像小乙哥哥一样，当大将军！”软软在军中带了小半个月，见了谢之妍，炫耀一般地，不断地说着军中的见闻。
　　“好，等以后你小乙姐姐老了，就由你来接她的班……”谢之妍笑着摸摸安软软的头：“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要有仗打的好……”
　　越小乙看着面前这两人，想到自己在安软软这么大的时候，曾经也在姜御丞面前许过类似的诺。心中生出些许感慨来。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从一个小兵变成了先帝钦封的仁武将军，可边关的战火依旧未熄……
　　“都说了是小乙姐姐，不是哥哥。”谢之妍皱着眉头纠正。
　　“但是军中的人都叫她小乙哥啊！”安软软小声地嘟囔：“你不是也要我叫你言哥哥嘛……”
　　谢之妍哭笑不得，她是因为扮着平遥郡公，不能以真实的性别与姓名示人，叫夏小公爷言哥哥也是说得过去的，这孩子钻哪门子的牛角尖？
　　曾经的妍妹妹，现在已经变成言哥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