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处默

1、黑色玛瑙

　　精英私立高级中学，学校中的精英。可自从去年收了一批学生后，精英高中的声誉直线下降。但也因此使精英的名气越传越远，不过绝非好名气，本届高一新生就比往年人数减少五成。校长大发雷霆，命令各老师轮流外出招生。
　　午后的校园显得格外寂静，沉浸在夏日干燥的气息中。即便烈日灼烤着大地，始终有一个班充满着青春湿润的分子——高二Ａ班。
　　黑板上画着一个逼真的驴头，旁边标有一个箭头指示，“老班”。班中散乱的围成一团，学生们边吃零食边商量着班级大事。时而安静，时而大笑。偶尔会有新升入的学弟学妹经过班级外，几乎是把他们当作怪物看待的。
　　“吱——”班级的门被打开。一个高个子男人拿着教案进入，看了看班上的学生，重咳一声。无人理会。又咳了一声，仍旧无人答应。于是大声呵斥上课，学生这才有了反应，一个个懒散的回到座位。
　　高个子男人开始讲课，转身写板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驴脸，接着看到了让他几乎要喷血的两个字。很快，从黑板转向讲台的脸变成了绿色，脸部肌肉在不停的抽搐着。台下的学生津津有味的观赏着，班主任像动画片中的驴发飙时鼻孔喷着粗气，然后……“砰”的一声，教案被无辜的摔在地上，台上那不知是人是驴的活物开始咆哮。
　　苏醒忍不住笑了笑，她实在无法接受班主任发火的样子，真的，真的有点像一头驴。这是事实。苏醒扭了扭脖子，看见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摄影讲台上精彩的一幕。侧头看了看后排的凌晨，那家伙居然睡着了。能在老班那麦克风般的嗓子下入睡的人，不愧是个人才啊！苏醒暗暗想。
　　终于唱完了黄河大合唱，班主任甩门离去。班级立刻恢复了轻松活跃的氛围。
　　“呵呵，照这样下去，准把那头蠢驴气走。”
　　“他可真够厚脸皮的，真以为这儿是公校。”
　　“以后整他的日子还多着呢！哼，走着瞧吧！”
　　“刚才我把那疯驴疯叫的场面摄了下来，嘿嘿，恶搞他一把。”
　　“哦？快拿出拉丝看看啊，快，快点啊！”
　　……
　　那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弥漫在空气里，透出青涩水果的味道来，让人不得不融如这盛夏的团体中。室外阳光灼烈，室内永远保持着二十四摄氏度。因而给人的感觉像是停留在立夏，一年四季都是立夏。天空中寥寥漂浮着几朵没有个性的云。连夏至都未到，太阳已开始肆虐的喷射火焰，真的很难想象到了小暑、大署的时候，太阳会不会爆炸。
　　也许是招生的原故，也许是老师们怕成为下一个捉弄对象，整个下午都没有人进班讲课。这正合了学生的心意，于是学生们肆无忌待的听起音乐，唱起歌。
　　苏醒和落叶认真的下着五子棋，她们的棋谱是一本作文方格本。苏醒画的是叉叉，落叶画的是圈圈。凌晨无聊的在一旁看这两个女生下棋，偶尔也会指点一下苏醒，刺激一下落叶。落叶总会恶狠狠的瞪上他两眼，双眼睁的和笔下所画的圈圈一样圆。这样的情形每天都会出先。凌晨说落叶的眼睛之所以圆而大，那全是靠他一人的功劳。

　　苏醒轻轻咬了一口甜筒。落叶全神贯注的讲述着凌晨的恋爱史，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中的脆皮开始溶化。
　　落叶和凌晨以前是初中同学，现在是高中同学。凌晨的脾气很古怪，心情好时像个孩童，心情差时像个混世魔王。这是苏醒给凌晨的评价。好在凌晨蛮听落叶的话，至少有人可以管管他。苏醒总觉说落叶都快成凌晨他老妈了，什么生病啦，什么失恋啦，哪怕第二天穿什么衣服，凌晨都会向落叶汇报以下。落叶倒也无所谓，乐呵呵回答，对，我就是他老妈，他就是我儿子。苏醒无奈。
　　“我儿子又交了一个新女友，听说是S高中的，真有一手！为他老娘我争光啊！”落叶笑眯眯的对苏醒说，一只手还笔画着。
　　“落叶……”
　　“那臭小子昨天竟然说我又胖了，活腻了，一定是想念我那九阴白骨掌了，哼！”落叶依旧绘声绘色的讲着，全然不顾右手中的脆皮因为软化，被她捏的已经变形。
　　“落叶，你的……”
　　“不过我的确该减肥了，最近有点反弹啊。苏醒，你要督促我哦！”
　　“落叶！你的脆皮快散架了！”苏醒终于不忍心看那可怜的脆皮在落叶手中被蹂躏。
　　“啊……我亲爱的脆皮！”落叶心疼的尖叫，声音划过天空。

　　黄昏，四暮合起。
　　气温有些下降，但是还是很闷。徐沐沐庸懒的在校园内散步。夕阳射在他头发上，使酒红的发色变成了鲜红。碎碎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仍然放着光彩。薄薄的嘴唇紧阂着，有棱有角的脸部线条衬出了阳刚，如同漫画中走出的美少年。徐沐沐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这熟悉的校园，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多了，从初一开始。喜欢去学校的“许愿池”边散步，那里比较阴凉，也比较安逸。记得在许愿吃池边，自己和初恋女友双双许下愿望，抛入硬币。徐沐沐朝许愿池走去。来到许愿池，昔日抛下的硬币早已被池底的泥土掩盖，找不到丝毫踪影。微微翕动了一下鼻子，鼻上眼，再张开，缓缓离开。残阳西下，徐沐沐的倒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徐沐沐左耳上戴着一个黑色玛瑙耳钉，老远就能看的一个黑点在闪光，成为一道风景线。苏醒称那是日光中的一丝黑暗。徐沐沐喜欢这种说法，也因为这种说法，他无时无刻不戴着那颗“黑暗之星”。耳钉的名字也是苏醒取的。徐沐沐是个小混混，很少会敬佩别人，可他不得不佩服苏醒为自己的耳钉取了一个神秘高贵的头衔。他有时候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苏醒讲的]话，大概是苏醒让人觉得善解人意吧！
　　学校有后山，徐沐沐很喜欢去那儿。他习惯性的爬上一棵较高的松柏，然后俯视山脚下的一切。一只黑猫跃上枝头，“喵”，可爱的朝着徐沐沐叫。徐沐沐微翘嘴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猫咪乖乖的走向他，并且躺在他温暖的怀中，楚楚可怜的看着徐沐沐。徐沐沐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猫咪的呢？
　　“徐沐沐！”
　　嗯？好象有人在喊自己。徐沐沐寻视四周。再朝山脚下的校园中一看，有个女生正朝自己招手，是落叶。居然被她发现了，有点郁闷。他朝落叶笑笑，马上又反映过来，这么远她看不见，连忙也招了招手。咦？苏醒怎么没和落叶在一起，她们不是从早到晚都黏着吗？怪了。徐沐沐不禁有点好奇。可很快就看见苏醒拿着冷饮跑向落叶，模样很可爱。是什么时候和苏醒混熟的呢？徐沐沐回忆起来……
　　班上吵闹混乱，大家玩着从台湾学生那儿学到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很无奈。苏醒已经连输三局。刚才前两局被迫讲了真心话，这第三局无论如何不能再说真心话了，否则以后就有一大堆笑柄落在这群同学手中了。
　　苏醒，嘿嘿，这次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凌晨奸笑。
　　“大冒险。”苏醒苦着脸说。
　　“好！那就待会儿谁第一进班，你就对那个人说一声“我喜欢你”，大家说怎么样？”莫小贝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经典的“大冒险”而自豪。苏醒恨不得把莫小贝碎尸万段，恨自己今天这没么衰，只能任人摆布。
　　大家都紧张的盯着教室的门，等待着第一个进入的人。
　　“吱——”门打开。老班正想跨入第一步，只听见苏醒满脸恐惧的对自己大喊“不要啊！”再看班中其他的学生，一个个都诡异的看着自己。于是，老班没再感跨第二步就撤退了。班级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老班在不远处擦了擦冷汗。好险啊，差点又中计了，原来这个班中还是有“好学生”的。老班突然显得很激动。
　　呼~好险！如果他敢进来，我非把他的驴头打爆不可。苏醒努力的平息着自己错乱的心跳。四周的同学狂笑不止，尤其是那该死的凌晨。死党落叶也笑的泪水肆溅，真是交友不慎。
　　“吱——”门又一次打开。
　　最先看见的是一缕红发，接着是棱角分明的俊俏脸旁。第一个进门的人是——徐沐沐。
　　“ Oh，my god！”莫小贝尖叫。班中其他女生也不由叫出了声。
　　凌晨的眼中划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也不像往日那么斯无忌待，而是由温热转变为冰凉。如一汪春风和丽的潭水瞬间冻结成寒冰，冰面还不停的冒着屡屡寒气。
　　徐沐沐头也没抬的回到了座位，班中顿时一片死寂，仿佛仲夏子夜般万籁具寂。苏醒感觉自己很快就会窒息。手心不住的出着汗，黏黏的。
　　“苏醒，快去说啊！”同学起哄着。
　　落叶不想让好友难堪，提议说：“还是算了吧~”
　　“不行！”
　　落叶差点引来公愤。
　　苏醒颤抖着走向徐沐沐，突然觉得步伐好沉重，像是陷入了淤泥中，双腿不听使唤。其实苏醒倒宁愿真陷入淤泥里，至少死了一了百了，不必丢那么大的脸。她开始后悔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嘛。眼前这个红发少年是如此的神秘，正如他左耳上的黑玛瑙耳钉。
　　苏醒闭上眼，深呼吸，大声的说：“我—喜—欢—你。”

　　——我。
　　海面开始有了呼啸的声音，天空变得分外蔚蓝。
　　——喜。
　　波澜逐渐涨高、汹涌，有海豚在歌唱。
　　——欢。
　　那巨大的浪潮向沙滩打来，潮水湮没时听到了心声。
　　——你。
　　一切再次转变为平静，海鸥在自由的翱翔。

　　又是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谢谢！
　　苏醒一震。在场的人一震。落叶天生的杏仁眼此时睁的更圆了。凌晨漠漠的看着徐沐沐。
　　谁都没有料到徐沐沐竟然会带着微笑说谢谢。
　　起先，苏醒惊讶的看着红发少年，随后，紧绷的脸慢慢松懈，含笑道，不客气！没有人知道，就在徐沐沐说谢谢的那一刻，苏醒被徐沐沐纯净的笑容一下子融化了……

　　“呃……那天你怎么会说谢谢？”
　　“不知道。”
　　“……”
　　“……”
　　“那颗黑玛瑙真是标致咯！”
　　“……”
　　晴朗的午后，苏醒坐在徐沐沐的左边，轻轻的说：“给它取个名字吧，叫‘黑暗之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