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演出》故悄悄

2、第一章

　　第一章

　　空旷的医院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惨白的日光灯照在白色的瓷砖上，反射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月光如水，乘着风透过窗棂洒入走廊里，四周静悄悄的，似乎连月光流淌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砰，砰，砰……”这时，一声声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划破了这一番平静。一个披散着头发，衣服略显的有些凌乱的女孩从走廊的尽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风扬起了她的衣角，她的长发，露出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似乎比打在她脸上的日光灯还要惨白。
　　“请节哀顺变。”
　　浑身是血，面目模糊的父母像噩梦般缠绕在她的脑海中，从医生白色口罩下缓缓溢出的声音如同哀乐般在耳边回响。关沐暖毫无目的地在这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走廊里奔跑着，冲撞着。明明地面上平坦的没有一点障碍物，但一路上她还是被绊倒了好几次。跌倒了，爬起，再次跌倒，再次爬起，倔强的如同一头小鹿，固执的妄图挣脱开命运的束缚。
　　这一定是场噩梦！
　　她在心底呐喊着，她要冲出去，她要冲出去！她原本朦胧的视线里，似乎勾画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是她的家。爸爸依旧还是和平时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妈妈依旧还是和平时一样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用满是宠溺的眼神看着睡眼惺忪的她。
　　多么熟悉，多么温暖。
　　她贪恋的伸出手，想要握住妈妈的手，可是一时间，无边无际的血像瓢泼大雨一样从天上一泻而下，家里的一切像一张破碎的画一般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虚构的温暖开始崩坍。一眨眼的功夫，没有了家，没有了妈妈，没有了爸爸，只遗留下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暗黑色血迹，像一个得逞的恶魔一般耀武扬威地对着她哈哈大笑。
　　刺耳的笑声像一把把尖刀刺入她的心，原本那颗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心脏被搅得血肉模糊。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那白晃晃的灯光，以及那似乎永远都无法靠近的梦境的出口。
　　一阵风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像极了妈妈的手。她突然笑了，然后合上了眼。

　　“她的情况怎样？”
　　“着凉感冒，外加身体虚弱，好好调养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响起：“不过心病能不能治愈就是个大问题了。”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再接话，就在她以为他们都已经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夹杂着空调传出来的凉气在她耳边漾起：“那，就看她自己造化了。”
　　明明是没有什么语气起伏的话语，却冷得让她打了个冷颤。大概是因为空调温度调太低了吧，她心想。关沐暖其实已经恢复清醒有一会儿了，可是因为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谈话，让她不由得变得警惕起来，便假装还在昏迷以弄清她所处的环境。
　　按照那两个男人的对话看来，好像自己是被其中一个男人救回来的。关沐暖记得她最后的意识是停留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么自己现在就不大可能是在医院，因为她身上没有一分一文，而这家医院刚开始就是因为她没有钱支付手术费而拒接替爸妈治疗而导致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们就更不可能去给她治疗。
　　那么，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她微微蹙起眉头，思索着一点一滴的线索，却始终找不到头绪。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一双灰褐色的眸子正以着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以至于那几乎近在咫尺的低笑声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她被吓得猛地睁开双眸，身体往后一缩，惊恐的望着眼前离他只有十多厘米的男人。他的发色和他瞳孔的颜色相近，都是灰褐色，不过头发的颜色比较深，偏黑。一双剑眉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在他一边侧脸上留下一片阴影，薄唇微抿，双眸微微眯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一下子晃了神，等她再次回过神来，他已经直起身，毫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似乎刚刚在他脸上流露出来戏谑的表情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随后转身走到离不远处的沙发坐下，一手撑着下颚，目光投向窗外。
　　“你……”一开口，关沐暖这才发现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盛着清水的透明玻璃杯被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递到她面前，同时一个带着笑意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睡美人睡了那么久，是该补充点水分啦。”
　　她抬起头，才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笑的有点痞的年轻男人。被剃得短得竖起来的黑发在灯光下被氤氲出细细碎碎的光晕，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薄薄的镜片挡住了他的双眸，让旁人无法看透他的内心。他正挑着眉，眼角弯弯，嘴角微微上翘，见她正发愣，握住玻璃杯的那只手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示意她把它接住。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接过玻璃杯，咕噜咕噜的将水一饮而尽，感到喉咙没有那么涩得发疼了，才开头对那个男人说了声谢谢。
　　男人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接过关沐暖递回来的空玻璃杯，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摆摆手：“阿城，我先走啦。”
　　“嗯。”简简单单的回答，但是那个黑发男人似乎并不介意，或者应该是早已习惯他的冷淡，依旧笑嘻嘻的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眯起眼歪着脑袋，对关沐暖说：“我是顾川，希望下次见到你已经能够活蹦乱跳的哦。”
　　“嗯……”关沐暖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回过头和她打招呼，所以只是闷闷的应声。
　　“怎么都那么冷淡啊，好伤人家心。”那个叫顾川的男人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嘤嘤嘤的小跑出了房门。
　　关沐暖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搐，额头上不禁滑出了几条黑线。
　　“他的演技好着呢，不必介意。”
　　旁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关沐暖这才反应过来这房间里这剩下旁边这个男人和自己两个人了。
　　“啊……嗯……”关沐暖忍不住用眼角瞟了那男人一眼，只见他依旧还是刚才用手撑着下颚定神望着她的样子，那双灰褐色的眸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目光淡淡却让她不禁红了脸。
　　“你……”男人坐直了身体，把背靠在椅背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停了下来，眉头微蹙，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关沐暖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一点点阳光的细屑透过厚重的窗帘布的缝隙轻轻落在深黑色的毛地毯上，为这暗色调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你好好休息，有事找杜管家。”
　　本来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却没想到等了那么久却是这么一句。关沐暖看着男人从沙发上做起来，理了理直衣角后往门外走去，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喂！”关沐暖始终还是按耐不住，“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定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秦忆衡，我家，你不在这里的话就在太平间了你觉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关沐暖眨了眨眼，愣了一会才消化掉他最后那句绕口的话，可是那个叫秦忆衡的男人早已经离开了房间。
　　回想起来刚刚那男人离开之前还轻笑了一声，嘲笑的意味溢于言表。关沐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这是在笑她脑回路不够灵敏呢，还是在笑他自己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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