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立诺间，生死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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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胸口像是堵了块棉花似的，闷的他说不出话来。赵子龙说话一向一言九鼎，此刻他既然说了共死的话，就说明他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两人都知道此刻多说无用，便都噤了声集中注意力向前赶路。直到吴邪感到迎面拂来一阵凉爽的夜风，他便知这是行至门口，索性贪婪的大口呼吸着不知几日不曾嗅到的外面的清新气息。只觉肺部几日沉寂下来的牢中潮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痛快舒畅了许多。
而这痛快的时候，偏偏有人给他们找不痛快。两人跑出牢中之后吴邪回头去看，刚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开门人已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身后空留一片月色空茫。月下两人的影子拉长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空廖。周围万籁俱寂，只间或有风拂树叶传来的沙沙响声，脚下树影悉索，摇摆不定。
吴邪不由得抓了抓赵云的肩甲。背着他的男人步伐沉稳而坚定，托着他臀部的手有力的收紧，低声嘲了句：“怕？”
他想摇头，又知道赵云身后没长眼看不见，索性不做什么多余动作，也不再说话。赵云也不再调侃，走到半途时，他耳尖一动，托着吴邪的手顿了顿，停下脚步。吴邪搭着他的肩膀抬头去望，只看到刚刚寂静无匹的树影下突然一片耸动，带出琐碎的响声。有一个黑影慢慢的从里面踱步走了出来。
那人走到月光下，上身半裸，胸膛宽厚雄健。腰间一条白绸裤，脚腕处束着红色带子。吴邪扬高脖子去看他的脸，只见这人的额上扎着青色布条，下巴上有短茬的青色胡须，双眼有些血丝，竟是一副极其疲累劳碌后的模样。
“看你这么憔悴，想来算计人也是挺累的，是吧？甘兴霸。”看着眼前是甘宁，吴邪瞬间便明白了许多。他笑了笑，脱口唤出那人的名字，口气中不免挪揄。虽然周公瑾之前已经给他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眼见着这人站在自己面前时，明白了自己曾经的信任和曾经对这人暂时放下的防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时，还是有怒火不可自抑的从心口烧起：“你和周公瑾每次来之前都不事先通通气？”
甘宁看着吴邪全然冷淡下去的表情，不由溢出一声大笑。那笑声惊起夜间林中飞鸟，响彻云霄。而除了这笑声之外，周围还是一片寂静，仿若天地间，只有他们三个活人似的。
等到收了笑声，甘宁上前几步，走到吴邪面前，抽出一样腰间物事送递到他手中。月色下那物冷然的反光几乎刺痛吴邪双眼，他愣愣的看着甘宁举到他面前的黑金匕首，一时间竟忘了伸手去接。
“既然都来了这里，就是不上大哥的套，也自然有人去套你们。上我的套，你们还有回去的机会，让别人套住了，那就真是尸骨无存了。”甘宁慢条斯理的道，将那匕首又往吴邪眼前送了送，声音沙哑的如同泡过几日的辣椒水：“大哥这几天酒喝得太多，一直没去看你。但寻摸着今晚总该给你送送行，万一以后就见不着了，那这可就是最后一面了。”
吴邪看着那男人直视他的双眼，却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阴谋和混沌。这男人的眼睛黑白分明，能让人一望到底。他刚刚怒火难消的心突然平静下来，甚至觉得甘兴霸本身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本就是东吴的人，帮他才是错。何况他如今这样与他放低姿态，已是难得。最重要的是，甘兴霸从头到尾，其实没与他说过一句谎话。
他伸手去接了那匕首，看到甘兴霸咧开一个笑，大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看他嘴唇动了动，等着他说些什么，但是甘宁最后也没有说。他回身又走进林子里，不多时，牵了一匹马出来。
“大哥最后帮你这一回了，吴小邪，以后你自己个儿得多当心点。”甘宁扶他上了马，又看着赵子龙，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道：“啥时候这帮人要是欺负你，你随时来，大哥都等你嗦，啊。”
“……”吴邪愈加觉得自己刚刚那无由来的火气发的是无理取闹。甘宁始终是真心待他，何况他刚刚一句再不相见虽是自嘲，但他却知道，这一年之后魏蜀吴三家分晋，三国鼎立局面已成。今次一别，若他和甘宁真还能有命再相见，却也是为敌了。
赵云拉起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然后对着甘宁抱拳颔首。甘兴霸大笑着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对他们二人喊道：“出了这林子，莫走小路！小路子里的弯弯绕可比大道上多的哟！吴小邪！活着回去！”
他最后的话淹没在马蹄扬起的漫天黄沙中，令人听得不甚分明。吴邪抱着赵云的腰，耳边听着那人在他们身后的喊声，眼眶无由来的一热。
“……甘兴霸，的确是条汉子。”赵云低哑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他说的没错。若魏青等人不是在他手下做事，那或许我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就被埋伏了。我想他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是东吴人。”
吴邪的头埋在他背上，闷声道：“我自然明白，何况他还送了咱们匹马，总比用脚走着逃跑来的快。”
赵云莞尔：“军师说的不错，心思通透，明善，你该是相才。”
吴邪道：“你猜他是何时给周瑜传信？”
赵云道：“怕是自我二人走出门的那一刻，已有人在这条路上等着了。”
吴邪苦笑：“比我想象中还快。”
赵云又笑：“已算是慢的。他若再扯着你说几句，保不齐前面的人已经杀过来了。”
俩人用谈笑一般的语气说着性命攸关的大事。脸侧树影清风穿梭而过，打在面上有微微的痛感。四周夜色沉寂，甚至较他们遇见甘宁之前更为寂静。一条长路上，唯有马蹄锤击地面敲出的金铁之声与猎猎风声。吴邪又紧了紧抱在赵云腰上的手，那一刹那他对于眼前未知之事竟是完全不怕了。心澄净如水入湖，再无波澜。
树色如泼墨入夜，一片乌黑，饶是再清亮的眼也在这黑夜里看不清周遭的事物。甘宁被那马蹄子喂了一脸尘土后仍是好半天站在原地不动。半晌后他似是才回过神来似的，向前走了两步，哑声向后道：“你出来罢。”
一道黑影忽地立于他身后，正是刚刚与赵云两人领路的那遮挡着看不清面目的人。甘宁单手揉了揉自己额头，疲累的道：“这次做得好，以后啷个兄弟伙也不欠大哥啥了。回去告儿哩们魏老大，明日一早便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
黑影唱了个喏，转身便消隐在一片暗意之中。
“你这番若回去后，可有什么事想做？”
“我想大概得先给师娘道个歉，然后再给师父道个歉，最后还得给主公道个歉……虽然他媳妇是自己走的，不过我也没拦住不是……”
赵云哭笑不得：“江东郡主一事本不怪你，何况你还抢回了阿斗。”
吴邪想了想道：“要是我那天直接抱着阿斗往你房里一扎，谁叫都不出去，那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反正孙尚香不管跑哪儿去你们也都不会管。
赵云道：“话不能这样说，你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这些事……”
他其实还真知道。吴邪想，只不过他想的太过天真，思考的过于简单了而已。只是不等他检讨，突然他感到耳后一凉，有一道疾风顺着他的脖颈擦过。几番生死场里滚过的吴邪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手臂刚将赵云用力往前一推，自己却躲闪不及，一道箭光奔袭而来直直射入他的后腰！
“唔！”吴邪一声痛哼，刹那间被射穿的痛楚让他一下子栽倒在赵云背上，两眼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其实心知肚明刚才那一箭根本避无可避。他若避了，射的就必是眼前人无疑。此刻他只庆幸这一箭没有射穿，将他二人扎成连环葫芦。
“来了。”赵云声音依然沉静，似乎未因吴邪受伤有所慌乱。但他下一刻却单手撑住马背，长腿一跨凌空从马背上跃起。单手抓住吴邪领子把他推到自己身前。坐稳后他反手从腰后抽出青虹剑一劈斩断吴邪腰上箭杆箭羽，沉声与他道：“——你先撑着些，这伤不要命。子龙这便带你杀出去。”
吴邪的后脑靠在他的胸口上，耳边是那个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赵云一只手臂揽在他的腰前，手中银色长枪横亘在两人面前。吴邪越过他的肩膀向后望去，只见那漆黑如墨鸦的夜色林中，竟有千万道寒光从两人背后奔袭而来！
“抓紧！”赵云一声怒吼，□□良驹仰天扬蹄嘶鸣。两人在箭雨中急速穿梭而行，几次箭矢擦着吴邪脸颊而过，皆被身前银龙枪抽断。他抓着马鬃的手浸满了汗，只听得身后箭矢擦过的风声不绝于耳，赵云握枪的手扯着缰绳四下躲闪，吴邪屁股都被马背颠得生痛。耳边金铁交戈碰撞之声连绵不断，如同几十座大钟同时在他耳边敲响，令人振聋发聩！吴邪头痛欲裂，转头时看到赵云脸上也不知何时溅上血迹，他坚毅的唇绷紧，整个人如同出鞘之剑，眼中锋芒锐利的可怕。他不及多想，脑中更是一片混沌疼痛交错来袭，只得俯身下去捂住自己的后脑不断按揉。
不多时那密集箭雨竟渐渐停歇，赵云得空抽出手来斩断一根斜斜射入他手臂的箭杆，仍是单手握枪拦在吴邪身前。吴邪觉得脑中剧痛稍有舒缓，正想抬头与他说句话，却只听得，刚刚的万籁俱寂突然被一片啸声马蹄踏破——身后涌起似有千军万马的嘶吼之声。他转头去望时之间夜色中涌起黄沙漫天，喊杀声震彻云霄——吴军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立诺间，生死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