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关心则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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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益州城入夜之后恍若鬼场，春风萧然，满目夜色里间或有几户人家的流萤光芒点缀，反而显得城中更加荒冷。吴邪走过少有的还没打烊的几家客栈时，里面的伙计都坐在堂前长凳上，面色阴沉，死气沉沉的看着他。他被那些目光看的浑身发毛，忙一边在心中默念佛教心经一边步履匆匆的往前赶，再不敢向两边多看。
打更人的声音遥遥传来，有些许空灵，仿佛隔着久远的年月。明明就在人的耳边，却让人觉得飘渺而不可循。吴邪脚下不由一顿，面前正是白天那老道所坐的莲花台下。他正想再往前走，突然脚下腾空起雾，抬脚落地的瞬间，大雾铺天盖地，将面前景象尽数笼罩在朦朦雾色之中。
“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雒曜。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或其不愈者，则为不信道……”
白天那个老道的声音突然妖魅一样在他耳边炸开，声音如同更声飘渺，却仿佛无处不在，且久久萦绕，在人脑中缠而不去。吴邪不由大惊，他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想逃，后背却突然抵上了一堵墙。
明明确信自己刚刚所站地方一定是空的，几乎同时，吴邪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入计了。
恍惚之间他听到一阵风声，狂风拍打着浪潮的声音从耳内涌起，震得他耳膜阵阵发痛。吴邪捂住耳朵，他低头时看到孟获放在他胸口的那条红虫探出了一个脑袋，接着它缓缓挪动身子，从吴邪的衣襟里爬了出来，甩了甩身子，掉在地上。
随着风声涌起，浓雾渐渐散去。雾中依稀有一个人影站在莲花蒲团上。吴邪一眼望去，脑中登时嗡嗡作响，他浑身僵硬的看着那个人影——不是梦中暗算他的那个襴衫老头又是谁！
老头还是那身打扮，手中却多了一把龙头木制拐杖，顿在地上时，声音沉闷中夹杂清脆。他目光放空望着无边夜色，头昂到一个奇怪的位置，口中细碎有词。随着老头的嘴唇嗡动，逐渐散去的薄雾猛然间被一阵狂风连根拔起，转眼间消为无形。在他耳边吟诵不停的声音仿佛也被人捣住，四周悄然无声。
地上红虫抬起脑袋，发出“嘶——”的一声威胁。吴邪向后靠去，刚刚那堵无形中堵在他身后的墙壁已然消失了。不知襴衫老头是敌是友，外面又危机四伏。吴邪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他赶紧抓起地上红虫揣到怀里，然后小步跑到莲花台子下面藏了起来，用头顶红布一遮，只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看着外面。
此时他头顶一直看着夜空的老人突然紧闭双眼，再睁开时，那双眸熠熠生光，仿佛有星子蕴藏其中。他口中吟诵的声音忽地变大，龙头拐杖有力的向下一沉——似乎有万钧力道加诸于上，要将这地面活活戳出个洞来！
与此同时地面一沉，吴邪感觉脚下有些摇晃。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老人，发现他此时表情竟也不轻松，像是正在与什么东西较劲。
“于吉，你我如何说也是同门师兄弟，不必见面便赶尽杀绝吧。”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划破城中寂静，吴邪与台上的老人同时抬头去看，却只见声源不见人。
“左慈，你犯下益州杀祸，已是罪孽加身。现在与我回去，兴许师父会看在你主动认过的情分上网开一面。”被唤做于吉的老人回应的声音洪亮沉稳，丝毫不似他耄耋之年的面相：“藏匿在此却只会欺负末辈，算你有什么能耐？”
空中突然响起夹杂着咳嗽声的苍老笑声：“网开一面？若他曾有对我网开一面，左慈又怎会沦落到做了他人的走狗，以至于今天如斯境地！于吉师弟，你白活了一百三十二年，还是只识人面，不识人心！”
于吉面色不虞，他开口似是想说话，却有一阵狂风涌起。他猛地后退一步，手中龙头拐杖也跟着向后划去。他急忙单手捏诀立在自己鼻前，双眼紧闭，呐呐有词。
城内威压逼人，令人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吴邪更是听两人对话听的心惊。他怎会想到这二人居然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那悬而又悬的左慈与于吉二人，更又怎会想到两人之间居然还有同门师兄弟的关系。而且此时他们二人对话声音都是压抑中带着嘶哑，像是在交谈的同时还在斗法。吴邪大气都不敢出，只想躲的越隐蔽越好。不料怀里红虫又自己钻出他的衣襟满地乱爬。他紧盯着地上那只探着头四处张望的虫子，心里祈祷着它赶紧爬回来，别去惹那两个煞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云负手站在窗前，今夜月色被乌云掩盖，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长枪，一只手放在胸前那面护心镜上，死死按住。
旁边关兴见了，便上前将手按在赵云肩膀上，宽声道：“云叔，吴参军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生。他为人机敏，最知道权轻重要害，明得保身之理，即使任务失败，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赵云听了他的话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宽慰，但还是对他略略点了点头。紧接着他便伸手推开窗想透透气，却一下子迎进了一室风雨。
“刚刚还是无云之夜，突然就风雨大作……”身后孟获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有点麻烦了嗦，窗子先开着，要是这一会儿雨不停，大王就去看个究竟。”
赵云转身又看了一眼窗外暴雨，一句话也未说。他握了手中长枪，提气便要大步走出门去。祝融夫人发现了他的意图，急忙大步赶到门前，张开手臂阻拦道：“哩现在去就是坏事滴，若是事情不糟，哩去也么得用。事情要糟，谁去也么得用！”
“云某有些心慌。”赵云沉声如实道，“此事本来就危险至极，该是吾等前往。吴邪他武艺不精不说，刚经一场险境此刻连行走都费力，更不论是入此虎潭狼穴。现在天有异象，我要去找他，让开。”
隔壁房里的关索听了动静纷纷跑出来看，他看到赵云握着长枪，而祝融拦在他身前的情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赶紧推着自己二哥拿起棍棒站在赵云一侧。祝融夫人斜靠着门框嘲道：“想死还要拉着三个垫背滴。赵子龙竟是这么个莽夫，瞎了老娘喜爱你一回。”说着她侧身让开，抱臂道：“想死的都往出走，没人拦你们。”
赵云大步流星的迈了出去，临走出去他向孟获与祝融夫人点了点头，接着便疾行到树下翻身上马，扯起马绳踏破地上飞浆，撞开院门一路奔驰而去！
祝融夫人转过身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关家兄弟：“想死得快，就和他走。想死得慢，就跟我们走。”
关兴关索对视一眼，向孟获与祝融夫人抱了抱拳，然后就大步走出了门，身影渐渐没入雨中。
“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说出来！”于吉低吼道：“益州这次瘟疫手段毒辣，斩草除根，不像是我派中人的手笔。况且断肠草绝世已久，无人帮忙，你不可能短时间内拥有那些肠草碾成的毒！”
“……”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半晌，夜空中传来狂笑：“害人终害己！于吉师弟，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向我固执的要一个答案？左慈这次犯下杀戒，等事情结束自会去其该去的地方，不需要吾等忧心！”
“二百年道行散于一旦，不论是为谁，左慈师兄，值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吴邪感觉头顶一直旋转的狂风似乎渐渐熄了下去。他刚想松一口气，却突然见那只红虫昂扬起头来，像是在四处巡视，他咽了口唾沫，神经又紧绷起来。
过了半晌，苍老的声音又幽幽响起：“值与不值，老朽心中自有定夺。等杀了那天命之人，恩情便已偿清，益州之事我不会再插手，到时候你若是想救他们，便去救吧。”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关心则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