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洛囍

3、第 3 章

　　真正跟她开始接触是在进入国家队的第二年，也就是1994年。

　　我当时在练习一个看起来明明很简单，但是我却怎样都做不好的动作。

　　于教练对我有些失望了，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做不好，我不知道我的动作哪里出现了问题。

　　练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教练说今天到此为止。

　　——我赌气不吃晚饭独自留在训练场练习。

　　“这个动作在转体的时候手才可以伸直。你那样是不行的哦。”

　　说完，她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去吃饭吗？”

　　我看着她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心里再次对这张充满自信的脸加深厌恶的程度。

　　“嗯，来看我的小师妹练习啊。”

　　她还是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轻松，我皱着眉反驳着她：

　　“你是跳台的。”

　　“我跳板也很强的。不许怀疑我的天赋。试试看按我说的做，不会错的。”

　　她坐在水池边上，双腿轻快的摇晃着，昏暗的灯光下水波映照着她微笑着的脸。

　　那笑容是如此灿烂而简单，让我讨厌。

　　我没有听她的，继续按照自己的方法练着。但是还是不对，还是没能成功。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失误的时候，后背被水拍打的红红的，疼痛不已。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和懊恼，坐在三米板的边上无声的抽泣。

　　听见水波动的声音，我知道她站了起来，意料中的，她走到我身边。

　　我本已经做好了被她拥抱的准备。

　　可她并未曾安慰我。

　　我听见有人走上了我旁边的板，她轻声说：

　　“别哭，我跳一遍，看好。”

　　我就是不想看。

　　不但不抬头，我反而把头更深的埋在臂弯里，拒绝抬头看她一眼，暗地里却一面咬着嘴唇一面竖起耳朵听着。

　　退后

　　助跑

　　打板

　　入水

　　……

　　我听得清楚，不用看也知道，她做到了。

　　我望向她的方向，但并不含有习惯性的挑衅。她游上来继续坐在下面的池边，黑色的短发被水打湿，随便的拢在后面，双腿搅乱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明白她那眼神的意思是自己的建议果然是正确的。可我不想感激她的指导。相反的，我恨她，也恨我自己。

　　——凭什么她就什么都比我要做的更好。

　　——凭什么我就是不论如何也比不上她。

　　默默地起身，再一次尝试。

　　退后

　　助跑

　　打板

　　入水

　　……

　　……

　　“怎么样？我早就告诉你要这样子了。”

　　她看见我成功，于是笑得更加开心。跃入泳池轻快的游到我身后，踩在池边的台阶上，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摸着我已经被水打的通红滚烫的后背。

　　“为什么现在才肯按我说的做？早听的话就不必弄成这个样子了呀……”

　　她的尾音很奇怪，那个『呀』被她说的有些像是撒娇，又像是在为我心疼。

　　她的手很冷。

　　我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随即游到一边。

　　“你干什么。不要你管。”

　　“因为我喜欢你的诶。”

　　『诶』这种尾音，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你这种师姐的身上阿！

　　我愣在原地。是我听错了吧？喜欢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依稀有所理解，但又不敢真的相信自己心里所想到的答案。却泛起一种不知为何物的心情，并不厌恶或者觉得恶心，心情反倒很平静，在一旁看着她问：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