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竟的》凉薄初

6、六

　　六、
　　封却病独自来诊所，却不进治疗室。
　　“我和你聊聊天就好了。”他伸手指了指治疗室的门，“我不喜欢那个人。”
　　易晔有点诧异，现如今能够毫无顾忌表达好恶的人有几个？每个人都被埋在重重面具下。
　　“可我不是心理医生啊。”易晔笑。
　　“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心理医生。”封却病摆摆手。
　　“那你为什么要来？”
　　“泛音那丫头押着我到了门口，又不能不进来。”
　　易晔笑，觉得面前这个隐隐散发着栀子香的男子有点与众不同。
　　“你在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金融管理。”却病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很无聊的东西。”
　　“我也是觉得很多东西都很无聊，只喜欢看书。”易晔笑。
　　“什么都很无聊，有时感觉自己快爆了。”却病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硬糖给他，“要是在家，我妈又正在画画的话还好点。至少她会搞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来让我收拾。”
　　“乱七八糟的事？”易晔把糖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
　　“自从她戒了烟，每次画画都很烦。一会要喝茶、喝咖啡、喝可乐，一会要吃糖、吃蛋糕、吃冰淇淋。有一次她在家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去时买一台豆浆机，花掉我两百多块，结果只是她突然想磨豆浆喝。”却病语气无奈，像是在数落一个任性的小孩，“我还以为是她画画需要模具，语气急得不得了。”
　　“很有意思的妈妈呀。”易晔听得蛮开心的。
　　“不过，她这个人…………”他的话被突然来电的手机铃声打断，“抱歉，接下电话。”
　　“封谷，我是却病。”他接起电话。
　　原来，他不称呼她为“妈妈”呀。易晔看着他。
　　“‘搅蛋器’是什么东西？做蛋糕用的？封谷，你老年痴呆啊？我们家有烤箱吗？微波炉能用来烤蛋糕吗？喂！你今天画了几张了？一张都没有，你小心杜炜回来冲你唠叨。什么？我罗嗦？你————”他的话戛然而止。
　　易晔看到封却病无奈地看看手机，被挂断了。
　　“哪里有这样子的人嘛，一觉得不耐烦就挂人电话。”却病冲他抱怨了一句。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
　　“喂，你刚刚既然挂了为什么又打过来？我不买搅蛋器，你别想浪费钱。我下去没课。现在在心理诊所。泛音和朋友逛街去了。嗯，我回去做饭，杜炜今天回来吃。糖没了？我会买了带回去的。那最后几块今天我给揣兜里带来了。”却病冲易晔笑。
　　易晔明白过来，自己正在吃着的糖是封谷的口粮。
　　“画不出来就去睡觉好了。奶奶还在外头玩吧？要不你出去看她们一群老大妈跳舞好了。————我说了不买搅蛋器就是不买！”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吓了易晔一跳。
　　封却病合上手机，抬头：“她又挂了。”语气无辜。
　　易晔一下子笑得不可自持，像是看到了周星驰的经典桥段。
　　“她居然用不给我下学期的学费来威胁我。”却病无奈地看着大笑的易晔。
　　易晔趴在桌面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这样子的人应该不需要来看心理医生吧？
　　易晔边笑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