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晓梦致幻生

30、小城故事一

　　越临近西北，土地便越荒凉。

　　棕红的土地杂草丛生，沙尘洋洋洒洒，天空似乎都呈现一种灰黄色，像是笼罩在麻布口袋中，沉沉地压迫这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事物。

　　远远的，两匹高大的黑马从尘土飞扬中穿了出来，马上的两人一人披着条猩红的披风，长发随意扎起，显出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另一人却是白衣白裘，发髻一丝不苟，面容精致柔弱，却略显苍白，正是陆小凤和李祉旭。

　　马匹疾驰到一块巨石附近，陆小凤先拉马停下了，他看了看跟他一起停下的李祉旭，道：“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李祉旭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只翻身下马。

　　陆小凤松了一口气，他着实很担心李祉旭受不了这样的长途奔波，因为自他再见到李祉旭以来，对方明明一直都是一副随时半死不活的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有严重的暗疾。

　　但是出发来西北之前，李祉旭却否认了这件事。

　　“看似严重的病症，只是装出来给我妹看的。”那个时候，烛光下的李祉旭这样说，“我曾经确实有过很严重的病，因此她不会怀疑，但是后来，我发现一件事情，可以极大的改善我的状况。”

　　“练武就可以了。”

　　“我二十岁开始练武，有些晚了，所以现在看来还是不甚康健，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阿瑶总想着从精神力本身上去解决，却没有想到，坚实盛着精神力的容器，也是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的。”

　　“这也是一叶障目，因为过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不练内功啊。”李祉旭说这席话的时候意味深长，仿佛话里有话。

　　陆小凤有些理解不了李祉旭的话，因此内心仍多少有些不确定，但是对李祉旭而言，这其实是自然而然的事。

　　上辈子精神力异能蓬勃发展，但是在锤炼身体方面，更多的也只是外在的开发人体潜能，是没有内功这种东西的，尤靖瑶完全没有想过，身为异能者的他们，还需要去修炼内功——这当然也是李祉旭故意引导的原因，也未尝不是因为尤靖瑶自己太过自信。

　　尤靖瑶最大的缺点是她太过自信，这种自信接近于自负，然后就是对李祉旭的盲从，其实至今，李祉旭仍然没有想出来，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事，令尤靖瑶这般几乎痴狂的盲从，以尤靖瑶的本事，李祉旭向来不怀疑，她甚至能推翻现有的一切，做一个女皇的。

　　李祉旭时常觉得，尤靖瑶透过他，看着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或许真实存在，或许只是她想象出来的，但是这也是李祉旭忌惮着她的原因之一。

　　但是李祉旭没有把这点告诉陆小凤，他告诉陆小凤的是另一件事：“你曾经问我，我到底想做什么，今天，我就告诉你吧。”

　　那个夜晚，李祉旭突然说了很多的话。

　　“数年之前，我和阿瑶有着共同的目标——登上皇位，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大部分是为了你，我当时疾病缠身，因为阿瑶的治疗才显不出什么异常，情绪波动剧烈，我能登上皇位，大体上还真是阿瑶的功劳，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或者说没精力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后来我知道了——”李祉旭用食指点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并行的圈，然后一个巨大的叉覆盖了它们，他说，“阿瑶她，想要推翻现有的社会结构，我不知道该说她野心太大还是太天真，也或许是……”她太想念上辈子的生活了，于是想要在这个世界上也建立这样的法度，当然，最后一个原因李祉旭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看着陆小凤，轻声说：“江湖和朝堂，现在是并行的，我觉得这样很好，既然能够平衡，说明这样也是可以的——但是哪怕是我也控制不了尤靖瑶的野心了，所以我决定换一个方法——我创立了天庭，决定在暗中解决这件事。”

　　“人们时常以为‘能教’的别称是‘天庭’，里面有个大小姐和二少爷，但是实际上，‘天庭’脱胎于‘能教’，是两条平行线，我和尤靖瑶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这样的平衡，正是因为，这是我们的最低底线的默契。”

　　陆小凤目瞪口呆，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够傻，因为那么多的证据之下，自己居然完全没有猜到，李祉旭就是天庭的负责人。

　　够傻的陆小凤此时还是在犯傻，他实在不相信看上去如此单薄苍白的李祉旭身体健康，因此行动个几步，就总要找些借口停下来休息，以至于已是午后，他们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些距离。

　　但是李祉旭并不说破这一点，他觉得陆小凤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非常有趣，值得浪费时间来观赏一下。

　　两人一行一歇，等到了目的地丰城县时，已经是黄昏，残阳如血，在灰黄的天空之中更显得如干涸的污血一般，带着苍凉与惨烈，李祉旭和陆小凤牵马进门之时，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

　　李祉旭环顾四周，感慨道：“真是不太热闹啊。”

　　陆小凤笑了笑：“比起江南，我其实更喜欢这儿，我觉得人在这种地方更加自由——我一个朋友在城南有一处住所，长久没人打理了，他说我们可以住到那儿去。”

　　李祉旭看着陆小凤如同回到故里一般，熟门熟路地就在街区里穿行，他忍不住问：“你当年到西北时，是不是反而觉得解脱了？”

　　陆小凤突然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自然而然的豁达，眼中仿佛盛着广阔的星空，他说：“那个时候么？那个时候的心情，我到是已经忘了，但是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确实是非常的不舍。”

　　“就像小时候离开江南，到京城去的时候，我想去和花满楼朱停告别，但是马车已经穿出了城门，夹道花红柳绿，木叶成荫，我那个时候坐在马车里哭，希望出个什么意外能让马车立马转过头去——当初我离开丰城之时，也是这样的心情，但是离开江南的时候，阻止我的是父母，离开丰城的时候，阻止我的，却是……”

　　陆小凤的话语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步入了一片住宅区域，举目望去，都是高门大户，但看着漆黑的大门，似乎也能忘见里面的庭院深深，李祉旭有点吃惊，没有想到陆小凤的朋友还是住在富人区的，但是他对陆小凤接下来的话更关心。

　　他忍不住问：“是因为什么呢？”

　　陆小凤逆着光的侧脸上，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夕阳下他的眼睛里似乎有金子在闪闪发光，他说：“因为我当时和你说好了啊，我不是和你承诺了么，我会名动天下。”

　　彼时年少，与君相交；
　　少年意气，无畏无惧。
　　人事变迁，别君远行；
　　名动天下，归日之期。

作者有话说

　　9.11.晚上十点半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