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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千回百转 ...

  •   “六哥!原来……你真的要来啊!”静儿磕磕巴巴地说着,牙尖都有点打颤。

      “怎么?又跟家人撒谎是跟随我来的?”李绥火气更甚,也不顾外人在场,只一副兄长训斥的严厉模样。

      静儿一听“撒谎”二字,小脸蓦地有些发烫,忙快速拿眼偷瞄了下修言,许是生怕自己的形象受损,忍不住起身跺脚辩解道:“我哪有撒谎,你这不是来了嘛!”

      李绥也不管她的强词夺理,大手一挥强行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后,而后对着修言略一施礼,恭谨有加,“舍妹还小,若是打扰了知藏还请见谅。”

      “无妨。”修言也不过问二人之事,只抬手盖上食盒往桌案外推了推,“女施主的心意衲子领了,东西还是带回罢。”

      静儿踮脚也露不出脸,胳膊还被箍着,索性矮身从李绥胳膊下挤出脑袋,鼓着腮帮子对着修言甜甜笑道:“修言,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就算不吃留着当纪念也好啊。”

      李绥黑着脸一手按回她的小脑袋,尴尬笑道:“知藏见笑了,舍妹的心意还请收下罢,权当是赔礼谢罪了。”

      李绥说完扭过头,然后不由分说提溜着静儿往外走去。

      关上门的刹那,面容清瘦的僧人阖上了双眸,再睁开时已是星光点点。

      “有个妹妹真好。”轻轻叹息的声音竟被经书翻阅的声音盖了过去。

      李绥提溜着静儿飞奔下了山,静儿也缩着脖子哎呦了一路,最终落地后,静儿便不停地嘶声嚷嚷,“你又揪我耳朵!我都多大了!你还揪我耳朵!”

      “哪次不是你犯错,我才揪你耳朵?”李绥暴跳如雷,摁着她的脑门就是一点,“敢再撒谎,就不只是揪耳朵了,禁足你一年!”

      “啊呀!好哥哥,你就再帮我一次呗!就说我随你出来的,好不好?”静儿也不管被揪的耳朵了,只抱着他的胳膊一阵撒娇,李绥看她那可怜的小模样,气也消了不少,可过了会儿后眼神里又全是鄙夷之色,“你说你撒谎也不好好撒!还全都是你做的?看那点心的精致模样,你能做得出来?”

      “啊!能,能啊!”静儿眨着大眼,拢了拢额前发丝,侧过脸时声音小的如蚊蝇哼哼,“只不过别人的帮助多一点而已。”

      “你说你哥我陪了你十几年,也没见你做碟子点心送过来!”李绥推着她贴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一脸嫌弃。

      “你有那么多人伺候,还缺碟子点心么?”静儿翻了个白眼,继续往他胳膊上贴。李绥忽然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别以为哥哥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趁早断了你那念想,这个人会害了你!”

      “当初是他救了我,又怎么会害我?”静儿不以为然,挤着腮帮子对着李绥做了个鬼脸,“哥,吓唬人,不好玩。”

      “说了你也不听,那赶紧随我回去罢。”李绥拉着她继续往法玄寺外走去,静儿也挣脱不了,只是在出了法玄寺的门槛时,她忽然仰起脑袋发问道,“哥,步中丞受笞刑了,你不去看望一下吗?”

      “先把你送回去,我再去探望。”李绥依旧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

      “哥,你还是先去探望罢。”静儿一脸的担忧之色,“步中丞现在很需要朋友的安慰。”

      李绥一听到“朋友”二字,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连着脚下的步子也缓了下来,静儿忙拽住他的胳膊,往左右两侧浓密的松林里指了指,“哥,你放心,我出来带了人的。”

      “带了人?”李绥瞥了眼黑黢黢的松林,看到人影闪动时才信了她的话,略一沉吟后才对着松林打了个响指,“我看着你离开。”

      “诶?”静儿还没明白什么意思,马车已经驶到了她面前,随后就被搀了上去。

      李绥看着马车消失在小路尽头,这才放心的往步府方向走去。

      可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头时,马车竟又从山峦后调转飞奔了回来。静儿跳下马车拍了拍手,对着身后挑了挑眉,“谁敢回去向我哥乱嚼舌根,我就把谁的舌头割了!”

      静儿说罢甩着头发就往法玄寺溜去,来回爬了两次山,待到达藏经阁时,她已累的气喘吁吁,僧值有些愕然,“女施主怎么去而复返了?”

      “我,我不放心,再回来看看。”静儿往阁内瞅了瞅确定没有僧人课诵,才缓着气息推开门往里走去,僧值看着那婀娜的小身姿隐进了阁门内,面上无语,有什么不放心的?

      静儿提着裙裾小心地在竹团间穿行着,透过客室雕花的窗柩,她一眼就瞥见了坐于桌案前的修言,从侧面望去,那翻阅经书之人竟宛若描绘于画卷之中,苍白的容颜在午后日光的轻抚下有一丝通透,长长的眼睫垂下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静儿看得痴了起来。

      咕噜……咕噜……

      一阵肚子尖叫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的美好,修言抬头,正对上静儿痴痴的眼神,小丫头瞬间回过神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我饿了。”

      “笛乐。”修言对着门外轻唤了声,僧值推门而入,修言依旧看着经书也没有解释,只吩咐道,“去饭头那里取些热饭菜过来。”

      僧值应声退下后,静儿兴高采烈地奔到修言面前,“你也没吃午饭吗?”

      修言没答话,只示意她坐到另一个竹团上去,不要贴自己太近。

      静儿蹙了蹙鼻子,有些不以为意,片刻后僧值送上了热气腾腾的斋饭,修言将竹筷递与她,只道了声女施主慢用,便又返回桌案前继续翻阅经书。

      静儿只觉自己被这饭香给诱惑了,也扯不上什么抵死也要保持娴静淑女形象了,抄起竹筷就是一阵奋力厮杀。

      修言略略抬了抬头,眸光有片刻的温和,“慢慢吃,不够再让笛乐去饭头那里取些。”

      僧值眼里莫名有些幽怨,你这个丫头就是回来蹭饭的罢!

      “够了,够了。”静儿无视那幽怨,只抿着嘴角的米饭,摆手含糊道,“其实我平时吃的很少的,就是今日爬山太累了。”

      此时日光偏西,已近日央,步珩微也从午睡中清醒了过来,念筠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她身前,边一勺一勺地喂,边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姐姐,你到底是怎么跟那位御史大夫结下的梁子?爹爹要是知道你受了笞刑,非心疼死不可!要不咱辞官罢!”

      步珩微皱了皱眉,使劲咽着苦涩的药汁,“这只是小事一件,用不着辞官,姐姐能处理好。”

      “姐姐,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入那御史台?要扮作男儿身不说还要去受这种屈辱!”念筠不停地说着,眼里满是疼惜,虽然她每时每刻都恨不能兜着满袋子蒺藜扔到隔壁院里去,但一想到那人是凌驾于姐姐之上的人,便又只能作罢。

      二人正说话间,敲门声响,老管家的声音传来了进来,“李公子已到大堂,问公子您醒了没有。”

      “已经醒了,请他过来罢。”步珩微缓缓应声后,就快速指挥起了念筠,“念筠,快帮我把那薄被扯过来,给我把头发束起来……”

      这厢刚收拾妥当,李绥已推门而入,看着步珩微趴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样子,他心里又狠狠难受了一把,似是被铁钩钩去了一块血肉。

      步珩微倒未在意李绥的表情变化,只挥着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李兄不是外出查案去了么?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声音听上去有些欢快,一点也不像受过笞刑的人,李绥坐到床头的椅凳前,轻声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步珩微用力扯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李绥很想揉揉她的脑袋,但最终控制住了,只抬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告诉我原因,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别告诉我什么违反台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没什么可解释的。”步珩微侧着头,没有再多说话,李绥知道她一旦不想说,便什么也问不出来,遂也没再追问,只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一碧绿色的琉璃小瓶,放到了床案上,“这是治外伤最好的药膏,我外出一直随身带着,给你留着用罢。”

      “我这也不是什么重伤,你还是自己留着罢。”步珩微欲推辞,李绥却转了话题,“哦,对了,我去查案时,在坊市给你买了头小毛驴。”

      步珩微一听小毛驴,眼睛里放起了光,李绥少有地收拢着双手瞥眼道:“可不是白给你买啊!等你好了得把银钱还给本公子。”

      “我现在很穷。”步珩微下巴抵在手腕处,‘穷’字尤其加重了语调。

      “没关系,我会一直追着你要的。”

      “那你追罢。”

      李绥霎时眸光微动,虽是一句随意的话,却让他的内心如细雨抚润,既舒适到不行又酥痒的难受,他按捺着悸动,对着步珩微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在府里收个贴身小厮什么的,只一个老管家打点上下,总有不周的地方。”

      “我跟你说了我现在很穷。”步珩微说话一用力就扯得全身疼,忍不住龇牙嘶了声。

      李绥叹了口气,“算了,我暂且当一次你的贴身小厮,我来帮你上药罢。”

      “什么?”步珩微一个乍起,只可惜屁股不能动,未如鲤鱼打挺般跳起,只是弯曲着上半身连连道,“李兄!不可!不可!”

      “兄弟之间,有什么好见外的。”李绥作势就要拉她,步珩微此刻也顾不得屁股痛,边双手撑着往床里侧挪,边急切地解释,“这不是见外不见外,而是我打小有个毛病,一定要管家查叔服侍才行。”

      “好,好,好,不碰你就是了,别乱动了。”看着她那逐渐泛红的脸蛋,李绥也不再捉弄,又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只是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扬了扬,看你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日渐黄昏时,步珩微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的打,李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睡罢,我再坐一会儿陪着你。”

      你这么坐着我怎么睡得着?步珩微无声地嘟囔着,可待她再睁眼时,已是入夜时分,念筠俯着身在床侧轻轻地唤着她,“姐姐,该换药了。”

      “诶?李兄呢?”步珩微仰起头四下里看了看,念筠有些不乐意地撅着嘴,“早走了,我留他吃饭,他也没留下。”

      “姐,你怎么又哭了?”念筠正对步珩微仰起的脸,略略有些心疼,便探手过去轻轻抹着她面颊上的泪痕,步珩微拭了拭眼角,有些不以为意地咧了咧嘴,“哭了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我只是梦见我哥哥了。”

      步珩微说罢垂下了眼眸,念筠上前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你还有我,还有父亲,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我最近越发有种强烈的感觉,哥哥他还活着。”步珩微喃喃地说着,眸光满含期冀。

      念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尽早从那场噩梦里走出来罢,爹爹说过十四年前的瘟疫葬送了你们全村的人,你能活着也全是仗着命大,当时该烧的也都已经烧了,留下的也只是骸骨,放下罢。”

      一声“放下”,谈何容易?步珩微没再说话,只是眼眸里漾起了泪光,念筠,对不起!姐姐不愿骗你,也不是不想承认过往,只是白骨堆积的真相太过残忍,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揭开。

      十四年前,我是叛国亡命犯的女儿;十四年后,我却成了御史中丞的儿子。命运何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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