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背上的储备粮》喵的神奇

6、龙族首领（二）

　　“没有永远的和平，只有不变的战争……”塞拉斯想起了他看到的史书上的一句话。

　　那本史书上就记载了龙族和巨鹰之间的战争，也像人类和兽人一样，世世代代，无休无止。

　　本来龙族强大威猛，而巨鹰繁殖更快数量更多，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是后来兽人驯服了巨鹰，训练出精通团队作战的巨鹰骑士，局面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成群结队的巨鹰骑士配合着地面部队，不仅给人类王国造成了空前的损伤，大片领土落入了兽人的掌控，同时也将龙族推到了近乎灭绝的边缘，最终迫使龙族和兽人的死敌--人类达成了合作。

　　这就是龙骑士的起源。

　　说话间他们已经飞到了银溪城的上空，巨龙之巅已经近在眼前了，萨兰纳尔却突然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到人类的城市里逛逛了。”

　　说着他盘旋着开始下降，塞拉斯有些担心地说：“您这个样子进城，恐怕会把市民们吓坏的。”

　　“毫无疑问，所以我得换个样子。”

　　萨兰纳尔在城外的空地上落了下来，强壮的翅膀掀起巨大的尘埃，“下来吧，我要变形了。”

　　塞拉斯赶紧听话地爬下龙背。

　　他听说所有的成年龙族都能用变形魔法把自己变成人类的样子，也见过变成人形的蓝龙仙赛尔，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变形的过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但实际上他还是什么也没看见，随着几句发音奇怪的咒语，萨兰纳尔的身形被一团黑色的迷雾笼罩了，那团迷雾迅速缩小到一个人类的大小，等到迷雾散去时，变形已经完成。

　　当看清萨兰纳尔变形之后的样子时，塞拉斯不禁怔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有着如同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绣有金线的黑色长袍很好地衬托出了挺拔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镌刻出来的一般，无论比例还是形状都完美得找不出一点瑕疵，尤其是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金色眼睛，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龙族的变形魔法往往需要练习很多年，精雕细琢每一个细节才能变成一个像样的人形，只要控制得好，龙几乎可以变成任何他想要的模样。由于换一个外形就跟学一个新的变形术一样麻烦，龙族通常只会变成同一个样子，以至于许多人都会误以为那就是龙族唯一的人形姿态。

　　萨兰纳尔早就发现人类是十分注重外表的生物，将自己变得更加符合人类的审美，可以给他带来许多意料之外的好处。其实有很多龙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要么不屑于去迎合人类的眼光，要么没有足够的见识和审美能力把自己变得足够漂亮。

　　从多数人类的反应来看，萨兰纳尔知道自己的变形术是很成功的，甚至能把自己的骑士给看愣住。他把手伸到塞拉斯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唤回了龙骑士的神智。

　　“啊……呃，抱歉，我太失礼了！”塞拉斯后退了两步，差点把自己绊倒，然后赶紧站直，脸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窘迫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萨兰纳尔并没有跟这个恨不得原地挖个洞把脑袋扎进去当鸵鸟的年轻人计较，反而觉得对方的反应挺有趣的，很多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赞扬过他这副变化出来的外貌，他大可将这失礼的行为也视作是一种独特的赞扬方式。

　　***

　　萨兰纳尔常常觉得，只有变成人类的外形，站在人类的角度，用人类的双脚走在人类的城市里，才能对人类的现状有更加直观的认识。

　　他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踏足安多西亚时的情景，对于龙族来说，十几年并不是什么很久远的记忆，那时候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萨兰纳尔不难发现，和十几年前比起来，银溪城南城的街道上基本没有多出什么新的建筑物，触目所及大多数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或者干脆是木头和稻草搭建成的窝棚。

　　银溪城作为王都，已经算是整个安多西亚最富庶繁华的城市了，但是街上行走的人们却大多穿得衣衫褴褛，看起来仿佛经年累月不洗澡，哪怕比较体面一些的也仅仅是衣服上没有破洞和补丁而已。偶尔有一辆破旧的马车从泥泞的小路上挤挤挨挨地驶过，车身上的破洞仅仅是用一团干草堵着，拉车的马匹无精打采、瘦弱不堪。

　　相对于皇宫一贯的繁荣奢靡和大教堂那虚假的华美，站在这些破落的街巷中才更容易感受到，战争确实已经到了让安多西亚王国不堪重负的地步。

　　塞拉斯不难发现，只要是萨兰纳尔经过的地方，人们都会停下脚步注视着他，银溪城的南城最常见的面孔就是面黄肌瘦或者灰头土脸的平民，而像萨兰纳尔这样外表精致着装讲究的男人，别说是银溪城了，即使放眼整个安多西亚都不多见。

　　于是塞拉斯不动声色地落后了萨兰纳尔两三步，不想跟这么一个黑发黑衣却仿佛整个人都亮闪闪的生物走得太近，但是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却依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快看那个人，一定是哪里来的贵族吧？”

　　“我曾见过皇帝的出行，我敢说就连皇室的人都比不上他的气度。”

　　“你们看他的随从，我认得那身制服，那是一个龙骑士！”

　　“……这么说，难道这位尊贵的大人是龙变的吗？”

　　“一定是的，看那双金色的眼睛，天呐，我居然亲眼见到了龙！”

　　围观的人更多了，就在塞拉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萨兰纳尔回过头来对他说：“我记得龙骑士平时是不能回家的吧？难得来一趟银溪城，你不想回家去看看吗？”

　　塞拉斯脸上有一刹那的惊喜，随即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恐怕不行……我是您的骑士，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您跑回自己家去。”

　　“如果是我想到你家去做客呢。”萨兰纳尔微笑地看着他，“可以吗？我的骑士。”

　　“呃，没必要吧，我家又小又破，其实没什么好去的……”塞拉斯的眼神左右游移，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我并不介意，对我而言，能够近距离地观察人类的住所和生活，本来就是一种乐趣。”萨兰纳尔的语气彬彬有礼，说出的话语却根本不容拒绝，把塞拉斯急得只想不顾形象地抓耳挠腮：“这个……呃……其实……哎呀好吧，既然您不嫌弃的话，我只能祈祷我的家不至于让您太失望。”

　　“我本来也没有期待看到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萨兰纳尔满意地笑了。

　　***

　　塞拉斯的家也在南城，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在众人的注目和窃窃私语中穿过几条小巷就到了。

　　敲响了房门以后，塞拉斯满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仿佛门后藏着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一般。

　　他还记得当他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母亲是何等的愤怒和绝望，因为他没有听母亲的话，而是执意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而现在，两年多过去了，母亲又会用什么态度来迎接这个不听话的逆子呢？

　　塞拉斯只能祈祷，希望至少在萨兰纳尔面前，妈妈不要表现得过于歇斯底里了。

　　房门终于打开了，房子的女主人叶赫莲娜出现在门口，她一看到塞拉斯就吃惊地捂住了嘴，有点不敢相信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天呐，塞拉斯，真的是你吗？”

　　“是我，妈妈。”塞拉斯怯生生地回答道，然后他立刻就被叶赫莲娜紧紧地抱住了。

　　“感谢造物主……想不到你还能活着回来，我每天都在担心，生怕下一秒就收到你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叶赫莲娜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哭腔。

　　“妈妈……”塞拉斯尴尬的拍了拍她的背，“别这样，我还带了一个客人呢。”

　　叶赫莲娜这才注意到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的萨兰纳尔，她赶紧收起了激动的表情，下意识地把粗糙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试图维持住一个贵族妇人应有的仪态，“请见谅，这位尊贵的大人，我没有注意到您。”

　　“不要紧。”萨兰纳尔用温和优雅的声线说，“我可以进去吗？”

　　“哦……抱歉，快请进！”叶赫莲娜赶紧让出了门口，她急切地走进房间，搬出了他们家最像样的一把椅子，并且试图在客人看到之前藏起自己正在做的刺绣手工活。

　　萨兰纳尔观察着这个家，砖石垒砌的房屋至少得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旧到掉漆的老家具上就连雕刻的花纹都已经模糊，依稀可以看出他们家也曾经不计成本地追求过精致和豪华，但是就像塞拉斯所说的那样，这个家族已经没落到和平民没有两样--甚至更糟，萨兰纳尔曾见过住在破旧的小木屋里，却洋溢着活力和欢乐的农夫家庭，而在这里，困顿和压抑的气息渗透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