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勇者的幸福理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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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瞎了我的眼。
这是我睁开眼睛时的第一个反应。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房间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土豪气息，真是免不了的让我觉得有钱人的脑子可能都有个坑。
材质不明的橱柜背后贴满了金碧辉煌的壁纸。墙壁下摆放着同样色系的花朵，看颜色大概是金子或者其他什么贵重金属打造而成的，它们栩栩如生，灵动的生命被定格在了绽放的瞬间。
当然这些都没有问题。
金属的假花拥簇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幅画像，如果忽略这闪瞎眼的颜色不计，画中人简直就像是安眠在了这片怒放的花海之中。
这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问题来了。
那副巨大并且逼真的画像，画得是我的脸。
我现在很想发出“诶？！”或者“哎？！”的声音来表达一下我此刻震惊的情绪。
但是画像旁边几幅稍显小巧的画作却让我感觉这两种感叹的声音都不足以表达我的震惊。
巨大的画像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最中间，周围神态各异的肖像画和它一起构成了一个微妙的组合。
当然这微妙感并不是来自于他们的排列顺序。
而是因为画中的男人们，他们都长着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和我的脸。
仔细想想这简直可怕极了……
我尴尬地坐在床上，想把那些画从墙上抠下来又怕这房间的主人叫我赔钱。
犹豫之后我还是决定重新躺回了那张我醒来的大床上。
这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1。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绝望的发现我还在那个房间里。
依旧是金碧辉煌的装饰，令人感到恶俗的品味，以及墙上挂着的那些让我不敢直视的画。
唯一的一点不同。
最大的那幅画前面站着一个我没见过的男人。
他背对着我，灿金色的头发简直要和这间房间的背景融为了一体。
乍一看吓得我以为这个人没有脑袋。
“你醒过来了吗？”
这不是我的声音。
我从下意识的散发思维中被这个虽然好听，却语调上扬听起来略有些轻浮的男声拉回了现实。
……可能这么可怕的场景这也不是什么现实。
从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感觉我活了这二十多年以来内心从来都没有这么不平静过。
三观都被毁了。
真不知道自己的三观到底是哪个施工队建造的，居然这么脆弱。
我抬起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的男人身上迅速扫了一个来回。
没有见过的脸。
我在心里一一对比过这些年来得罪过的坏人们，就连童年时代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时欺负过的熊孩子们我都仔细的琢磨过。
……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安杰拉，我敢发誓你一定在内心偷偷说着‘我不认识这个人’对吧？”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他却笑了起来，一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装进了整个海洋。
“你好像把我给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是阿斯莫德，是勇者的伙伴。”
2。
我的名字是安杰拉。前面都没有提到过，现在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
我是勇者，现役活跃中的勇者。虽然有点过于依赖伙伴，但我目前正在为了打败魔王和恶龙拯救公主和世界作出努力中。
顺带一提，我并不记得我的同伴中有能跟阿斯莫德对上号的人。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原本还在阴谋论以为这是我得罪过的恶人们想出来新的折磨我的法子，却没想到居然能意外收获一个勇者的同伴。
这件事我觉得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阿斯莫德是骗我的，我的同伴之中压根就没有这号人。
而第二种……
我可能真的是忘了曾经存在过我的记忆之中的阿斯莫德。
就目前情况而言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我的同伴们可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人，我能够作为拯救世界的勇者而活跃至今，那就证明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能够在我不知不觉中抹去我记忆的威胁存在。
“安杰拉。”
阿斯莫德叫住了我。
“我们来聊聊天吧。”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阿斯莫德那张表情轻佻的脸上隐藏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小小的温柔。
可能是金光闪昏了我的脑袋，也可能是阿斯莫德那双蓝眼睛好看到迷住了我的心智。
神差鬼使般的，我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是在那之前。
“……能换个房间聊吗。”
这个房间里的景色对我来说还太刺激了点。
3。
阿斯莫德听从了我的建议，我们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是没了那些我的画像没错……
但是那些雕塑是怎么回事！
更加金光灿烂的房间中堆满了长着我的脸孔的雕塑，仰卧的，侧卧的，俯卧的。各种造型，不堪入目。
这太可怕了……
不得不说阿斯莫德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很厉害的人。
只见他面不改色的走进房间里，然后从各种各样的雕塑中拖出了两把椅子，对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坐过去。
我可能是被一群自己的雕塑震坏了脑神经，居然就那么一点抵抗都没有的跟阿斯莫德面对面坐到了一起。
他变魔术似的又从雕像后面抽出一个一壶茶水，倒了满满两杯分别放在我们脚下的地板上。我端起杯子，看了看里面色泽发红的液体，又看了看他。
“安杰拉，我们来聊聊天吧。”
阿斯莫德捧着杯子半眯起双眼带着笑意看我，那对我见过最好看的蓝眼睛在红色的饮料里被倒映出了一汪浓烈的紫。
“聊……什么？”
“我们来聊聊关于你的伙伴吧。”
他笑着，表情很轻浮，语气却听上去很认真。
阿斯莫德的尾音习惯性的上扬起来，轻飘飘的，听上去像是猫爪子抓挠在了心脏上。
“因为你忘记了我，所以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其他同伴。”
阿斯莫德笑着将杯子里的红茶一饮而尽，前倾了身体，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看到我的眼睛在他的瞳孔中映了出来，红色和蓝色混杂在一起，混成了暧昧不明的颜色。
“安杰拉，你啊，可是勇者啊。”
4。
真的是我遗忘了阿斯莫德吗？
我开始这样怀疑了起来。
我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阿斯莫德是我最近这一年flag立的太多导致上天看不过眼派给我的劫难了。
我掩饰似的低头啜饮杯里的红茶。
这红茶很甜，喝进口中一股浓浓的蜂蜜味道把原本的茶香都掩盖了起来。甜的我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阿斯莫德低声的笑。
“安杰拉你现在一定是在怀疑我说的是假话，对吧。”
我握紧了手掌，不着痕迹的瞥向他。
“为什么不相信我？”他的手指轻轻的点着已经空了的骨瓷的茶杯，残留在杯子边缘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在光滑的瓷器表面留下了一道水渍“要不然，你听我说好了。”
我不说话。
“你拯救过一个绿眼睛的公主，很认真的对我说过公主的绿眼睛不如我的蓝眼睛好看。”
“你曾经让一个城镇免于遭受到山贼的侵扰。击退那群山贼的时候，你的肩膀受了伤，我还被你那暴脾气的医生大人狠狠的骂了一顿。”
“你把恶龙的财富全部都交给了我，你说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为此那个少白头蠢骑士没少吃醋。”
“你是个软弱的笨蛋——可即使是这样，你也是勇者啊。”
阿斯莫德站了起来，站在这些造型奇特的雕像之中，像是在唱歌剧一样动作夸张的丢开了茶杯，声音浮夸：“你看呀，我的勇者。我知道你的一切，全部的一切。而你却忘记了我。”
我怔怔地看着唇角含笑的阿斯莫德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一件事都没有说错。
可我自己对于这些事件的记忆之中，唯独没有阿斯莫德的存在。
阿斯莫德依旧那样笑着。
而那对海洋一样的蓝眼睛之中，好像有海水从里面滴落下来。
5。
我很尴尬。
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居然还在阿斯莫德的家里住了下来。
原本我是想离开的，可是一想到关于阿斯莫德还有许多谜团没有弄清楚，我就不得不留下。
我讨厌别人拿我的同伴来开玩笑，也不愿意生活在谎言之中。
而阿斯莫德，却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真的像是他所说的重新开始认识，每日每日，不厌其烦的跑过来笑嘻嘻的询问我要不要当他绘画的模特。
……我又想起了在我第一次醒过来的房间里看到的那些让我觉得头晕目眩的画像。
好可怕啊这个。
比目标毁灭世界的魔王还要可怕许多。
我第一次发觉原来在众多自己的脸孔包围之下，是一件如此令人惊慌的事。
我揉了揉自己半长不短的黑发，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不用想都知道，这偌大的房子里面只有我和阿斯莫德两个人，会过来的只有他。
“安杰拉，我的勇者大人。你想我了吗。”
门还没有打开，阿斯莫德不正经的声音就已经先一步传达到了我这里。我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望向他的方向。
我惊讶。
“安杰拉，别做出这么吃惊的表情。”
阿斯莫德面带笑意的推开了房间那扇金灿灿的门，另外一只手上则拎着放了我今天午饭的食篮。
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让我惊讶，阿斯莫德每天都差不多会这个时间拿着食物来找我聊天。
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身后。
“安杰拉大人。”
绿眼睛的少女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一样喊出我的名字。
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您。”
6。
我也不知道阿斯莫德到底用什么方法打法走了那位有着绿眼睛的少女。
那位叫出了我名字的小小姐没有多做纠缠就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很疑惑。
怎么我一觉睡醒，我不认识却认识我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了呢？
我以前有这么多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熟人吗。
我仔细搜索着我记忆中绿色眼睛的友人，一如我当初在记忆力寻找着阿斯莫德的身影。
不过很可惜的是，我并不认识这么一位绿眼睛的少女。
阿斯莫德回来时表情难得的没有那么轻浮。
也许称不上是多么严肃，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认真。
“安杰拉。”
我被他少有的认真给吓得一愣。
“什，什么——”
“你觉得，她的绿眼睛好看，还是我的蓝眼睛好看？”
……你表情如此认真就是为了问个这？！
我哭笑不得的摇头。
“她是女孩子，你跟女孩子比什么。”
阿斯莫德依旧很认真：“如果我硬要你选一个呢。”
“硬要说的话……噗。”
我看着阿斯莫德如此较真的表情却问出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一边笑着，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了阿斯莫德的眼角。那片海蓝色离我的指尖如此之近，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摸到那片海洋。
“我还是觉得你的眼睛更好看一些，就像是装进了整片大海。”
7。
我觉得，一定是我最近无意识中立起了太多的flag吧。
在那位绿眼睛的小姐之后，第二位客人据说也冲着我的名字特意过来拜访。
他已经是第三位我并不认识的熟人了。
“好久不见，安杰拉。”
身穿神职人员才会穿着的长袍的男人声音平静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对我说好久不见。
这一定是我接客的方式不对。
阿斯莫德站在那男人背后嗤嗤的笑：“安杰拉把你忘了。医生，我都说过你别过来情况反而会好一些。”
身穿浅色长袍的神职人员先生瞪了阿斯莫德一眼，虽说那身衣服看上去圣洁又温和，可他瞪人的眼神凶恶的让我都忍不住有些心虚。
这个人……脾气意外的很差啊。
我这么想着。
我这个脑子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不出多时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被阿斯莫德称作医生的男人干了一件不符合这个称呼的事，他速度极快的站了起来，挥出手狠狠的，一拳揍到了阿斯莫德的肚子上。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敏捷，敏捷到我想阻止都有心无力。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阿斯莫德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这一定是我接客的方式不对，吧？
“你答应过我，你会照顾好安杰拉的，对吧？”
医生语调沉稳缓慢却极具压迫力问道。
我听到了我的名字，这大概不是我的错觉。
“这你也怪我吗？”阿斯莫德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还带着点扭曲。也不知道是因为是疼痛还是因为其他别的。
“他着急去找‘那个人’我还能打断他手脚阻止他吗。”
阿斯莫德的声音依旧颤抖着，我想那应该不是因为疼痛过头。
而是阿斯莫德在笑。
“我亲爱的医生，你觉得，我有那个实力能够拦住勇者大人吗。”
8。
医生走后我很着急的把阿斯莫德按在了椅子上。
他瞪着一双蓝眼睛看似很无辜的望着我，我加大了手劲，死死的盯着他。
“安杰拉，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可怕。”
阿斯莫德随口打趣道。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眯起了眼睛在笑。
“‘那个人’是谁，医生是谁，那位绿眼睛的小姐是谁……”
他还在笑。
我颓败的松开了手，半掩住脸蹲在了地上。
“阿斯莫德……你是谁……”
9。
“不要在意这些，安杰拉。”
阿斯莫德跟着我一起蹲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概是在安慰我。
“你啊，你可是勇者啊。”
10。
阿斯莫德的嘴很严，我没能从他那获得任何我想知道的消息。
我自己对这件事却毫无察觉。
我敢以我勇者的名义发誓，那位医生，那位绿眼睛的小姐……他们在阿斯莫德出现在我生命里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们。
我实在是想不出，除了我会突然在阿斯莫德的家里醒过来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事能够让我觉得蹊跷。
我不喜欢这样。
这件事的始末，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也许我早就应该离开，从我发现阿斯莫德不太对劲儿的那天起就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而现在——
如此多的疑团已经束缚着我无法从这里逃离。
11。
第三位客人的到访相对于前两位来说显得过于匆忙。
没有阿斯莫德的引导，那位银白色头发的青年就这样闯入了房间。
“安杰拉大人！”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而我依旧不认识他。
银色头发的青年略微下垂的眼睛这个时候慌张的睁大了起来，柔软的蜜色眼眸中显而易见的是一片惊慌。
我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别太着急，你受伤了。”
“安杰拉大人！我——”
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那是阿斯莫德重重的摔门声。
他看起来更加慌乱，惊慌的让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阿斯莫德对他做了什么。
“一个一个都是这样……”
阿斯莫德哑着嗓子道：“你们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我说过你们不出现反而会对他更好一些吧。”
“可是——”
“闭嘴，骑士！”
阿斯莫德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银发青年的领子，被唤作骑士的银发青年像是一只犯了错误的大型犬一样被阿斯莫德拎在了手里。
“我不记得我有和医生说过让他告诉你安杰拉在我这。”阿斯莫德看上去是气急了，全然没有了平时的轻佻。
“安杰拉他可是勇者啊！”
12。
我听到了我的名字。
虽然他们在讨论的大致上都是关于我的事情，可我却觉得从头到尾我都插不进去半句话。
这可真糟糕。
明明我才是应该守护人们的勇者，对吧。
我这样也能算得上是勇者吗。
“但是，阿斯莫德你听我说啊——”
银白色头发的骑士挥开了阿斯莫德的手，布料撕裂的时候我才看清了他伤的有多重。
赤红色的血珠飞溅在地摊上，氤氲成一片难看的褐色。
骑士的脸色苍白的像他的头发，就好像刚才洒落下来的是他的生命力。
“带着安杰拉大人离开这里，魔女已经把公主殿下的灵魂拿走了，就连医生也死了……”
他声音渐低，压抑着，颤抖着，最后还是哭出了声音来。
“就算安杰拉大人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就算安杰拉大人不再是勇者也没关系，我死在魔女的手里也没关系……但是，阿斯莫德你说过的啊，照顾好安杰拉大人啊……你要，照顾好安杰拉大人啊——”
他的哭声让我很难受。
明明我和他素不相识。
他用意志力维持着那布满了伤痛的身体，巨大的创伤正在透支他的生命力。而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的时候，声声呼唤的却都是我的名。
13。
“阿斯莫德……”
“我在，安杰拉。”
“我们要去哪里？”
阿斯莫德海洋一样蔚蓝的眼睛眺望向遥远方向，脸上不甚明显的，微微的挑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们要离开这里。”
14。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阿斯莫德在哪？
这是我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反应。
这是一个昏暗的小屋。
脏乱的房间里，各种奇怪的东西就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风干的动物，白骨，儿童的尸体。
唯独不见了阿斯莫德。
……着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是吧？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阿斯莫德就会回来了……对吧。
15。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阿斯莫德。
我惊喜了起来，是阿斯莫德。
他看上去似乎也受了伤，脸色苍白，平日里表情轻浮的脸上也没了那些虚假的笑意。红色的液体溅在他的脸颊边上，而他那双眼睛看起来和他一身狼狈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温柔的像是蓝天之下的海洋。
“安杰拉，我们走了。离开这里——”
“我还没有允许让你带走他呢。”
——这是谁的声音？
阿斯莫德身后是一名全身漆黑的长发女性，我不认识。
……不，不对。
我见过她。
我见过她……
这个全身漆黑的女孩子，她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我不认识她而她却认识我的人。
“魔女……不，嘉波……”
阿斯莫德唤着这个名惊讶的往我的方向退了一步，我顾不得别的，赶紧扶住了他。
这里的光线太暗，我不知道他到底伤的多重。可我扶住他的时候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布料之下，正在浸透那些纤维往外涌出的温热液体。
全身漆黑的魔女嘉波看上去很是高傲的抬起了下巴，鼻尖以上的部分都被隐藏在了宽大帽檐的阴影之下。
“妨碍我的话，就碾碎你的灵魂。”
16。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和我记忆之中经历过的没有半点相同。
阿斯莫德靠在我的身上，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名叫嘉波的魔女站在我面前，骄傲的如同一只黑猫。
“安杰拉，你喜欢我的礼物吗。”
她问我，她的声音略微上扬，和阿斯莫德的轻浮不同，带着隐隐的高傲。
“你每见到一个人就会忘记一个人。你最终会忘记一切，全部的一切。你将从被人们追捧着的位置跌落下来，最终，你连勇者都不是。”
嘉波语调高傲且恶毒的对我说道。
“这是魔女的诅咒，这是你拒绝了魔女的代价。然后我会将你所爱之人，一个不留的，碾碎他们的灵魂。”
17。
是我忘记了？
忘记了绿眼睛的少女。
忘记了坏脾气的医生。
忘记了银色头发的骑士。
忘记了全身漆黑的魔女。
忘记了……阿斯莫德，我的同伴们。
那些痛苦的事，那些有趣的事，那些随着魔女的诅咒而流逝在了我记忆中的所有事。
我这样，也能算是个勇者吗……
“别哭。”
我的耳边传来了阿斯莫德轻而缓慢的声音。
他的尾音依旧上扬着，沙哑又温柔。
“我的安杰拉可是勇者啊。勇者，怎么能哭呢？”
阿斯莫德笑着看我。
那一片蔚蓝色的海洋永远的凝固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
“……”
“阿斯莫德……”
18。
如果我真的如同阿斯莫德所说，是带给别人幸福的勇者……那就请让我阻止这一切吧。
19。
嘉波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安杰拉，你要杀了我吗。安杰拉，安杰拉。这是你在为你拒绝魔女的行为付出代价呀。”
为什么要夺去关于他们的记忆。
“你可不能杀了我呀，我的勇者大人，你的记忆，还在我手里呢。”
为什么，要夺走他们的未来？
“我的安杰拉，我的勇者大人。喜欢我的礼物吗？”
嘉波摘掉了她的帽子，黑色的长发掩盖之下，那是一双和我如出一辙又截然不同的赤红色双眼。
她弯起了唇角，异常艳丽的双目红的仿佛要滴下血来。
“你无法杀掉我，这就是给你的惩罚。杀死我的话，记忆就永远都回不来，你将每日记住，每日遗忘。你死去的同伴们也不会有人再记得——”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粘稠腥甜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淌到我的手上。
匕首的手柄也变得滑腻了起来。
嘉波瞪着那双和血液一个颜色的眼睛疯狂的笑着看着我。
“讨厌呀，讨厌呀。要消失掉了。我，还有你的记忆，全部都要，消失掉了。”
原来魔女的血液也是红色的。
魔女的死亡不会留下尸体，她化成了血液一样粘稠腥臭的液体流淌在了地上。把这本身就脏乱的房间浸染出大片的血泊。
我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跪在这血水中低声的呜咽。
“既然勇者是我的话……为什么，没能拯救他们的未来呢。”
20。后记
这曾经被勇者大人所拯救过的小镇上来了一个脏兮兮的流浪者。
他的精神应该是有什么问题吧。
今天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隔天他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包括他的身份。
没人知道他是谁，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第一天，他说自己是有着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双蓝眼睛的吟游诗人。
他说他的眼睛里藏进了整片海洋。
第二天，他说自己是绿眼睛的公主。
他说绿色的森林没有那片海那样好看。
第三天，他说自己是容易生气的神官。
他说好久不见啊，安杰拉。
第四天，他说自己是银白色头发的骑士。
他说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
第五天，他说自己是能够消去别人记忆的魔女。
他说讨厌，讨厌呀，要消失掉了呀。
这个流浪者真是个奇怪的人。
天气转冷，那个流浪汉的身体也开始虚弱了起来。
他像是以前受过什么重伤，镇子里好心的医生说，他已经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虚弱的他把街上的人们都聚集到了一起，而他就像是往日那样，坐在墙边的地面上，迎着午后的阳光对人们高谈论阔。
“我是拯救世界的勇者，世界马上就要迎来幸福了吧……而我大概也是时候去找我那些同伴了。”
他笑着眨了眨眼睛，语调缓慢，声音沙哑又柔软。
“那个世界的他们，有好好笑着，生活下去吗？负责守护人们未来的勇者，没能拯救他们的未来，他们……会生我的气吗……”
这么说着。
流浪者那双比任何色彩都要明艳的赤红色眼眸渐渐失去了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勇者的幸福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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