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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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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密函,林白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下狠心放在莲灯下,烧掉了。
当晚她便拖来了喝过酒的容敛、蒋丝、柳承鹰、丰知和陈武,关严了门窗商议着什么。
“又要我守门,我是村头大黄狗么?”严小段一屁股坐在房顶上,撅起嘴对着旁边一个白花馆乐官牢骚道:“正经上战场从来不带我,尽让我做些盯梢挤兑人的事儿了。新来的,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不稳重?很没有安全感?”
那男乐官想笑,没好意思笑出来。安慰她道:“白王自然有白王的思量,此刻正与众位大人议要事,将守备的职责交给你我,也是信任。”
“你这话说得倒是挺有人缘。”
严小段状如泄气的皮球般倒在屋檐上,却仍旧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响动。在她脚下的厢房中,地上铺着西四城的地图,几位武将席地而坐,正在地图上圈圈点点。
“白小王爷,你是说你的探子来报,君术辉还有五万精兵守在冲城里?”
“今次殊王栽了大跟头,要跟我们搏命了。”林白起笑了笑,“我的情报错不了,除却君术辉手下的五万精兵,还有玉轮教的一万教众,不知扎营何处。所以我只留一万兵勇在卫城,其余兵马全部攻打冲城。”
“主上,我们只带四万人攻冲城?这是否太过冒险?”容敛道。
“城中有内应,再者恐玉轮教的人暗中偷袭卫城。容敛你留下来与丰知大师守城,在本王拿下冲城之前,卫城一定不能失。”
“主上放心,容敛便是拼死,也会将卫城守住!”容敛墨蓝色的眼瞳看着白王,坚定而忠诚。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半晌,丰知摸了摸浑圆的脑门道:“白小王爷,你说东岫庭的暗羽,能再帮我们一次不?”
林白起朝她高深莫测地一笑,没有搭腔。
丰知拍了拍林白起的肩头,正色道:“白小王爷,你是个带兵的好将领,我只多说一句:君术辉那贼人功夫极好,能玩阴的尽量玩,千万别跟他正面交锋,他要叫阵也千万别应,否则就是个死!”
***
冲城与卫城是西四城相隔最近的两座城池,来往不过三天的路程。行军冲城的第二天晌午,林白起竟在遇篱坡上,与玉轮教的教众撞了个正着。
林白起叫停疾行的军队,便看见那群白衣教众前面,一名白衣白髯的老者道:“白王殿下,多年不见,可还记得老夫?”
林白起看着一身白衣的老者,笑道:“洪连洪教主,林白起不敢忘。”
洪连是玉轮教的教主,前次国难时也与林白起碰过面,这人刁钻圆滑,在雁荡山一役中答应增援白花馆,却迟迟未到。若不是因为这人的失约,当时死守绞肠关的白花馆弟子便不会战死得那样惨烈,林白起心里对他几乎是恨之入骨,如何能忘?
“林白起,你是前次国难的功臣,也是武林正派心中的英雄。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可你偏偏帮这么个昏君做事……”
林白起仍笑着,声音却不怒自威地传入玉轮教众耳中:“白国灭金国,大夏灭白国,只要头顶上的屋子是方圆四角,粮食,衣裳一应不缺,百姓还是自己脚下这块地的主,便是个好朝代。硬是要个夏字改成白字,便要让这一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受战乱所累,值吗?”
一席话,说得玉轮教众一片躁动。洪连怒视白王,咬牙道:“林白起,如今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敢不敢真刀实枪地跟老夫比一场?”
林白起没动,却见她手下的蒋丝策马前行数步,而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抽出背上双剑道:“想与主上动手,你还不配,咱家今日便来会会你这个只会蛊惑人心的老匹夫!”
洪连见应战的竟也是个女娃,不屑道:“想与老夫较量?先抱出你的名字,好让老夫知道自己杀的是谁。”
“本座是白花馆二档头蒋丝。”
蒋丝刚一说完,就见洪连手上的九节鞭直扑面门而来。她足尖点地向后倾身,躲过洪连的攻击,然后旋身朝他扑去。
蒋丝剑术精妙,的双剑在空中划出剑花无数,洪连的武功不弱,但败在年事已高。人道是拳怕少壮,洪连渐渐应接不暇。突地,他的眼中闪过一片精光,惊声道:“你是……白国耶律雁!”
“老头子眼色不差。”蒋丝挑了挑眉,“本座此生最看不惯的,便是有人利用他人对前朝的愚忠,完成自己的私欲。复国?哪有什么国好复?”
蒋丝反剪双剑,以雷霆之势直劈他面门而去,只见洪连双脚离地,重重向后仰倒在地,溅出一地血尘。
观教主如此,玉轮教众皆是后退数步,林白起乘胜言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制,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玉轮教今日也合该散了,你们若是归降,便回乡仍旧与自己的亲人团圆。若是执意要反,本王倒也不介意今日遇篱坡上,平添一万条亡魂。”
林白起在江湖上的名气,远比在朝堂上大得多。玉轮教众本就是受洪连蛊惑,更因对战者是白王,心有已生退意。听了她的话更是无心恋战,多数放下武器散了,剩下的一些忠于洪连的散人见大势已去,便也悄悄退了去。
“主上,洪连的尸首?”蒋丝问。
“不许人收尸,他的尸首只配暴尸荒野。”
***
第二日,林白起便带着两万兵士,绕着殊王军的路线朝冲城疾行。
冲城与卫城、轩城和各有不同,轩城地势平坦四通八达,是西都的文化重城;卫城攻与守几乎是同等的;而冲城易守难攻,是西都的军事重城。
林白起的兵马到达冲城城门时,在城门上看见了久违的君术辉。
这人与皖帝君天战一样,高大,阴沉,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强势气场。
只见他的重剑在身前点地,双手持于剑柄上,朝林白起道:“林白起……老夫真是没想到,戚夫人那只老狐狸会派你来西边擒我。”
林白起昂起头,朗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莫不是在殊王心里,澜王擒的得你,本王却擒不得?”
君术辉的脸上似有一丝笑,“势如破竹,白王,老夫就看你今日能不能攻下这座城池。”
说完大手一挥,城楼上便填满了手持火箭的弓箭手。
“御!”城下陈武大喊:“弓箭手准备!投石器准备!”
霎时间,冲城上下被一片火海侵吞。
冲城不若轩城那样易攻,因为冲城的城门高、窄,三面环山,只有这一个入口。
君术辉的弓箭兵十分强悍,密不透风的剑雨让城下的兵士几乎是节节败退。林白起被盾兵的盾牌护在阵中,君术辉让一队弓箭手盯死了她,齐齐放着弓箭。
双方胶着,城下战况吃紧,林白起看自己的兵士似有怯意,皱着眉准备拼杀出阵。
林白起双眉紧蹙,厉声大喝:“我都没退,你们退什么?!”
她的声音极洪亮,仿佛能穿透层层烟幕血霭,传进每个轩城兵勇耳中。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林白起的右侧掠过,那如林的箭雨便像是遇上了江河中的漩涡,霎时间被吸纳得无影无踪。接着,白王的兵士只听背后萧萧的暗器声,冲城城头的兵士便大批地栽下城门。
君术辉大骇,那样矫捷的身法,那样锐利的暗器,又是东岫庭的人!
只见无数黑色的身影如黝黑的暗潮一般,带着漫天的箭雨涌向冲城城门。这些暗羽矫捷如鬼魅,进退间夹带着浓烈的杀气,顷刻便将城头上的兵勇歼灭过半。
这便是东岫庭的暗羽,他们犀利却脆弱,只有在要害处溅出血花,倒地而亡时,方能让人看得清他们面具下的容貌。
东岫庭一众暗羽如同定海神针,定住了原本有些散乱的军心,也乱了叛军的方寸。
陈武与蒋丝各自带着一队兵勇,自左右两边城墙搭起云梯,顶着城头上守军的袭击强行攻城。眼见越来越多的兵士上了城墙,林白起也纵身跃上城门,如一支离弦的羽箭般杀入城头的守军之中。
林白起的剑术极好,只见她那只黝黑的眼瞳中透出一丝猩红的血气,长剑似毒蛇的信子一般,在叛军身上划出一点点血雾。她杀起人来狠戾异常,招招毙命,见血封喉。城下和城上的兵勇看到女主帅竟是这样的风姿,一时竟是愣了,接着像是不自觉一般,双脚带着身体杀进了敌军之中。
白王的兵士渐渐压住了势头,这时突地城门大开,城下的白王军与东岫庭的暗羽迅速占领了整个冲城。
“主上,您可有受伤?”蒋丝摸了摸脸上的血沫子,笑得一脸灿然。
林白起摇了摇头,问道:“城池占住了?”
“自然,殊王的档都被人扒开了,还能不丢盔卸甲?”
这时,又见一只信鸽飞至林白起的马鞍上,她解下密信读了一遍,朝蒋丝道:“蒋丝,这里交给陈武,你跟我走。”
“主上,出什么事了?”蒋丝一边跟着林白起策马疾行,一边问。
林白起将手中的密信随意一扔,道:“君术辉想逃,我可不能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