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天下之盛世烟花》蓝晶燕鱼

87、天下棋局（下）

　　燕国扶苏，慕容府邸花园——
　　慕容青合坐在廊亭下，将手中鱼食缓慢地扔入鱼池里，笑眯眯地望着池内各色锦鲤一层层扑咬着，争先恐后地抢夺食物，池中水花也翻腾的越来越大。
　　而坐在慕容青合对面的一位风华绝代，身着淡蓝色锦袍的潇洒少年公子，却没有去看鱼池里众鱼夺食的宏大景象。
　　在这少年俊美若画的脸上，一双瞳眸内没有任何光泽灵动可言，灰白瞳眸中有的只是死一般的空洞沉寂，因为他是个眼瞎之人。
　　此刻这少年虽目不能视，可耳中听着各色锦鲤在池中翻绞的水花不断响亮，略有些不满地皱眉道，“三哥，您突然派人将我从燕华两国边境叫回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陪您在此地喂食消遣时光？萧峰的境安军六万境安军可是已经在铜川、风凌渡两地摆开阵型了。”
　　慕容青合也不答少年的话，只淡道，“五日以后就是慕容氏族一年一次隆重的祭祀大典，族内各位长老都会来宗祠参加祭祀，往年这些事都由青书你来操办，此时叫你回来自然是要你帮三哥来打点一切。”
　　慕容青书闻言俊脸表情一滞，不由哭笑道，“三哥，我们慕容氏族的祭祀大典固然重要，可也不至于重要到非要让我这个，刚被皇上加封燕国三军的堂堂兵马大元帅丢下边境将士，专门回扶苏来操办这些琐事吧？”
　　“怎么你看不上我慕容氏族的祭祀大典？”
　　“青书岂敢有此想法，青书只是想说三哥您若又有了什么好主意，就直接告诉青书，用这种理由专门喊我回来实在有些蹩脚。”
　　“既然如此，就实话告诉你——我与皇上仔细商量过，觉得还是让你先从边境回来为好，所以已此理由让你回到扶苏。”
　　“原因？”
　　“你无论在不在燕华两国边境，萧峰的境安军此时都不会与我们燕国有战事上的纷争，或者只要我们不动，华国军队更不会动。”
　　“三哥的意思是？皇上和您都没有进攻华国边境的打算。”
　　“至少目前没有，至于以后那要看柳芙蓉那小站头有多大能力了，楚天阔和楚暄能把萧家父子三人折腾到什么情形，当然还有北岭魑魅魔族那群怪物，倒底参不参与这场中洲天下的战事。”
　　“听鲛风说柳芙蓉几日前曾来府中拜访过三哥？所以三哥这是又想静谋其变了。”
　　“不错，柳芙蓉那小丫头虽然如今手段还不及她娘柳白芸狠辣，但至少也给明英帝、萧峰刘成儒以及华国朝局带来许多麻烦，外加南方襄国将士最近在她的鼓动下，复国保家情绪日渐高涨，华国风云骑怕也撑不了多少时候。”
　　“三哥的意思是风云骑必败无疑。”
　　“这倒不一定，不过如今冒名顶替萧宁瑞的萧宁泽，这位让百姓谈之变色的风云骑统帅‘修罗鬼面’，已经和萧宁瑞回到了萧家丰城祖居。没有了萧宁泽那的运筹帷幄、杀伐决断支撑，风云骑的战斗力折损至少一半还余。”
　　“其实三哥说到此处青书有个疑问:‘为何萧峰明知道如今战局中南方襄国的战事才最需要出兵增援，他却并不理会襄华两国战事，反而将一部分境安军调帮到我燕华边境这里，他此举意欲何为？”
　　“如今华国目前最大的隐患有三：其一，华国明英帝所中之毒究竟有无性命之忧？就算有华国皇太后坐镇皇城支持稳定朝堂，可但凡牵扯华国皇位之争，刘成儒与萧峰两人必有间隙。而萧峰很会变通之处在于，他除了追查明英帝中毒一案和兵部之事，对于华国朝堂之事完全听凭刘成儒打理，才使华国朝中众臣文官武将皆没有太过波及。”
　　“其二，北岭魑魅魔族的突然进攻华国幽州城、尧光郡以及晋江城，让萧峰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对萧峰来说真正最大的危机反而是北岭魑魅魔族之人。他一定要保证萧家境安军和华国各路大军，可以抵抗这些久居幽冥鬼域的怪物忽然袭击，以他的性格绝对要做好完全之策，方能一战而成。”
　　“其三，如今我东燕、南襄、西封三国与之华国，只有南方襄国与华国真正在战场有厮杀，更还是在襄国本土为战场，前日有暗谍来报说萧峰已然派华国柳氏十字锁甲军去接应风云骑的途中，以襄国目前兵力而言有柳氏十字锁甲军扶持的风云骑，很快就会转败为胜。”
　　“而三哥的意思是，就算我们现在与华国边境开战也不一定能得到好处，不如再等上些时日看看时局变动再说。”
　　“正是如此。”慕容青合含笑轻道，“萧峰派六万萧家境安军过来，如果我所思不差的话，他绝不会让境安军与我们有任何冲突，但是如果我燕国与柳芙蓉的襄国联合攻打他们，他一定会让别的军队困死住你，借机境安军铁骑踏破襄国土地。”
　　“都言古之善战者，需辨势审量更度兵千里与外。三哥和萧峰真不愧为‘天下双雄’啊！”
　　“行了，少在这里耍嘴皮子夸你三哥我，有时间多修习下占星术，萧峰不会派人杀你，他那小儿子萧宁泽可不一定想在战场看到你的身影。”
　　“青书谨记。”
　　慕容青合慢悠悠说了这些许多，倒也没有了喂鱼食的兴趣，他放下手中食料站起身形，“我那日与柳芙蓉在府中谈聊间发觉，那个漂亮的小丫头外表虽温柔安静，可骨子里却和她母亲柳白芸一样，是个冷酷执拗的性情。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这小丫头一定会再去找华国和萧峰的麻烦，这样岂不是更加有趣。”

　　封国阜城，皇宫紫宸宫内——
　　楚暄一身紫霞龙纹袍，墨黑长发随意地用紫玉簪挽在脑后，半倚在玉座上懒散地听着殿下玉剑山庄的侍卫七叶，禀告着各类大小事物。
　　听了七叶说了好半晌，楚暄才百无聊赖般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探查的情况就是，萧峰很快就要将华国明英帝身上的巨毒给解了？”
　　“回太子殿下，正是如此。据京都皇城的暗谍来报华国皇太后那边倒是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华国太子李广元，十日前午后之时，突然从皇城宫中回来心情愉悦，更与亲信之人言要去京都大相国寺去为神还愿，谢苍天庇护、诸神保佑等等言语。而刘成儒也于当日急匆匆回到府中，并急紧请来齐王李广昕，两人密谈约有一个时辰，齐王李广昕才面无表情地离开刘成儒的府邸。”
　　“秦柳风那边有何情况？”
　　“秦柳风自打明英帝中毒以来，根本不曾离开过皇城。而他身边一直有萧峰所派的苍龙阁暗卫影随，我们玉剑山庄之人也不敢冒然探查。至于萧峰——”
　　“你们更是半点风声查不到了。” 楚暄摆手间不以为意地插言道，“行了，想当年本太子与萧宁泽暗中为了较劲，没少坐赌派暗谍去查萧峰和萧家苍龙阁的隐密，皆是被那老奸巨猾的萧峰给滴水不露打了回来，如今此番境况你们更不可能在他或秦柳风身上得到什么消息。”
　　“属下谢太子体恤。”
　　“燕国那边慕容氏族的祭祀大典是五日后举行？”
　　“回太子殿下，正是。”
　　“慕容青合那肥猪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山响。”楚暄冷哼一声，表情阴冷道，“他让慕容青书以此为由从燕华两国边境回到扶苏，参加他们慕容氏族的祭祀大典，这是直接明示我们他东方燕国，目前不想先对华国举兵动手。”
　　“庄主让属下转告太子殿下，慕容青合向来攻于心计，此番作为正是他一贯作法。所以庄主望太子殿下三思而为，请您也先只对华国边境增兵，不急于华国军队先开战事。”
　　“庄主也是想看北岭魑魅魔族与萧峰的萧家境安军是何举动，再让本太子做决断了？”
　　“庄主正是此意。”
　　“没想到数十年来中洲这盘扑朔迷离的天下四国棋局，突然出现的北岭魑魅魔族倒成了各方难以揣测的角色，真倒是让人意外。”
　　“庄中暗谍已经打探到北岭魑魅魔族的幽冥四使，已经悄悄离开北岭正向华国京都行进，不知意欲何为。”
　　“马上派最好的暗谍去查，如果我们玉剑山庄收到消息，萧宁泽征天轩那边也一定会知道此事，本太子定要先他一步知道幽冥四使真正意图。”楚暄突然“腾”地一下坐直身形，原本慵懒无比的表情瞬息变成凝重严肃之色。
　　“属下领命。”

　　翻滚火海，刀剑争鸣！
　　漫天遍地的火舌喷涌，房倒屋塌、四下惨叫哀号声凄厉痛苦——
　　萧峰站在火海中眼睁睁地看着此生最爱的妻子，美艳无双、绝代风华的慕容云瑶。此时周血浴血地被黑压压一群的墨衣人围在正中央，右手执剑，左手抱着怀中才出生不久足月余的儿子萧宁泽。
　　只见慕容云瑶明眸含霜、剑尖滴血，在她脚下有无数断臂残尸，却仍挡不住黑衣人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云瑶娇容冷凝，可她抱着泽儿的左手却不由自主地不断紧缩。
　　萧峰如颠疯了般想冲上去帮助爱妻娇儿，想杀了在场所有的墨衣人，可他无论吼怎么叫就好像被在堵无形无色的城墙给阻挡在外面，任他狂吼狂叫也冲不过去。
　　所以萧峰只能绝望地看着站在血泊中的慕容云瑶，右手食指在虚空中结印金光星符，口中开始低声吟唱起来：
　　“嗡、珈、淇、鸠、燿……吾慕容云瑶——以曾为东方燕国苍龙占星师继任之身份，今夜以心祈神，以命作赌……”
　　“不要，不要再说了云瑶，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来救你啊云瑶——”萧峰像中了盅毒般疯魔地想往里面冲，可是无论他怎样拼命努力都被阻拦在外，只能听到爱妻不断吟唱的凄美语声。
　　“吰、啦、哋、坤、悇……望众星保佑，诸神魔作证！吾愿为吾儿逃过此命劫，受魂飞魄散、永堕无间炼狱之苦……”
　　时暗时亮的星符印记在虚空中不断放大，散发着摄人心魂的金色光芒，随着慕容云瑶的不断虔诚吟唱，她手中的动作也越写越快、越写越多，最后漫来星符印记已经将慕容云瑶和她手中的婴童萧宁泽完全环绕在内，逐渐密不透风形成一个以肉眼可见的金色符印圆环，将母子二人包裹其内。
　　“云瑶——，瑶儿！不要离开我——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了！！”
　　萧峰嘶吼狂叫着，他只能看到夜空中不断闪烁出来的星符印记，那堵无形的空气墙却死死挡住萧峰想冲进去的道路，他手中天罡剑已然在拼命刺砍劈撕中把剑身豁开了许多裂痕，可他依旧狂燥着了魔般，用天罡剑一次次挥出灼目的剑光。
　　可是虚空中的无形还是不让他靠近里面事物半寸半分，此时从萧峰肌骨里散发出来的绝望惊恐，真比生吞活剜了他还恻痛割心。
　　萧峰眼盯着金色符印最终在虚空中形成个巨大火球，而原本绝美若仙、艳容天下的爱妻慕容云瑶娇容上，却开始迅速泛起青紫黑色，那一头若墨黑绢瀑的长发一点点形枯渐黄，最终形惨白槁素。
　　萧峰只感觉那一刻的云瑶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般，在她眼角、口鼻、耳窝颈间一股股腥红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的刹那，她好像竟向自己这边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那滴血的墨眸中似含了深深的眷恋不舍，深深的心有不甘、深深的歉意无奈、更是深深的寄托希盼！
　　可还不等萧峰嘶吼着要说什么，慕容云瑶就在用浸血白衣盖住怀中泽儿的那一瞬间，周身似被虚空用利器割开无数条血口，四下飞溅而出洒在金色符印形成的火球上，而这被鲜血浸染的巨大火球，瞬间火势若天裂海翻，“碰”的一声裂炸开来，惊声于天地，响爆于凡尘！
　　“不——”
　　萧峰整个人也随着那声爆响吼出心肺剖裂、喊出哀恸尖凄，仿佛这尘世已经虽然这声炸响灰飞烟灭。
　　“萧峰，萧峰，你没事吧？”
　　“萧疯子，你真疯了不成，你干什么？你想杀人啊？”
　　“萧峰——”
　　萧峰只感觉耳边有人不断在喊叫着自己，等他越来越听清身边的语声时，才发现手中的天罡剑想嗜血争鸣之声，还在耳边隐隐作响。
　　等萧峰看清楚房门口处秦柳风和叶安，分别捂着肚子、抱着右肩伤处地惊恐无比地狂吼自己名字时，他才恍如隔世般呆愣当场。
　　又是那场云瑶以天禁之术“血誓”救下泽儿，被人残害而死的梦。
　　萧峰绝望悲怆的身形一歪，以天罡剑尖触地之瞬，便“噗”的一下吐出胸腔血水，瘫软半跪于地。
　　看到萧峰满身悲恸双目血红，杀气浓烈地倒于床榻前，秦柳风和叶安也顾不得自己，慌忙过来扶住他，口中也开始分别念念叨叨道：
　　“萧峰，你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你睡得好好的，怎么醒来后跟诈尸了般吓人？”
　　“萧疯子，你不会又做那个恶梦了吧？我地诸天菩萨呦，你没事又想起这个干什么？我们还想活得命久一点！！”
　　“天——，你又做了那个恶梦了？你这是想逞梦行凶杀人啊！”
　　“萧疯子，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过不去这心结——”
　　“这心结要是能过去，他就不是萧峰了，真是个——”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拉我扯地将似完全似了神志的萧峰往床榻上拽之时，突然有一个低沉且异常威仪的语声，还没有走进房门，就高声喝道，“都闭嘴，让他在床上躺好，秦柳风你马上去叫蝶舞姑娘和太医院的王大人过来，叶安立即给萧峰把脉看他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