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天下之盛世烟花》蓝晶燕鱼

109、落日风残

　　秋高气爽，天晴日朗。
　　萧宁泽刚从府外回来，就看到凌儿带着十几位府中奴婢，拿着许多闺中女子所用什物，直奔府内东北角的偏院而去，而且凌儿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不由拦住凌儿去路，问其原由。
　　凌儿乍一看到自家主子也是微愣再笑，“泽少，您打那晚去参加皇家仙云阁宴请，到现在都已经三日不曾回府了。您不知道前两日大少爷听老爷的吩咐，将一直住在皇城后宫的蝶舞姑娘接到府里，萧总管因为咱们府中多年不曾有女客来府，所以就让凌儿帮忙照顾和填置些闺房物品。”
　　“蝶舞姑娘来了？”萧宁泽微一挑眉，心下暗自盘算起来。
　　“正是，虽然蝶舞姑娘说一切从简，不要填置任何东西，可我想一些女孩子用的物件总是要备齐些好，也不太显得我们萧府太过简素，所以就去买了些必备东西正准备送过去。”
　　“哦，那你去看看蝶舞姑娘还需要什么，多置办齐全些。如果她什么也不需要，就你按照你们姑娘家喜欢的什物准备，一定将她服侍照顾贴心，这方面我家凌儿最为得心应手。”
　　“泽少就知道取笑凌儿了，您只有吃早点？我一会儿去小厨房给你做些主子喜欢的吃食。”凌儿秀脸微红，一颦一笑尽显风华柔意，“主子此时回来正是时候，刚才老爷看到凌儿还问起主子是否回府。”
　　“我刚在外面吃过了，萧峰在府里？”
　　“老爷今日好像府中有事，下朝后就回到府里没有再出门，这几日也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回来。”
　　“那快去忙吧，稍后你让无影派人随你去府外本少的六号私宅，去取些你们姑娘家喜欢的物件，再以大哥名义给蝶舞姑娘送过去。她若喜欢刀剑或医术药经、奇珍名草之类，就去四号私宅去取。两处宅子里的那些物件，记得专挑世间罕有的名器什物送人家。”
　　萧宁泽语间刚落，从府门外走进来的萧宁瑞就皱眉插言道，“泽儿，你送蝶舞姑娘礼品，为何打着为兄的旗号？”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萧宁泽一见到萧宁瑞，立即开心地迎上去，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喜出望外。
　　“我昨晚宫中当值，今日休沐。”萧宁瑞看到萧宁泽也很欢喜，不禁用手轻拍了下弟弟肩膀，温文暖笑，“泽儿的事忙完了？这几日都不着家，若不是父亲也兵部公务繁多近日不曾回府，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遮掩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征天轩寻你。”
　　“泽儿这不是回来了吗？泽儿是想当初蝶舞姑娘在襄国忘忧谷救下大哥性命，是泽儿所幸，萧家之福，所以送给蝶舞姑娘何等奇珍异宝皆是应该。”
　　“那你也不用打我的名号送过去，大哥虽没有你那般富可敌国，倒也不会送蝶舞姑娘几份谢礼的银两都没有。”
　　萧宁瑞又向凌儿颔首轻笑，多谢她帮忙照顾蝶舞姑娘，又仔细回想了下当年在苍穹山脉墨羽族中烟水涧时蝶舞的一些喜好，请凌儿依据这些帮忙准备。至于萧宁泽要送的那些奇珍异宝等物，直接让萧宁瑞给阻止过去。
　　萧宁泽也不再反驳，只笑着目送凌儿等人离去后，方笑眯眯地对着萧宁瑞乖巧轻道，“大哥真是心细入微，泽儿也想跟要个小侄儿陪在身边，借以打发闲暇无趣。”
　　“小侄儿？”萧宁瑞闻言一愣，不太清楚宝贝弟弟此话何意。
　　“就是大哥你何时给泽儿找个大嫂回来啊？这样泽儿也好有个小侄儿陪哄着开心。”萧宁泽俊脸上笑意更浓，“大哥你想，萧峰在大哥这个年岁，娘亲已经为他生了两个乖儿子。可大哥这些年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更别提成亲之事。要知道秦如那胖子小妾都迎娶了三房，孩子都八、九岁了。”
　　“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我现在无意娶妻生子。”萧宁瑞听罢俊脸微红，实没想到弟弟是指这件事，“这些年除南征北战就是在外历经生死，哪有闲暇想这些事情。如今时局三国来袭更是一触即发，等以后再听从父亲安排。”
　　“等萧峰安排不知何年何月？”萧宁泽冷哼一声，语声尽是不满，“他一心只想着为国为民，若早想给大哥结亲之事，怕也不能蹉跎至今。怕是等华国并中洲天下一统后，他也想不起大哥的婚姻之事。”
　　“胡说什么？”萧宁瑞对弟弟轻叱一声，“大丈夫先治国后立家，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大哥哪有这些时间。”
　　“那大哥这些年可有喜欢或中意的姑娘？”萧宁泽凑到萧宁瑞近前，神秘兮兮的低语道，“听说惜菱公主自小就喜欢大哥，前几日仙云阁宴请更因为选驸马之事，与皇后和淑贵妃等人大吵一番，已经成为如今京都城内街头巷尾官员百姓的笑谈。大哥若喜欢惜菱公主，可以让父亲去向皇上求娶公主殿下，毕竟李惜菱的容貌家世还算能配得上大哥。”
　　萧宁瑞挥手就给萧宁泽身后一巴掌，直打得他尖叫着躲出几尺外，方表情凝重冷肃道，“休要胡言乱语，惜菱公主是金枝玉叶、天家贵女，驸马自然是人中龙凤，为兄哪敢肖想。而且为兄根本对公主殿下全无心意，当初她喜欢围着我，也是因为皇家亲情淡薄，那我当哥哥看待罢了。”
　　“大哥确定？泽儿可觉得李惜菱那丫头那大哥的眼神姿态，可不是大哥这般所想。”
　　“那也不用你多言，萧家绝不会与皇氏结亲，为兄对惜菱公主没有半分儿女之情。”
　　“那柳芙蓉呢？当年大哥说她也曾救过兄长性命，而且在襄国临川城时大哥还为救她与少商起过冲突，大哥难道是对她有意？”萧宁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哥眼色，微一挑眉间表情略显为难，“可大哥也知道最近泽儿在谋算何事，大哥若是心系柳芙蓉，那小弟怕是——”
　　“心系什么？我当年救柳芙蓉是因她当初曾以韦芙蓉的化名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有恩自然当报。但她如今已经继任南方襄国占星师，现又被你查出在我京都近郊隐匿，几番祸乱我华国朝局更设计让皇上中毒，我怎么可能会再与其有牵扯。”
　　“那大哥觉得蝶舞姑娘如何？要知人家可是苍穹山脉南荒六部族中的墨羽族族长，武功谋略、医药毒术皆比当世英杰还更胜一筹，而且大哥坠崖伤重在烟水涧那两年多时间，也靠人家蝶舞姑娘细心照顾大哥才九死一生。”萧宁泽漆黑明眸越为精亮，继续不怕死的打趣道，“若是蝶舞姑娘成为我的大嫂，那定会与大哥举案齐眉，传为世间佳话，想来我的小侄儿也会若本少这般聪慧过人、惊艳绝俗。”
　　萧宁瑞银牙微咬，直接上手拧着萧宁泽耳朵，心下又气又笑着低喝，“萧宁泽，你是不是闲来无事打趣为兄？说这些胡言乱语戏弄为兄，你是不是很开心？你即闲得操心这些无聊之事，不如晚上跟大哥一起去演武场，将我教你的四套萧氏剑法各练五十遍。”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萧宁泽边双手合十告饶，边软语撒娇卑喏道，“而且今晚真有要事，小弟还想请大哥同去城郊走一趟，那件事大哥也需要帮忙完成一二。”
　　萧宁瑞双眸微寒，凛然认真地盯着萧宁泽俊脸，神情凝重严肃，“泽儿打算今晚就动手？你可有听大哥的话，将此事告知与父亲？”
　　“大哥吩咐泽儿怎敢不听，之前就已经知会了父亲，皇上及大相国寺那边都由他来安排。至于其它之事，泽儿这几日已经安排妥当，大哥与泽儿今晚只需坐享其成，看戏即可。”萧宁泽笑得云淡风轻，神情在睥睨天下的狂放霸气间，隐含了几分嗜血的肃杀寒意，“今晚之后，泽儿会让这世间再无南方襄国之朱雀占星师，也柳芙蓉与其母柳白芸一样，命丧京都！”

　　群山峰峦望无际，密阴遮日碧环穹。
　　雍州城城墙之上，肖全忠望着城门外唯一的一条通往外界的大路上，那比群山还密不透风的无数燕国战旗铁甲，内心悲愤凄凉。
　　从燕、封两国联军围城之日开始算起，到如今已经两个半月有余。
　　现在的雍州城就是一座孤城，通往外面的大路被燕、封两国联军堵死，东方燕国的主帅慕容青书还让慕容氏族的死士们绕到城边四下，不断在两旁山峰上砍树伐草也做营帐，还在城墙边挖出深约二十余尺的壕沟，夜里突袭城门，大有要将雍州城困为死城之势。
　　同时西方封国的主帅李睿也率封国重兵不惜一切代价地绕到雍州城后，一连与华国派出救援雍州城的十里锁甲军，在雍州城三十里外罗枫林处交战了十日十夜，硬生生用遍地浸染的殷红鲜血，成堆的尸山断旗，阻住华国援军来增援雍州城的去路。

　　更让雍州城内上下诸人心升悲凉绝望的是，如今城内只有不到三日的粮食可供人食用，其他食物草料早在围城初期，就让慕容青书下令隐藏城内多年的暗谍，用计四处放火烧得一干二净，同时派了无数慕容家死士，行刺了雍州城府尹冯纪默。
　　好在肖全忠手下兵将即时赶到，这才让冯纪默虽然伤重却多少捡回一条性命，而今整个雍州城只有肖全忠独自支撑。
　　出，雍州城守军不过两万，还没有燕国慕容青书前锋营的步兵人多，何谈出城。
　　进，华国援军久攻而不入，封国李睿率众官兵不怕死般用血阻来路，何谈进城。
　　这两个多月来，城外三方将士喊杀声不绝于耳，城内贫儿老妇饿喊声日夜剜心。
　　这是肖全忠为将数十年来，最为艰难的一场恶战。
　　肖全忠一个儿子出城迎击燕国攻城敌军时，被燕将斩于马下。一个儿子为了保护自己被慕容青书一箭射伤，到现在昏迷不醒。
　　如今的肖全忠不敢倒下，不敢伤悲，更不敢言败。
　　现在的慕容青书率众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攻城投石，城中守军几乎死伤过半，而且还有些城内商贾们想逃出雍州，意图借无粮之由引发百姓骚乱。
　　肖全忠内忧外患之下，原本略有些斑白的头发，近些时日几乎全变雪花之色，因为多日将自己口粮留给部下兵将、或者百姓饥民，他整个人越发憔悴消瘦，除了双眼眸光精亮外几乎与几个月前判若两人。
　　“将军，城内如今粮食确切来说只供大家两日可食，现在连城内商贾富户也没有存粮可用，这接下来可如何是好？”城内专管粮草供应的官员李全在官兵们保护下，跌跌撞撞爬上城头，边躲闪着远处不断射来的飞驽投石、火球冷箭，边拉着这几个月死活不下城墙的肖全忠，哭诉得双眼通红。
　　“你说什么？大点声。”肖全忠连日听着城外喊杀声，耳朵已经开始听不清声音了。
　　“将军，城内粮食只够全城上下两日可食，没有粮了。”李全几乎是拉着肖全忠胳膊，吼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声音。
　　肖全忠终于听清李全所说之话，心下一寒，这他最不想面对的局势终于发生了。
　　“将两日粮食近半供给所有人，去所有登记在册的官绅商贾家里再掘地三尺，看看还有没有存粮。再将城内不做军备的牛马、猫狗以及所有动物全都让人看管到一处，以便日后官府分配。最后流浪在外的孩童、贫夫老妇们皆送到将军府中由军中人统一看管，不然日后会引发乱势。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随意出门，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下官遵命。”
　　“李全，冯大人可有醒过来？”
　　“未曾。”
　　“也罢，那你去安排这些事，但凡有人敢半点非意或有不从，直接灭族。”
　　“将军，这只怕是——”
　　“只怕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肖全忠双眼血红，透出一股狠厉杀意，“事后如果朝庭怪罪下来，一切由老夫承担。与你等无关。”
　　肖全忠猛地拎起李全的脖领官袍，用手指着城下黑压压一片，一望无际的燕国士兵狂啸道，“你看看这些城下敌军，如果让慕容青书占据了我们雍州城，那以后这里将是扎在华国边境的一把利刃，随时都如鲠在喉，而我们与城内的平民百姓一切活物，没有一个能逃过死字。”
　　“只要让慕容青书攻下此城，他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