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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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一轮满月鲜红似血。
没有风，空气像胶一样黏稠得化不开，压抑得人喘不上来气。就连平常在枝头呱呱直叫的烦人乌鸦也突然安静了下来，连翅膀扑棱飞过的声音都听不到。周围是死一般的静寂。
真是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夜晚。
铃跪坐在外廊冰凉的木地板上，伸出手接住月光，在掌心里流淌的月光竟然是鲜血的颜色。这个时候，一阵疾风突然吹了过来，破开凝滞的空气，把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吹得高高扬起，身后风铃也叮铃作响。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自己房间窗上挂着的一串浅金色风铃，风铃上挂了浅绿色的碎花缎带，在风中轻盈地飘扬着。可是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无论是浅金色还是绿色，都看不出，唯一能辨清的颜色就是那淡淡的血色。
血色投映在风铃上，显得格外凄冷可怖。
那是不祥的颜色。
她皱了皱眉头，猛然收回手，一只手撑着木地板想要站起来回房间睡觉。可是她的双腿发麻无力，完全动不了。大概是因为跪坐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吧。
铃泄了气，揉着酸麻的小腿，茫然地看着空寂的院子。
若不是她一直都睡不着，也不会出来透气，可是现下看起来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望着那轮血月，铃的内心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焦躁了。她隐隐有一种预感，今夜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
无法压下心中烦躁的铃，迅速从地板上爬起，却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滴答。”
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变得格外清晰。铃像一头警戒的小兽一样，瞪着锐利的眼睛去寻找声音来源。
“滴答。”
第二声更清晰了。
与此同时出现了一阵很轻很有规律的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的沙沙声。
“是谁？”铃的心没来由地慌乱，甚至，漏了几拍。
她看到沿着外廊走过来的隐藏在影子里的一个漆黑而模糊的人影。最先突破影子的桎梏，走到月光下的是一把长刀，刀尖滴着粘稠的血，一滴血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随后，一只脚踩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带着淡淡血色的月光从侧面打过来，为他的周身镀上一层耀眼的银；可是他的侧脸却执拗地没入阴影之中。半明半暗之间，一双冰冷的三勾玉写轮眼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铃。
铃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蓦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你……为什么……”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突然钻进铃的鼻尖，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那是来自地狱的味道。
而站她面前的浑身浴血的人，简直就像是刚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那人不说话，于是铃又说：“你是刚刚执行任务回来吗，鼬。为什么会来我家？”
是的，来人是宇智波一族的天才——宇智波鼬。
铃是知道他的。
七岁从忍校毕业，八岁开写轮眼，十岁升为中忍，是继宇智波止水之后的又一个天才，他的事迹被大人们津津乐道，因为他是宇智波一族的荣耀。
铃虽然是宇智波一族的孩子，却不懂任何忍术。她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开一间杂货铺，而鼬的弟弟佐助就是杂货铺的常客。
托佐助的福，铃见到鼬很多次，也交谈过很多次。每次鼬来的时候，虽然不笑，但是眼睛里满是细碎温柔的光芒，哪像现在这般，冰冷得可怕。
虽然鼬勉强算得上是铃的朋友，但是他们并不熟。这三更半夜的，鼬突然浑身浴血地出现在自己家，是要做什么？
总觉得，有些奇怪。
“鼬，发生了什么事吗？”见鼬依旧紧抿嘴唇不回答，铃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一瞬间，鼬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复杂。那是铃无法读懂的眼神，似乎蕴含着某些激烈的感情，似乎又不是。
风铃叮铃作响的余声不绝。鼬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悬挂在窗前的那串精致的风铃。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名为“怀念”的东西。铃知道，他是在想念家里的佐助。在佐助的房间里也有相似的一串风铃，那是先前佐助看见她在杂货铺修理坏掉的风铃，露出了水汪汪的渴望眼神，铃于心不忍，就顺手做了一串送给他。
可是现在，鼬的沉默让铃于心不安。
她不觉得鼬跑到她家仅仅只是为了怀念佐助。
鼬转过头，专注地盯着她说：“我把你的家人杀掉了。”
铃大惊失色：“什么？！”
“你知道我刚刚是从哪里过来的。”
那个方向！是爷爷奶奶的房间！
铃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她冲过去就要去房间里查看爷爷奶奶的情况，却被鼬轻而易举拦了下来，推了回去。
“他们已经死了。”
铃死死盯着鼬手里的长刀。刀尖滴着的血，原来是爷爷奶奶的吗？
可是，为什么刚刚什么动静也没有？
该说，真不愧是鼬吗？
铃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为什么？”
说完，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苦笑道：“任务吗？”
“是。”
最近族里的气氛很奇怪，就算神经再粗，也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铃露出讥讽的笑：“那为什么不立刻杀了我？”
鼬深深看着她：“你不是宇智波的族人，你走吧。”
对，她并不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她是个孤儿，在很小的时候流浪到族地，就被现在的爷爷奶奶收养了，一直呆在这里。这不是什么秘密。
铃狐疑地看着鼬：“你，有这么好心？”
鼬脸上一贯的冰冷沉静的面具突然有了皲裂，他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逼近铃，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半张脸终于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写轮眼里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缓缓流过。他急切地说：“趁着他们还没来，快走。”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铃可以清楚地看见鲜红的写轮眼里倒映出的人影。铃也不知道为何现在还能如此平静，那种平静仿佛一点也不像自己。铃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们……要杀多少人？”
鼬沉默了几秒，回答：“全部。”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放过我？”
“铃……”
这是鼬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在今夜。铃突然笑了，笑得像个白痴：“你放过了我，他们不会怪罪你吗？而且他们不会来追杀我吗？”
“你离开木叶，走得越远越好，你不是宇智波族人，没有人会发现你的。至于我的事情——”鼬顿了顿，“与你无关。”
“你动摇了。”
铃虽然这么说着，脑海里却突然浮现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在她短暂的十二年生命里，前五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因为她太弱小，经常因为食物受其他乞丐的欺负，她也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直到那一天来到了这里——她原本是想找机会偷东西的，可是那个老女人却抓住了她，不顾她身上脏，连忙塞了食物在她的手里，脸上的皱纹因为笑而皱成一朵花。那个老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匆忙把食物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回答：“铃。”
然后，铃就呆在了老女人家，叫老女人奶奶。
而老女人的丈夫，那个老头子，铃叫他爷爷。
因为铃不是宇智波一族的族人，所以她没有资格修习宇智波一族的忍术。而爷爷奶奶不忍心让她去当忍者，就教她读书识字，让她在杂货铺里帮忙。
再然后，铃遇到了佐助和鼬。
佐助第一次来到杂货铺，是和鼬一起。那个时候的鼬，铃记得很清楚，虽然脸上故作老成，眼角眉梢却尽是掩饰不去的笑意。奶奶告诉她那是宇智波族长的儿子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而宇智波鼬，则是不世出的天才。
佐助很喜欢缠着她，跟在她的身后叫铃姐姐，于是铃和佐助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铃做好风铃的那天，佐助因病倒下，无奈的铃就亲自去佐助家，她看见佐助脸色发红头上搭着毛巾躺在被窝里睡觉，而鼬小心翼翼地将风铃挂在佐助房间的窗上。走出房间的时候，铃调侃道：“鼬，你这么疼你弟弟，让我这个没有兄弟姐妹的人很羡慕啊。”
鼬说：“因为他是我弟弟。”
铃佯装发怒：“你这么说我嫉妒了哟！”
鼬依旧波澜不惊：“再嫉妒也没用，我和佐助还是兄弟。”
铃颓丧着头说：“真是败给你了。”
走出佐助家的时候，铃突然抬头问：“当忍者很辛苦吧？”
鼬说：“我们只能成为忍者。”
铃问：“佐助也一样吗？”
鼬回答：“他只能和我们走上相同的道路。”
铃离开的时候，鼬突然小声自言自语：“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铃。”
鼬以为她根本没听见。但是铃听见了。
为什么……要羡慕她呢，明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她当时这么想。
可是后来的后来，她突然明白了，鼬说出那句话的原因，不过，当她明白的时候，鼬已经是满手鲜血站在她身前了。
就像现在这样。
血月之下，少年满手鲜血宛如地狱归来的暗夜修罗，而少女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眼里，一丝柔软的感情也没有。
有的，只有愤怒。
“宇智波鼬！你凭什么劝我逃走？我在爷爷奶奶收养我的那天，我就是宇智波一族的人，我的名字前冠以宇智波的姓氏，爷爷奶奶是我的亲人，这跟血缘毫无关联！宇智波一族的所有人不仅是你的亲人你的同胞，也是我的亲人我的同胞，你杀掉了你的同胞，又凭什么劝我抛下同胞而胆小地逃跑？要杀就把我一起杀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孤身一人，与宇智波一族的我们再无关联，你是宇智波的叛徒！”
铃用毕生的力气朝鼬怒吼，喘了几口粗气又继续指责：“你难道连佐助也要杀掉吗？”
“是。”
“你不会后悔吗，不会在半夜受到良心的谴责吗，杀掉了所有同胞的你？”
鼬顿了几秒，坚定地摇头：“自从走上忍者的道路，我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后悔。”
“为了什么？”
“为了木叶。”
“为了木叶而杀掉自己的族人？你的族人的心里，都在滴血！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的话，你说什么要保护木叶？！”
“我别无选择。”
“好吧，别无选择的宇智波鼬大少爷，我完全无法理解你，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当过忍者的缘故吧。果然，忍者都是又麻烦又讨厌的东西啊。”铃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前安静悬挂着的风铃，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说是抉择，不如说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事。
铃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单纯而快乐。她朝鼬招手：“杀了我，就像你刚刚把我爷爷奶奶杀掉的那样。”
话音刚落，铃就看见自己的胸膛出现一把长刀，随后传来的是一刀穿心尖锐的刺痛。但直到最后，铃还是笑着的，笑容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一如往昔。
鼬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垂下眼睑，喃喃地说：“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铃。”
可是这次，铃听不到了。
刀刃拔出，血花四溅。铃的身体重重撞到了窗棱，窗前的风铃像是发出最后的哀鸣一样在叮铃作响。风铃晃得是如此剧烈，剧烈得猛然滑下窗子，落在铃的手边。淡金色的风铃滚上鲜血，终于染上血一般的颜色。一阵疾风吹来，风铃在血泊中做最后的挣扎。
鼬和来时一样，握着滴血的长刀，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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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鼬都会忆起那张染着鲜血的稚嫩笑脸，那张脸仿佛烙铁一样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怎么也忘不掉。
如果说，鼬最在意的人是佐助，那么，他最忘不了的，就是铃。
那个，笑着朝他招手对他说“杀了我”的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