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代倾城逐浪花（四） ...
-
第二天，雨化田果然不出孟星魂所料的再次来到了摘星楼。
当时孟星魂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有外人气息的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孟星魂见到雨化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答应帮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雨化田一愣，没有想过事情竟会如此的顺利，他迟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帮我的是什么事情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孟星魂起身下了软榻，一直走到雨化田面前才停下。他的语调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似能砸穿铁板一般，他一字字道：“我要帮你，那就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帮你！之后，你也必须要帮我！”
雨化田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他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似是在重新审视面前这人，但他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虽是与预料中的稍有差别，但这样子的孟星魂，让雨化田更感兴趣，也让他对于事情的成功更有把握了。
看来，自己当时真的没有选错人……
“……我猜，你是要再去一趟龙门，对吗？”孟星魂不紧不慢的，又在雨化田心湖上投下了一颗不小的石子。
“没错。”雨化田答道。因之前已有准备，所以对于孟星魂能猜出这一点来雨化田并没有太奇怪，不过他仍然有疑虑，“你能知道我是要去龙门，说明你不仅聪明，而且也已经知道了我的全部底细，那你知道我是要到那里做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孟星魂摇头，“但我知道，你不会是为了宝藏。”
孟星魂的话让雨化田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地紧盯着孟星魂的脸，像是要在上面找出什么破绽来一样，结果他发现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雨化田很快就垂下了头，将自己的表情不甚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良久之后，雨化田的身子开始一耸一耸的，似是自嘲又似是张狂的笑声从他的喉间挤出，他突然抬起了头，激动地对着孟星魂喊道：“不，你错了！我就是为了宝藏去的！我这一生都在渴望得到那笔宝藏！”
他面前的孟星魂丝毫不为所动，语调依旧淡然，“不，你不是为了宝藏。”孟星魂没有说他会这般认为的理由，但他的样子就是那么的笃定。
雨化田还想解释，却在察觉到正在向他们逼近的脚步时不甘不愿地停止了争论。
——能来摘星楼的，自然只有朱厚照了。
朱厚照因着担心孟星魂会对“阉奴”一事耿耿于怀，今天特意去查看了一番当初被他带进宫阉掉的那个小男孩儿的现状。男孩儿已长成了男人，如今在重华宫内当值，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再次面对他时朱厚照有些唏嘘，吩咐了管事要对他多加照顾，之后朱厚照便匆匆赶回来陪他的宝贝了。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孟星魂和雨化田两人并排站着，跟两截木头桩子似的，当下就把他给心疼坏了——昨晚自己虽百般温柔体贴，但以孟星魂如今的身体仍会有些不适，现在见着这人居然就这么笔直地站着跟雨化田说话，还不知道他的腰要为此多受多少罪呢！
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哪怕不愿在人前示弱也不用非站着，一起坐着也好些啊……朱厚照在心里抱怨着。他不知道的是，孟星魂此举仅是为了在跟雨化田订立“互相帮助”的合约时不落了下风，不然以自己的情况现在孟星魂可能真的会在坐着。
孟星魂不知道朱厚照心中所想，在雨化田匆忙地行礼时，他就平静地对朱厚照说道：“我答应了他。”
答应了谁，答应了什么？朱厚照一边赶忙让雨化田免礼一边想着，他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况。
雨化田起身后，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依旧站得笔直的孟星魂。看来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有价值啊……
朱厚照的怔愣也只是一瞬，他并不愚蠢，自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要去大漠？”
闻言孟星魂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雨化田，随即转向朱厚照说道：“看来你知道他的心愿啊，正好也不需要我多说了。”
“不行，我不准！”朱厚照边说着边把孟星魂拉到了他刚刚休息的软榻旁，怕他难堪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上面。孟星魂也不矫情，顺势就坐了下来，他的腰的确是很不舒服了，再不坐的话一会儿还不知道会不会在外人面前发生什么丢脸的事情呢。
动作虽是完全的顺从，但孟星魂口里说出来的话就一点儿都谈不上顺从了，他冷冷道：“你不准又如何，我已经答应了他。”
雨化田在一旁垂手而立，专心低头看着脚尖，一言不发。
朱厚照有些焦躁，他试图让孟星魂明白状况，“你想出宫，去哪里都可以！但是沙漠旅途遥远又那般艰苦，你身体不好，没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的话，去了不是要受罪吗？”
孟星魂不为所动，依旧用着那种慑人的眼神看着他。
朱厚照抓抓头发，突然就站起来转了两圈，觉得不够似的又转了两圈，他这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个因爱人的任性而发愁了的居家男人，哪里还看得出是那个指点山河的一国之君？
“你要是想去也行！”朱厚照放弃的大叫一声，又一屁股坐回了孟星魂身边，“但我必须跟你一起去！”爱人要去沙漠他拦不住，但一定要有他陪着才行，虽然这与他本来的计划相去甚远——他本来是想带人去气候宜人的江南水乡走走来着。
结果，孟星魂用一句话就把朱厚照鼓起来的气给戳破了，只听他说：“我有说过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啊？”朱厚照苦着一张脸，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怎么，你几天前不是说要带我出宫吗，这么快就想食言了？”之前朱厚照说要带他出宫游玩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至少朱厚照不再锁着他关着他了，这令他很满意，不过眼下刚好还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去大漠。
到现在朱厚照都以为自己是因被剥夺了自由而痛苦，他也不愿点破。其实那条锁链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方并不是夺去了他的自由，而在于那种被人像宠物一样豢养的耻辱感，哪怕朱厚照对他再好，也只能让他深深感觉自己是被主人疼爱的猫狗之流。
他要的是平等的对待，虽然这在面对的是一个帝王的情况下很不现实，不过，就朱厚照这几天的作为看来，他表现得还不错。
朱厚照还有些恍惚，他不确定地问道：“星儿，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去大漠？”
“当然。”
朱厚照看看孟星魂，又回头看看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雨化田，他不得不妥协了，“好吧，你可以去大漠，但是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也不能像在皇宫里一样因为不喜生人就不让那些锦衣卫靠你太近！”
孟星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见他答应，朱厚照也就放下了一份心，他的星儿答应过的事情，目前还从没有食言过。
朱厚照随即转向一旁静立的雨化田，柔声说道：“雨化田，朕和星儿都答应了，你放心吧。”
雨化田行了个礼，“多谢皇上恩典。”
“无事。”朱厚照说着起身到了雨化田跟前，“怎么张太医跟朕说你昨日又没有胃口了，现在如何？”张太医是雨化田的专用太医，和李太医一样有着严密保守秘密的职责。
“劳皇上挂心，小人无碍。”雨化田的回答恭敬而疏远。
雨化田很快便向朱厚照告退离开了。孟星魂一直坐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的相处。
朱厚照目送着雨化田离开，一直到人完全不见了踪影才转身，结果就见孟星魂正用一种神秘莫测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一时竟感觉有些发毛。
“朱厚照，你在怪我吗？”孟星魂问道。
“没有……怎么会！”朱厚照坐过去，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只要条件允许，他就决不会让自己怀里没有这个人。
“真的吗？”孟星魂转头看向朱厚照，“我罔顾你的旨意，让雨化田重返龙门的愿望得以实现，你不怪我吗？”
“这怎么会是我的旨意……”朱厚照面对着孟星魂，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好吧的确是我的旨意！不过我也只是依据先皇的嘱托，先皇临崩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切不可让雨化田重回龙门，他担心雨化田会在龙门再次遭遇不测，更担心完成了心愿的雨化田，会就此一去不回。”
果然是这样，所以雨化田才会从自己这里下手。不过……
“你为了我，违背了先皇的遗旨？”
朱厚照闻言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就是不想让孟星魂知道这一点，之前才迟迟不肯说出来。
先皇遗旨，这在大明朝，简直就像是天神本尊一样不可侵犯，一旦违背，“不忠不孝”等一连串的骂名就会纷至沓来，这对一个国君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哪怕那道遗旨并不为世人所知晓，在位的皇上想违逆它也要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而朱厚照居然只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该说他太过离经叛道吗，还是太爱自己……
想到这里，孟星魂垂下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代倾城逐浪花（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