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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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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侯少爷最近很头疼,他捡到了一只看起来很危险又很麻烦的东西。
嗯……或者说不是个东西——一见到他就吱吱地炸毛,见不到他又可怜巴巴地蜷缩起来,好像对面站着的,不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夏侯少主,而是一个明码标价的“负心汉”。
夏侯少爷很头疼,觉得自己的清誉受到了威胁。
他苦思冥想许久,找到二叔求助。
二叔想了想说:“听你描述……应是个猫罢。”
夏侯少爷很迷茫:“啊?我没养过猫……”
二叔赧然:“我也没养过。”
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二叔提议道:“听说猫不大喜欢见生人,你找专人饲养它罢。”
夏侯少爷沉思一阵子,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吭哧吭哧地吩咐下去。谁知小东西的炸毛症并未好转,反而愈发严重,隐隐有病入膏肓之势。
夏侯少爷又迷茫了,默默地想,我不是给它找了专人饲养么?怎么还不好?
家仆们最看不得夏侯少爷低落脸蹲墙角的模样,连忙凑在一起讨论方法,好半晌,终于众人拾柴火焰高地得出了结果,立即送到夏侯少爷面前献殷勤。
夏侯少爷依然低落脸,情绪不高地听完,嘟囔说:“哄?”
家仆甲:“对呀对呀,猫就是需要哄!”
家仆乙:“小人家里从前也养过猫,哄一哄,摸一摸,可乖啦……”
家仆丙:“对呀对呀对呀。”
夏侯少爷顿时振作起来:“那我去哄了!”
家仆甲:“少主加油!”
家仆乙:“少主加加油!”
家仆丙:“少主争取一举将它压下!”
……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2
夏侯少爷士气高昂、气势汹汹地去哄“猫”了。
他先是在心里缜密地排练了一遍哄猫的甜言蜜语,又留有后手地拎了包晒干搓扁的鱼干以防不时之需,轻手轻脚地靠近猫房。
一步,两步,三步……
猫房越来越近了,而里面的小东西并没有被惊醒。夏侯少爷陡然觉得胜利在望,连眼睛都亮了不少。
然而就在成功接近猫房的那一刹那,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仆在门槛放了根被洗刷得光溜溜的柴火,夏侯少爷一脚踩滑,“啪叽”一下脸朝地摔得六亲不认。
……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还得拨冗抬起头,安抚里面被惊醒的猫祖宗。
夏侯少爷平生安慰过不少人,安慰这东西倒是头一回。他趴在地上,近乎懊恼地盯了一会儿浑身炸毛的小东西,许久舔了一下唇,试探着发出一个音:“喵?”
小东西表示鸡同鸭讲:“吱。”
夏侯少爷无奈,只好模仿:“吱。”
小东西:“喵。”
夏侯少爷:“……”
他有种被这东西愚弄的错觉……
想了想,夏侯少爷大人有大量地退让一步:“喵。”
小东西将鸡同鸭讲精神贯彻到底:“——吱!”
夏侯少爷:“……”
他默默爬起来,决定离开。
谁知这时,他裤脚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瘦巴巴的小爪子紧紧抱住了,夏侯少爷一低头,就看见先前还如临大敌的小东西,四肢恋恋不舍地缠在他脚踝上,见他低头,欢乐地“喵”了一声。
真是……猫鼠一窝。
夏侯少爷无奈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从袖里掏出一小包鱼干,在小东西面前晃了晃。
小东西:“吱吱吱——”
它眼睛一亮,四肢并用地窜到夏侯少爷肩头,热情洋溢地用毛茸茸的头顶蹭夏侯少爷。
夏侯少爷有点承受不住它突如其来的友好,受宠若惊地探出一根手指,在它头顶上摸了一下。
小东西蹭得愈发用力:“喵喵喵……”
……这是要独自唱完七侠五义的节奏。
夏侯少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畅怀微笑时,五官尽数舒展开来,如同终日收敛的一幅墨卷珍宝,终于在世人眼下徐徐展开,端是眉目如画,墨气氤氲。
小东西木愣愣地盯着他。
夏侯少爷看他这副呆样,不免又微笑了一下,半晌沉思道:“你既与我这般亲近,不好再小东西小东西地叫,我给你起个名字罢。”
小东西呆呆地“吱”了一声。
夏侯少爷:“看你这木头样,与我一友人倒相似,暂时便以他的名字代替你的……唔,好像这样不大尊重他,好吧,那就只取他姓,再给想个名儿。”
他苦苦思考了好一会儿,提议道:“就叫……‘姜吱喵’如何?”
于是……这样便尊重那位友人了么?
3
夏侯家的少主患上了一个不大体面的病症——恋猫症。
嗯……如果他每天不离身的那玩意儿是猫的话。
具体症状如下:
姜吱喵挑食,夏侯少爷很焦躁。
姜吱喵不见了,夏侯少爷很焦躁。
姜吱喵感染风寒,夏侯少爷很焦躁。
姜吱喵看上了一只母猫,夏侯少爷很……焦躁。
家仆甲:“你们觉不觉得少主这症状有点像……”
家仆乙:“像什么?”
家仆丙:“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猫奴!”
被自家仆人盖上“猫奴”两个血淋淋大字的夏侯少爷,有点忧郁。他微侧着头,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瞟着手底下的白米饭,思绪早就飘到了千里之外:“它吃了么?”
家仆甲:“回少主,它吃了。”
“……哦,”夏侯少爷心不在焉地扒了口饭,“吃了在干嘛?”
家仆乙:“回少主,估摸着正在睡觉。”
夏侯少爷又心不在焉地扒了口饭,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顿时更忧郁了,嘟囔道:“刚吃就睡下,不怕噎着么?”
众家仆:“……”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他再也坐不住,“啪”一声,搁下碗筷:“我要去看它。”
家仆丙连忙拦住:“——少、少少少主!切莫冲动!想去看姜吱喵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何必急于一时呢……”
夏侯少爷:“我……”
家仆甲:“少主先把饭吃了。”
夏侯少爷只好坐下,闷闷不乐地扒白米饭。
扒着扒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自己方才的作为,真是比姜吱喵还要……幼稚。
夏侯少爷脸上“腾”地一红,咳了一声,埋下头扒完了整碗饭。
4
夏侯少爷最近很难受,他如珍似宝的小东西,突然丢了。
长这么大,除了姜承将他拒在千峰岭之外那一次,他还没有这么难受过。
姜吱喵……丢了。
就好像,那位姓姜的友人,也丢了一样。
夏侯少爷有点失魂落魄,渐渐地,这种失魂落魄便成了食不甘味,到最后,他竟破天荒地清减出一个下巴尖,整个人瞧上去憔悴了不少。
5
转眼间,一年的时光呼啸晃过。
春去夏来。
夏侯府外,灿烂绿荫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夏侯少爷倚在曲廊里,眼皮微垂,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一湖荷池,似是在打瞌睡。
这时,家仆甲突然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扑通”一下,额头磕在了夏侯少爷脚下。后者倏然从夏池荷梦中醒来,眼皮半掀,心情有点不好地看着家仆甲:“何事如此惊慌?”
家仆甲:“有、有有……有故人来访!”
夏侯少爷兴趣缺缺:“哪个故人?”
家仆甲连舌头都不利索了:“姜姜姜姜……”
夏侯少爷眉头一动,很快又平了下去,语气硬硬的:“姜兄?”
家仆甲急忙摇头,额角一颗冷汗刷然流了下来,半晌才把后面的字吐清:“——吱喵!”
夏侯少爷微愣。
他慢慢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手心,隔了许久,他似是有所感应地抬起头,便看见一道颀长人影穿过了曲折回廊,走到了他的身边。
对方下半身服饰如常,上半身却不伦不类地套了件奇形怪状的兽皮,而头上更是大胆时尚地安了两个毛茸茸的兽耳,衬得那张英俊,略显阴郁的脸庞竟有些……可爱起来。
只听对方低声道:“听说你一年前捡了只瞧不出品种的宠物,极为宠它……还给它冠上我的姓。”
夏侯少爷眨眨眼。
对方似是有些无奈:“我此番前来,本是来兴师问罪,却闻那只宠物跑了个没影,你眼下正是伤心的时候……我如此一番作为,”他迟疑了一会儿,问,“你心里可有好受一些?”
夏侯少爷认真地思量了一下。
好半晌,他伸出禄山之爪,毫不客气地拉下对方的头,用一根得闲的手指压住对方的唇,笑吟吟地:“喵。”
对方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一弯,隔了许久,就着夏侯少爷的手指缓缓开口,灼烫的气息燎过他的指缝:
“——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