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53、拇指姑娘-4

　　那是一个身形和田鼠小姐差不多大小的老鼠，说是老鼠，除了那条裸露在外面甩来甩去的尾巴，他的举止看起来完全像个人类。身上穿着服帖整齐的衣服，而且还是三件套，高高的燕尾帽把耳朵遮住了。而那根拿在手里的手杖只远远的也能看出十分光滑，应该是特意打磨过的，绝对不是随便捡了跟树枝来充数。

　　鼹鼠出来之后，就抬头朝着天空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他又钻回树洞里，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手上多了一些东西。一张圆圆的小木墩，还有用藤蔓编制成的小篮子。他把木墩搬到榉树下放着，篮子放到一旁。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他感叹了一声，捋了捋胡须，在小木墩上坐下，拿起篮子里的食物，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吃起来。看起来，他似乎在享受一顿惬意自在的野餐。

　　“鼹鼠先生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有教养。”躲在一旁的田鼠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鼹鼠看，脸上起着红晕。

　　艾里本身就是生活在海洋中可能没有感觉，而拇指姑娘也十分特殊，在身为人类的伊恩看来，目睹一只老鼠模仿着人类的举止行为，甚至比很多人来得还要自然和优雅，不仅有种奇妙的感觉。

　　原本伊恩打算去和鼹鼠打个招呼，但是被田鼠小姐阻止了。“不行啦，鼹鼠先生他肯定会被你吓到的，绝对不行。”田鼠小姐以一种小声但是坚定的声音说道。所以伊恩的打算只能作罢。

　　一行人躲在大树后面看着鼹鼠慢条斯理的吃完了篮子里的东西，慢条斯理的拍掉身上的食物屑，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胡须，慢条斯理的把小木墩和篮子搬回树洞里。等做完了这一切，鼹鼠拄着手杖抬头眺望已经完全变成暗青色的天空，默默看了一会儿，慢慢踱步回去了。树皮被重新合上，榉树看起来依然没有什么两样。

　　而一直到鼹鼠先生重新回到树洞之中，田鼠小姐的热切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今天的鼹鼠先生，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的样子，真是太好了。”田鼠小姐的脸上闪着光芒，露出了小小的满足的表情。

　　“直接在生日会上和鼹鼠告白如何？”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旁观察的伊恩突然开口说道。

　　田鼠小姐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原本脸上残余的红晕一下子消失殆尽，“你、你在说什么？这当然、当然是不行的了！”她结结巴巴的否决。

　　“男士对于可爱小姐的告白通常都是不会拒绝的哦。”

　　“不行的啦！”田鼠小姐急急说道，“鼹鼠先生他喜欢美丽的话，而我……而我……并不美丽……也不可爱……”她的声音低下去，“男士对于长相普通对象的告白，通常是拒绝吧……”

　　看着田鼠小姐越来越低的头颅，以及不断戳着衣角的爪子，伊恩没有再多言。

　　夜晚来临，田鼠小姐回到她位于地道中的家。而艾里，伊恩和拇指姑娘依然露宿在野外。

　　“我觉得，只要去城镇里买样小而精致的东西当成礼物就可以了。”艾里说道。火堆旁，他的脸上照映着火光，“那个鼹鼠先生看起来很喜欢人类的东西，所以只要是精致点的人类物件他应该都会喜欢吧。”

　　“我也这样觉得……”拇指姑娘依旧依偎在大鸟旁边，“但是，总觉得只是一件人类的东西还缺了点什么。”

　　“什么？”

　　“怎么说呢……”拇指姑娘皱着眉头思考，“不完美吧……如果只是帮田鼠小姐送一件礼物。”

　　“哪里不完美？”

　　“与其说是不完美，不如说我更加想看到田鼠姑娘正真的心意被鼹鼠知道。而且，有可能的话……”

　　“你要试着当丘比特吗？”问这话的是伊恩，他膝盖弯曲，手肘搭在膝盖上，手里烤着一只兔子。原本他是打算打下一只鸟来当晚餐，但是被拇指姑娘坚决拒绝了，所以到麦田旁的树林里捉了只兔子。他撕下一只兔腿给艾里，又撕下一大块肉给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摇头道：“我吃果子就可以了。你说让我当丘比特是什么意思？”

　　“去探查看看那位鼹鼠先生看看吧。”伊恩笑着说道。

　　******

　　暗沉的天幕上挂着一弯弦月，月光暗淡，四下里都是分辨不明的漆黑。有风，在黑夜中，麦浪起伏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一浪接过一浪，充斥在耳边。一个小小的身影颠颠撞撞走过巨大的麦田边缘，那身影看起来那么渺小而柔软，看起来随时都会被黑暗给吞噬。

　　那抹渺小的身影沿着麦田走着，似乎漫无目的。随后，走过麦田，在一棵榉树前停下来。黑暗中，矮小的榉树像是压低着的一朵暗云。

　　“咚咚咚，咚咚咚……”身影敲了敲榉树。

　　没有人回应，寂静的夜里，微弱的敲击声似乎会被麦浪吞噬。

　　“咚咚，咚咚咚，咚咚……”敲击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会儿，随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夜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咔嗒。”突然，榉树下方发出了声音，一块树皮，动了动。隐隐的，有亮光在树洞内部出现。一只身穿睡袍的老鼠，举着灯，出现在树洞门口。他朝着树洞外面张望，发现了那抹滑落在旁的小小身影。

　　老鼠迟疑了一下，将灯凑到那人面前。那是一个如同地精灵一样的小东西，黑色的脏兮兮的头发，身上胡乱裹着一块满是泥巴的布，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沾染了些许污渍。

　　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鼠端详了一会儿，从树洞里拿出手杖，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那人。

　　“唔……”那人突然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面前的老鼠，突然用力抬起手臂一把抓住老鼠的睡袍，“求求你，给点吃的吧，我的肚子好饿，好饿……”说完，又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似乎只是说这几句话就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老鼠顿了顿，转头回到树洞里，不多久，就拿着一点面包走出来，放到那人手里。面包的香气将那人唤起，他坐起来，狼吞虎咽。等快速的将一个面包吃完，他满足的叹口气。“谢谢你，好心的先生。”他对着老鼠鞠躬。

　　老鼠点点头，就要回头离开，身后的人又发出声音，“先生，你能不能好心的收留我一晚。”

　　老鼠回头看他，只听对方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你看我这么小，睡在野外总是担惊受怕。我不求要睡到床上，只求你给个仓库的地方我睡觉就可以了，我只求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晚。求你了，先生。”

　　老鼠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会，踱步回了树洞。

　　“先生……”

　　“进来吧，我要关门了。”老鼠说道。

　　“谢谢你，先生。”听到老鼠这么说，那人蹬蹬蹬爬起来，跟在老鼠身后进了树洞之中。

　　弦月依然静静的挂在空中，麦浪一波一波的响着，这是个安静的夜晚。

　　跟着老鼠走在树洞中，才发现这里面是别有洞天。进了树洞就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放着手杖手套等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玄关。再往里走，树木的部分就渐渐消失了，泥土出现。而空间也更大了一些。在这个更大一些的空间里，地上铺着地板，有小小的圆桌，圆桌上还摆放着一本小小的书，而墙边有书柜，角落里还有一个摆放着各种小摆件的架子。洞穴的另一端，有好几扇门，老鼠打开其中的一扇，从中拿出了一些食物，又打开了另外一扇门，从中拿出了盖毯。

　　“吃吧，今晚就在地毯上睡吧。”老鼠将食物递过去，淡淡的说完，然后走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大声的道谢，即使透过木门，也能清晰的听到。然后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之后，就没有了声响，在客厅的人应该睡着了。鼹鼠渐渐也睡着了。

　　就在鼹鼠睡着后不久，那个前几分还呼呼大睡的人骨碌一下翻身站起来。他拉了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嫌弃了看了一眼。心中抱怨：真是的，那个伊恩，就算是要悄悄打听，也不会让人家变成这幅又脏又丑的样子吧。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啊。

　　她心中一边如此抱怨着，一边蹑手蹑脚地查看起周围的东西。翻翻书架，看看挂画，然后她注意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书本。书本看起来经常被翻动的样子，边角已经卷翘起来。她走过去，翻开。

　　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眼睛微微放大，“啊，这是……”她忍不住小声说出口，随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等老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昨晚那个地精灵一样的人已经不在了。盖毯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边，上面覆着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写着几句话：谢谢你，好心的先生，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老鼠看了看，什么也没说，把纸条收好，又看起来书，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而树洞外面，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艾里和伊恩面前，拇指姑娘眼睛发亮，叉着腰站着。晨光照射在她充满自信的脸上：“我知道了，重要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