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50、拇指姑娘-1

　　早上的阳光清澈透明，微风轻轻拂过树梢，林中鸟鸣清脆，空气中混合着清早特有的青草的味道。一切都美好的令人心情舒爽——如果没有身后那聒噪的声音的话。

　　“喂——”长长的音调响起来，声音还稍显稚嫩，听起来像是孩童的声音，“喂——伊恩——”

　　走在林间小道上的高大男子脚步不停，然而脸上却乌云密布，身上环绕着的低气压让人不用靠近也能明白这个男人心情很不好。

　　“喂——喂——伊恩——”身后声音拖得长长的叫唤声不停。

　　每叫一声，男子身上的气压就低一分。

　　“喂——伊恩——伊恩——”

　　终于，在身后又一次响起叫唤声的声音，男子猛然间顿住脚步，刷的回头过去，“住、嘴！”男子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相当的不爽。

　　“哦，你终于肯理睬我啦。”然而讲这话的人还是一副十分悠哉的神色，甚至有些得意的咧嘴一笑。

　　“所以，我的海王子殿下，你究竟是想怎么样？”伊恩咬牙切齿地问道。

　　“吻我。”看起来身高只有男子一半的孩童仰着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伊恩额角有某条青筋抽动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深呼吸，接着转身继续朝前走。

　　“喂——”身后，艾里的声音又长长的响了起来。

　　真是快要让人忍受不了，伊恩头疼的想。

　　“我喜欢你。”几天以前，艾里突然朝着伊恩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意料之外的展开让伊恩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但是更加让伊恩无法接受的，是从艾里表白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不停的朝着伊恩索吻，不厌其烦到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今天早上也是，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艾里突然窜到自己面上，凑上来就要吻上来，生生把还睡眼朦胧的伊恩吓得瞬间清醒过来。

　　“喂——伊恩——喂——”艾里还在不屈不挠的呼唤。

　　这样下去不行。伊恩顿住脚步，回过头。

　　“恩？”艾里歪着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开心的表情，“是终于准备被本王子轻吻了吗？”他说着，就跳过来。

　　“等一下。”伊恩伸出手掌按在艾里的脑袋上，阻止对方进一步靠近，“艾里，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并不是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亲你的。”

　　“啊？”

　　“亲吻这种事情，是要喜欢才能做的。”伊恩严肃的说道，“只有拥有喜欢这种心情，才能亲吻，懂吗？”

　　“啊？？”

　　“更何况你还是男的。”

　　“啊？？？”艾里的表情越来越疑惑，他露出不解的神色，“男的，又有什么关系？”他还记得初次踏入人类世界所遭遇到的时候，被一个可怕的男人要求当成新娘。虽然回想起来仍旧有点厌恶，但是那个说和自己结合的人，不正是男性吗？那说明，对人类而来，同性也是可行的。

　　“总之啊……”伊恩无奈的长叹一声，“目前为止，还是请你不要提起亲吻这个词比较好。”

　　“……”艾里逼凑上来，几乎要贴到伊恩的脸上。伊恩能从他湛蓝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我知道了。”在认真观察过伊恩的神色之后，艾里说道，“目前，本王子就不勉强你了。”

　　伊恩松了一口气。

　　“但是……”艾里抬起手臂，充满气势的指着伊恩说道，“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主动亲吻我的。”艾里的眼里的闪耀着自信的光芒，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话语毫不迟疑。

　　“……”伊恩的嘴角抽了抽，但是不管怎么样，目前总算是能得到片刻的安静时光了。

　　“不过话说回来，伊恩你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呢？”在两人重新并排而行之后，艾里突然出声问道，“我记得那位老婆婆说过是一个让所有男人都十分生气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所有男人都生气啊？”

　　伊恩的脚步一顿，别过头去，但是口气听起来十分不快：“没什么。”

　　“哇哇哇，小心小心！快闪开！闪开！”正在艾里要开口提问的时候，突然从高空中传来一阵叫声。伊恩和艾里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葱郁繁茂的树枝之间，有一只大鸟翅膀朝着两边张得笔直，正快速的俯冲下来。

　　“哇哇哇，闪开，闪开！”眨眼之间，大鸟已经要坠落到头顶。

　　“哇！”眼看大鸟要砸落到自己头上，艾里反射性的闭上眼睛惊叫一声。紧接着感觉身体腾空，伊恩抱起他跳到一旁。

　　下一个瞬间，“轰”的一声响，大鸟重重的砸落在地上，草木折弯了腰，地面上甚至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坑团。

　　这么重的坠落，恐怕大鸟凶多吉少了。但是下一个瞬间，就有人声从大鸟的方向传来。

　　“哎呀，痛痛痛，吓死我了。”

　　艾里和伊恩面面相觑，同时看向那只砸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大鸟。全身覆盖着黑色羽毛的大鸟大约有成人一个头颅的大小，喙部和脚爪子是淡淡的红色，从外形来看，虽然比普通的鸟儿大了一点，但是和老鹰却没有办法相比。而样子看来，更加是平平无奇，看不出有特殊之处。这样一只鸟，居然会人声？

　　正这么好奇着，鸟儿颈部的羽毛耸动起来，一抹亮丽的红色从黑色的羽毛间显露出来。然后是两根雪白色细长的类似火柴棒的东西，那两根棒子来回晃动了两下，又缩了鸟儿黑色的羽毛间。红色，一点一点，从黑色的羽毛之间显露出来，慢慢露出了全貌。那是一条迷你的长裙子。

　　鸟的羽毛里藏着一条裙子？艾里和伊恩越发的好奇。

　　“哎呀呀，刚才正是太危险了，我脆弱的小心脏真要受不了。”一颗黄色的，毛绒绒的小脑袋从鸟的脖颈间钻出来。小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那是一个十分小巧的袖珍小人。那条从黑色羽毛间显露出来的红裙子，正是穿在她的身上。而先前看到的那两根雪白的细小棒子，是她细细的手臂。

　　她的头发上还沾着片树叶，那原本是偏普通的树叶，但是此刻粘在她的头上，却看起来无比巨大。她费力的从大鸟身上爬起来，要顺着大鸟滑落到地面。然而，她的脚刚一接触到地面，就低叫着一声跌倒下去。

　　“呀……”艾里吓了一跳，从伊恩的怀里挣脱出来，跳到袖珍小人面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拨动了一下：“你没事吧。”

　　“唔……”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小人捂着脚踝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的脚好痛。”接着她的眼睛闪烁出水光，“怎么办呢，鸟儿受伤了，飞不了了。我也受伤了，走不了路了，怎么办呢，好苦恼好苦恼……谁能帮帮我呢……”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艾里犹豫着开口，但是话刚说出一半，就被伊恩截过话头，“艾里，我们走吧。”说着，不由分说拉起艾里。

　　“哎？”艾里愣了一下。

　　“我们还要赶路呢。”伊恩说着，拉着艾里大步离开。

　　“等一下！”身后，小人喊道，“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来帮一下吗？！”

　　“不——”伊恩回头，微笑着回答，“这种情况下，应该要远离奇怪的事件。”说完，转身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啊！喂！”

　　艾里一边被伊恩拉着踉跄朝前走，一边回头去看那个袖珍小人的情况。原本正流露出气恼表情的袖珍小人，见艾里回头看她，眼神一转立刻转变为楚楚可怜的哀求神色：“请您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

　　“陌生人的话，可不要轻易相信啊。”耳边，伊恩沉声说道。艾里犹豫了一下，转头跟着伊恩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袖珍小人在身后高喊。伊恩丝毫不为所动。就在两人要离开之际，袖珍小人突然喊了一句，成功让伊恩停住脚步。

　　“我知道你们在寻求破除诅咒的方法。”她抛出这句话。

　　伊恩回头，“哦？”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我知道有面无所不知的魔镜，只要去问魔镜，就能知道破除的方法。”她抬起头直视着伊恩，“只要你们愿意帮助我，我会告诉你们关于魔镜的消息。”

　　伊恩眯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小人看了一会，忽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成交。”他快步走过去，捧起从刚才起就跌坐在地上的小人，“可爱的小姐，有什么是我能为你效劳的吗？”

　　这态度转变未免也太快了吧？艾里目瞪口呆。于是，那位乘坐在大鸟从天而降跌落在他们面前的袖珍小人，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前行。

　　如同麦粒般的小脚悬挂在艾里肩头。直到这个时候，艾里才真正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人。那是一个只有大拇指般大小的人，看起来十分娇小，就像是一个十分精细的人偶玩具。头发是如同向日葵一样的澄黄色，而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蓬蓬的红色裙子。眼珠是蓝色的，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细细的睫毛。

　　大概是感觉到艾里观察的目光，小人回过头对上艾里的视线，歪过头甜甜的笑了一下。

　　“你好，我叫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

　　“恩，因为我从出生起就只有人类大拇指一样的大小，所以大家都叫我拇指姑娘。你呢，好心肠的人？”

　　艾里微微侧过头看了看拇指姑娘。

　　“我想，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突然会寻求你们的帮助吧？”拇指姑娘甜甜的笑着，没等艾里开口，就自顾自回答，“我能察觉到你心中的善意，虽然对于那位先生没有办法感知到，但是我想，和你一起的，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如你所见，我生来就是这幅样子，要是无法依靠大鸟到处飞行，几乎是寸步难行。万一碰到打着坏主意的人类就更加糟糕了，一定会被卖到马戏团关起来供人参观。所以，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幸运了。”拇指姑娘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真诚。

　　“那你是女巫吗？”艾里问道。

　　拇指姑娘摇摇头，“我拥有的能力还远远称不上是女巫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才刚刚见面，你就知道我和伊恩在寻求破解诅咒的方法呢？艾里想要如此问。而拇指姑娘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般，笑起来。

　　“风——”她举起手臂，手指微微弯曲，感受着流转的微风，随后把手凑到耳边旁，“风能告诉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