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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深蓝城纪【23】 ...

  •   【23】

      浪潮退却之后,是无边的宁静。

      贺以驰睁开眼睛,白色,满目的白色,他慢慢地转动眼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衣白歌,正撑着手瞌睡,眼皮耷在一起,脖子别扭地歪着。

      “醒醒,吊瓶完了。”贺以驰不满地说。

      白歌噌的睁开眼,看向吊瓶,发现还剩大半瓶之后松了口气,才扫向贺以驰,惊得舌头转了好几圈:“你醒了?认识我是谁吗?”

      贺以驰呵呵笑了:“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白歌怔住了,木木地点点头:“最……爱的人……是……是吗?这个症状还真是诡异,这是回到什么阶段了?贺以驰!你给我正经一点!混蛋!”幡然醒悟被耍,白歌愤怒地举起手掌狠狠地拍在了他膝盖上。

      贺以驰倒吸一口凉气,裂嘴笑:“我错了我错了,夏维呢?”

      “他还昏迷着。”

      “我做实验,他为什么会昏迷?”贺以驰惊讶,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实验室。

      “反正就是累倒了,你先把身体养好,他很快就会醒的。”

      贺以驰怒了:“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白歌双手一摊:“这是机密,我真不能透露,你也知道我嘴巴不严。”

      不是不严,你是该严的时候不严,不该严的时候胡乱严,贺以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一个使劲,听见白歌哇的一声惨叫,惨绝人寰。贺以驰阴恻恻地笑了:“说不说?”

      “整个实验都是机密,绝对不能透露的!”

      “我记得实验的全部的所有的过程,想听吗?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一些东西,不需要太明白,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白歌睁大双眼,交叉双手,激动得手足无措:“当然要听!跟我说!全部!一点儿也不能少!除了夏维,你是第一个能正常出来的家伙,我得看看你都遇见了什么,尤其是最后!”

      “那你也要跟我实话实说。”

      “好……吧。”

      贺以驰忍住抽风似的头疼,将所有的经历快速地说了一遍。

      除了和夏维的对话。

      白歌非常激动:“果然是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出来,记忆和认知才能被保留得这么全面。”

      贺以驰说:“轮到你了,别想糊弄我!我见到的夏维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是在空间里曾经存在过,对吧!”

      一针见血,白歌老老实实地说:“是的。你所见到的,是空间里发生过的事。你和过去发生了交流,是因为你进入了那个时间点,产生了虚拟的冲突而已。就像故事一样产生了分支。不过,你遭遇的都是从前,对从前的结果是发生不了任何改变的,会改变的,只是你的现在。”

      “说明白点。”

      “你既然能想到,应该就懂了。你看到的所有东西:人也好,动物也好,都曾是以前参加过实验的——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里面全是幻象。你知道是幻象,是夏维剧透给你,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罗里吧嗦,直接说重点!”

      “比如,展训不知道空间里是幻象,所以一旦遭遇到以前的实验者,就出现了很强的攻击性。而你呢,因为知道是幻象,意志一直在提醒和引导着你去幻象夏维,所以你见到了与夏维相关的画面,比如他小的时候……”白歌滔滔不绝,也不管机密不机密的,“你见到的是过去的真实的夏维。你们的对话并不完全是你自己虚拟出来的,而是根据夏维当时的心境和状态的真实映射,引发出的一问一答。对了,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贺以驰避而不谈:“这个实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在三维空间里,尝试接收四维或五维空间传来的讯息,现在只是初步阶段而已。但现在实验的过程引发出的成果,已经慢慢偏离了这个最初目的,也许它会被发挥到别的地方,跟时间有关的地方。总之,我们能控制的只有XG实验本身。以后会怎么样,肯定会引发辐射性的效应,对科技是一个很大的促进。”

      “停!我知道了!既然我遇到的是虚拟的夏维,他怎么会昏迷?”

      “在你回乌思之前的两个月,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实验,夏维被困在实验空间里,他当时并没有找到最佳契机,是被强行退出的。因此,夏维很反对你再参加实验,不可控因素太多。”

      贺以驰挑了挑眉:“那你们还敢实验?”

      “失败乃成功之母,怎么能轻易放弃啊?其实,如此这次失败的话,我们会停掉实验,想不到你直接偷梁换柱自己进去了!实验过程中,外面的人是坚决不被允许进入实验室的。夏维担心你,所以用尽了所有办法,把讯息传递给你,因为用脑过度,昏迷了。”

      “用脑过度?”

      “嗯!”

      “不是搞笑吗?他通过思维传给我吗?原来科技都发达到这种程度了啊!”贺以驰气极反笑。

      “XG不仅仅是传统上的空间,还运用了神经原纤维研究的技术,过程比较复杂,你就理解成脑电波吧。通过脑电波的仪器,夏维将自己的思维传送到空间。不过这项科技很不成熟,通过这种方式传达到空间里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夏维执意要这么做——当专注到极点,也就崩溃了。最后我想把他唤醒,已经来不及了——别急,医生说他也很快就会醒来。”白歌始终啰嗦地天真乐观着。

      贺以驰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最后,贺以驰回忆起了左弘给的那些数字。夏维则跪在地上,在他手心运算着,并推断出了空间最恰当的离开时机。意味着,这一个夏维,是现在的夏维的意识?

      白歌肯定了他的说法:“到了最后的阶段,数据的波动跟以往都很不同,出现了非常剧烈的重叠。你再厉害,作为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外行,也绝对不可能幻想出真正的契机。毕竟,在这之前,我和夏维都没有推算都空间的最佳出入点。”

      贺以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夏维最后会让他走,并露出那种释然的笑,因为问题解决了。贺以驰已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内心的情绪。

      “醒了?”向晚打破了静寂,“恭喜,你是第一个正常出来的,采访一下,有何感想?”

      “感想很多,最深刻的是在里面见到展训了!”

      向晚立刻不自然。

      “想不想知道他在里面遭遇过什么,想就求我!”贺以驰斜眼看向晚。

      “滚蛋!”向晚啪的一声扔过一个枕头,“白歌,替我揍扁他!亏我辛辛苦苦为他哥俩奔波了一个礼拜,救了一白眼狼啊!”

      夏维静静地躺着,眉宇蹙在一起。

      贺以驰绕着他那根白发,心思纠结,额头贴额头靠了一会儿,覆在他耳边说:“夏维,我都醒了,你怎么还睡着,忘了在实验室里你和我说的话吗?”那些不全是自己的臆想,也是夏维的心思。

      缠绵而坚定。

      医生说夏维该醒了,但终究是这样昏迷着,带着微微皱起的眉。一连三天贺以驰坐在夏维旁边,抚摩那温和的脸庞,述说着愧疚。第四天,当第一缕晨曦照下来时,夏维的脸闪耀着细细的光泽。与以往略微不同,却还是怎么呼唤都不醒来,贺以驰笑了,轻轻的说:“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走了;再不睁眼,我就真的会走的。”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眸子很亮。

      “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还要骗我?我每天那么伤心,你也舍得?你记得在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对吧?”贺以驰掐了掐他的脸,甜蜜地抱怨。

      “真好你没事,我进得太迟了。”夏维抚摩了一下他的头发。

      “什么?”

      “进去时空间就已产生质变,我都快被吓死了。多亏你想起了左弘的运算,不然,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空间吞噬,我会……痛苦死的。”夏维微笑着,在“以前的”夏维对着那么多运算数字无力地坐在地上时,“现在的”夏维才成功侵入空间,取而代之并完成了最终的运算。

      贺以驰有点郁闷,现在不是研究实验的时候吧——不过:“你是最后才进来的?之前我们的对话你记得吗?”

      “关于左弘的运算吗?”

      看来在运算之前的,不是真实的夏维了,而是夏维曾经的停留在空间里的意志与贺以驰的对话而已。贺以驰失落了,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不知道也好。”

      “你和我说过什么吗?”

      “……我很高兴你能醒来。”贺以驰抱住了夏维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醒来后夏维恢复神速,当天晚饭后,两人在乌思公园冷飕飕的风中走上半个小时。夏维一如既往的沉静,也旁敲侧击问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贺以驰含含糊糊一句带过。两人变得沉默,直到回家。

      叮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午夜的宁静。

      这声响像叹息一样划破了梦境,浅眠的夏维慢慢坐起身,嘴角流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现在,绝对不会寂寞,因为贺以驰回来了,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呼呼大睡——虽然举止还是很奇怪,一会儿亲密,一会儿沉默,总是吞吞吐吐——孤单了太久太久,直到现在,失落感才悄然消失,而变成充实且甜蜜。

      吱——轻微呲呲声,像桌椅在地板上拖动。

      从楼上传来的,在静夜异常清晰。夏维下床轻轻地走了出去,从阳台上照过来的月光,照得客厅很空荡。墙上泛着点点亮光的钟表,显示才凌晨一点。

      夏维放轻了脚步上楼去。

      楼上是大书房和一个露台,露台曾经种满了花草,一到夏天,爬满青藤,艳丽的凌霄花开得绚烂。母亲贺妍离开后,庭院率先荒废了,装满泥土的花盆晒到干裂,堆满灰尘。过了几年,夏友宗去世,顶楼算是彻底废了。

      啪!夏维按开了灯!瞬间光亮一片,所有东西在明光之下无处遁形,他也因强烈的光线眼睛条件反射地眯起。

      一目了然。

      一列列的书架井井有条,墙上的油画一幅没少,零零落落摆着的空花瓶也还在。夏维的无名指在书桌上一划,一条清晰的灰迹划出了楚汉之争的棋盘,灰尘还是那么多。地面上,有一条清晰的人走过的痕迹,痕迹尽头,是第二列书架。目光一一扫过去,中间那行,有被书本擦过的新鲜灰痕,缺了一本,父亲的工作笔记。

      显然,刚刚有人在书房,甚至此刻还没离开。

      夏维先走到露台,空空旷旷,地面厚积的灰尘显示除非来人有翅膀才能飞过去。困惑地回到大书房,怎么,忽然心跳异常。他按一按心口,仿若这颗心与另一颗心共鸣一般,在胸腔里有了回荡。这种静夜里牵连到血脉的异样,令他脑后的神经又开始隐隐抽动。难道是……夏维走到窗户前,在约50厘米处停下,对着窗子顿了顿嗓子:“以驰?”

      欸!

      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后,一个黑色身影窜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进来,果然是贺以驰,被识破后脸不红心不跳,双手叉腰看着夏维。

      “都是自家你躲什么?”夏维心倏然落地。

      “煅炼身体!”贺以驰闷声闷气回答,他讨厌接触夏友宗的东西,尤其这个书房,因为夏友宗一进就一天,还不许人打扰,对于童年的贺以驰来说,简直是痛恨到极致的恶魔般的场所。

      “你,拿爸爸的笔记本做什么?”夏维问得直白。

      每次干点什么,都被夏维撞见和识破,比神算还神算。贺以驰无奈地从背后甩出一个黑色的厚本子,啪了一声,落在茶几上:“你怎么知道我拿了什么?”

      “我记得这里的每一本。”跟扫描一样的脑子,以非正常人的思维排列着的记忆,“对数字过目不忘”的天赋也会用在这种地方,夏维很敏锐,“你现在,是在查父亲的过往吗?父亲跟楚郁不太打交道的。”

      “不是,通过所有细微的线索,我制了一个关系表,发现,他跟楚郁比我想象中更复杂。”

      “怎么说?”

      “该怎么说呢,大部分的时候,他们是没有交集的,比如很少一起研究啊吃饭啊什么的,这导致我们误认为他们没有交集。然而在我们看不到的某个点上,他们却交集频繁——这需要细致入微的分析,才能得出的。”

      夏维微笑着说:“像约瑟夫森效应一样吗?”

      “什么?”贺以驰偏头问。

      “超导体中的电子穿过绝缘层进入另一超导体中。绝缘层太厚,或太薄,都不会发生约瑟夫森效应。”夏维认真解释,眼睛里含满笑意。

      完全不知所云,但好像是这么回事。好吧,这跟当下要解决的问题半点不相关,无论是深奥的理论,还是普通的实际……总之,道理应该是一样一样的。贺以驰掠了掠碎碎的刘海:“就算是吧,你看看,他最后的研究跟之前有没有不同,如果出现大的差异,就说明了问题。”

      夏维翻开父亲的笔记。通篇都是研究,关于空间粒子的只言片语,很乱,有猜想有论证,还有随性的思维发散。旧纸页很薄很脆,一页一页写满了字。翻阅完全本,夏维翻回中间,很不理解,手在笔记上轻轻划着横线:“中间两页,看上去不太对劲。从这里开始很不一样,这些话和父亲的之前思考的东西,没有联系。”

      “看出了什么名堂?”有汉字有数字,组合在一起就是糨糊,贺以驰两眼一抹黑。

      “就好像你做的黑椒汁煎鸡翅,是麻的;中间放一块可乐鸡翅,是甜的;材料一样、颜色一样、外表一样,但味道是不一样的。”

      “……”好傻的比喻、好蔑视智商的解释。

      “逻辑也很奇怪,人格分裂一样。一个提出设想,一个解释,这一行是建立,这一行是推翻。”

      “他和谁讨论然后顺笔记下的吧?”

      夏维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贺以驰流畅的肌肉线条上。两条直线,两条交叉的直线,平静地说:“你的直觉很准,我想,和父亲在一起讨论的,应该是楚郁叔叔。这几句话的说法很特别,又明了,跟物理上的阐释方法不同——从父亲的角度是不会这么说的。说得这么深奥,又能融进粒子空间学识的,只有楚叔叔。”

      “就算是吧,他们讨论的是什么?”

      “空间,没有实质内容。”夏维重复揣摩着这几页,看似很普通很寻常,深究也得不出什么结论,都是老调重弹的研究结论啊 。

      “没有说什么物质之类吗?”

      夏维的目光又从笔记本移到贺以驰的大腿,往上,定格在贺以驰神采飞扬的眼睛:兴奋时会微微睁大、迸发无限求知欲的眼睛像黑洞一样,吸引所有凝视它们的物质——贺以驰,期望能找到任何跟Cy有关的蛛丝马迹。

      “到底有没有?”贺以驰将腿交叉,心想再这么交流下去都到明天了。

      “没有。”夏维温和地回答。

      贺以驰跌进沙发里,苦恼得恨不能把眉毛揪下来:“烦啊烦。楚郁来找他是为什么啊?难道楚郁已经找到了Cy的用途,想来探一探?我得深度查一查楚郁和夏友宗的关系了。”

      不掘地三尺,贺以驰是不会停下来的,不如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夏维说:“她是他的前女友。”

      “谁和谁?”

      “楚夫人曾经是爸爸的女朋友。后来母亲介入,他们分手了。楚夫人和爸爸性格低调,知道的人很少,几年之后她嫁给了楚师。”为逝者讳,夏维本不想重提这些往事。

      “你怎么才跟我说?!”

      “过去的事不好随便评判。再说,我又不知道父亲会卷进去。”

      乱蓬蓬的往事就这样扔在眼前,毫无准备,惊讶一闪而过,无数的可能纷纷扬扬,贺以驰忽然笑了,笑得咬牙切齿:“你说,爸妈会离婚该不会是因为夏友宗和楚钒他妈余情未了吧?”查来查去,查到自家了。

      夏维表情严肃:“胡说!爸爸之后再跟她没瓜葛,楚夫人和楚郁感情非常好,我和爸爸一年到头都在一起,还能不知道?我相信,爸爸不可能介入Cy之中。还有,我报告上级了,实验通过,估计你们很快就能返回部队。”

      “这么快啊?”贺以驰又惊讶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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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深蓝城纪【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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