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 blue．dunk！》枫露清愁

27、03.我先放弃了

　　守著卑微的自尊，她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生命中第一个触手可及的天堂。

　　*

　　夏日午後，钢琴与小提琴合奏的维瓦尔第的《四季》本来应该非常优美醉人。却让婷奈昏昏欲睡。

　　梅子的琴音戛然而止。
　　明雪放下琴，“累了？”
　　梅子的靛瞳神采奕奕，却带著一丝调侃，“你告诉我怎麽了，虽然刚刚到现在一个错音都没有，但你还能再无聊一点麽？就算我不睡著，她也差不多了。”下巴一扬，指婷奈。
　　婷奈吐舌一笑。喜欢经典芭蕾不代表喜欢协奏曲，“嗯，你们走之前，记得叫醒我。”

　　“不好意思。”明雪乖乖道歉。
　　“你现在这样的水准，能在神奈川当选代表，但要在关东和全国大赛中脱颖而出恐怕还要加把劲。”
　　明雪垂首。
　　“我不需要弹琴机器，就算技巧再好也没用。”梅子甜美的声音吐出冰冷的话语。

　　明雪懂得她的意思，梅子对乐器的造诣跟她不相上下。更见识过她在琴弦上的爆发力，即便是一个错音都没有，即便常人都听不出来，梅子也知道她在走神。

　　──说实话，除了你，我不想给任何人机会。

　　他的语气慵懒又平淡，霸气的理所应当却又任性的自然而然。她竟然无法揣测其中的含义。

　　“休息一下吧。”梅子提议。
　　明雪迫不及待的放下琴，5岁开始拉琴，早就熟悉的重量平时轻若鸿毛但现在也重逾富士山，沈甸甸的压在肩膀上。

　　梅子状似不经意的聊著天，“跟男朋友吵架了？”
　　明雪忍不住争辩，“我和仙道桑不是那种关系。还有，如果某人不大嘴巴，我会很感激的。”转而瞪向婷奈，婷奈一溜烟跑去练小跳。

　　“我有提到他的名字麽？”梅子似笑非笑。
　　一不留神就会被她调侃到，明雪装没听见。打开水杯，小口啜饮。

　　“彰，我是说仙道是个出了名的冷血家夥。”钢琴後的梅子也不理会明雪愿不愿意听，“不是指他的态度而是指这里。”她指指胸口，“在东京都时他就可近不可亲。偏偏生来就是聚光体，所有人都喜欢围拢在他身边，赶著去看他的比赛，为一个根本不会跟他们成为朋友的人加油助威！”

　　明雪苦笑。的确是没错。即便是在海滩上钓鱼，云淡风轻的甚至有点懒散的笑容，也很吸引人却带著距离感。

　　“看似每个人都能跟他成为好友，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梅子目光紧紧盯著明雪，“上一次，其实他邀请你来看陵南首战的吧。他从来不用也不会主动邀人看他的球赛。”

　　梅子那跟年龄不符的洞察力实在让她无法反驳，“我也以为跟他是朋友，可惜他对我隐瞒他是谁。”

　　仙道竟然对明雪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麽？梅子眸光千变。
　　这可太有趣了。以仙道的脾气，大概开始是懒得说又不想引起过度关注，但後来应该是刻意隐瞒。难道说，他竟然不希望别人在意他，仅仅是因为他是神奈川的天才麽？
　　那麽後来又发生了什麽，迫使他不得不坦白身份，显示实力，而目的，自然希望引起她的关注。
　　如果真是如此，仙道对眼前这个女孩的用心，可能绝非他一贯的漫不经心，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但是，她可没兴趣告诉明雪。既然这两个人都不喜欢坦白心意，就让他们曲折点才好呢，她可是很坏心的哟。

　　“先不提隐瞒。为什麽你们不是朋友？因为……自尊？”梅子犀利的反问。

　　因为曾经在那个万人瞩目的世界，所以明雪格外懂得现在的两人差别会有多大。她守著那可笑可悲的自尊，硬是推开了仙道，著实不能怪梅子的洞若观火。

　　“对。他是仙道，他是天才，人人都争著对他好。现在的我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吧。球队，教练，球迷都容不下吧。”

　　梅子轻轻一笑，“配不配是仙道说了算，不是他的球队教练球迷说了算。我认识的仙道绝不会理会别人想法。更何况，千叶的明雪，本就不输任何人，还不配做仙道的朋友？你有亲口问过他吗？你不像是会如此自卑的人啊。”

　　亲口问过？她甚至没有开口的勇气，如果他也阻止了她开口呢？就像藤真那样。

　　明雪想了想，“如果是你，会有这种勇气麽？”

　　轮到梅子发怔，“什麽意思？”

　　“明知道你和流川的世界有多大的差别，还能义无反顾不管别人怎麽想怎麽说，一意孤行不管对方是否会被打扰，生活步调是否被打乱？”

　　梅子当然懂得，自己去扰乱流川的平静，让他跟着她的步骤，她也做不到。很好，明雪这家夥居然绝地反击，果然是她很想击败的对象。

　　“啊！！！”

　　婷奈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梅子和明雪一起望过去。

　　“养伤期间我胖了整整3公斤！！！”她哭诉，“都是你害的，明雪，我以后再也不去纯之屋吃和果子了。”
　　“怪我咯！”

　　梅子摇摇头，甩去杂念，“好吧，但在工作室里，我需要你集中精力！”
　　明雪敬了个礼，“是的，女王。”
　　“还有，你能不能停止那些损伤手指的打工？如果你缺钱就把房子退租，住到我这里来。”
　　“不要。”明雪拒绝，整天对著梅子还是非常消耗精力的，“我换个工作就是了。”
　　“住我这里。”婷奈跑来举双手赞成。
　　“也好。”梅子转而看明雪。
　　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藤真朝夕相处，但明雪只得答应。

　　梅子嫣然，看著两人，“那麽，准备好夏季艺术交流赛吗？”
　　她们的夏天，不该是如此伤春悲秋的，应该是明媚绚丽，光芒闪耀的。

　　婷奈一甩头发，“那还用说。”

　　明雪拿起琴，这次确实格外的轻松，“当然。”

　　*

　　自从重新回到球队，三井一分钟都不想浪费，曾经国中MVP，三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太过堕落，似乎冥冥之中有种力量，时刻拉着他，没有让他堕入不可挽回的深渊，因此，他很快回到巅峰。

　　街头篮球场，他教崛田一伙打篮球时，三对一，还让他们一个个都连滚带爬。

　　“哎呀，快起来了，你们成什么样子啦。”三井哈哈大笑。
　　崛田委屈，“你是篮球运动员，我们又不是啦。”
　　“穿什么皮鞋啊，笨蛋！”
　　“小三饶命！”
　　“你叫我什么？竟然学那个红头发的！放学别走！”
　　“我就没上过学啊。”

　　正在玩闹间，有个穿着短裤运动服，露出一双修长美腿，扎着高辫子带着头带的女孩从球场外跑过。
　　三井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了。
　　他的世界一直都是很单纯的。只除了三年级的夏天，他认识了这个叫做婷奈的女孩。她热辣的像盛夏的骄阳，但有时候会像是夜晚一抹凉风。
　　他一直以为那天训练之后看到她是一个幻象。

　　她脚踝好了吗？高强度的运动不要紧吧？

　　她没有看到他，依然风一样的从他面前跑过。

　　可惜，他是三井寿。从前他就不懂放弃，而现在，蹉跎了两年之后，他更知道想要什么就应当抓紧。

　　三井对后面道，“崛田，你们玩吧。”说着，三分线之外，背对篮筐，反手一勾。
　　——球进了。
　　崛田他们一个个赞不绝口，再看三井，他已经不见了。

　　跑过商店街，婷奈慢下脚步，正好是万家灯火的晚餐时间，饥肠辘辘却又不得不抵抗那些美食的诱惑。

　　“喂！”声音从天而降。

　　她一抬头，喝，有人从路旁天桥的五个台阶上单手一撑栏杆，直接跳到她面前，动作极其潇洒。

　　婷奈看着三井发呆。他穿着运动休闲服，浑身散发着热力，微微出汗，扎着一个鲜艳的头巾，无损他的帅气，反而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狂野和痞气。

　　天哪，他戴着头巾的样子很帅，跳下来的样子也很帅，笑着望着她的样子也很帅——她有点发晕，是不是太饿了？

　　“domo。”婷奈一边打招呼，一边绕过他快步走去。
　　唉，他再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婷奈走得快，但他身高腿长也就跟着，“你最近怎么没来湘北啊？”
　　“我在训练。”
　　“跳舞？”三井干脆抄到前面，调转过来，退着走，这样他就可以望着她了。

　　“你伤刚好吧？别太勉强自己。二度受伤就危险了。”他苦心劝道，直觉上，让这个美艳的小辣椒经历他曾经经历的痛苦，他着实不忍心。
　　“没大碍了。”她用手背胡乱抹汗。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
　　他怎么知道她没带毛巾？这年头还有几个男孩带手帕？拿着他的手帕，婷奈纳闷。再仔细看看他的穿着打扮和举止，其实他家境应该还不错，教养也挺好。

　　他看看两旁的小店，“你还没吃晚饭吧？走，我们一起去。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好吃的拉面店。”
　　婷奈顿住脚步，他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易呢？“你不该准备联合决赛很忙吗？”

　　“忙也要吃饭嘛。”
　　婷奈叹了口气，“我不能吃，我在减肥！”目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的小店溜去。

　　“哈哈哈……”三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到婷奈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根本不需要减肥啊！女孩还是丰满一点，手感比较……”
　　她的身材本来就比同龄女孩高挑，现在正在发育期，婀娜的线条根本无从遮拦。

　　一不小心痞气又出来了。婷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知道他只是嘴上亏她而已，根本不会失礼的。

　　“我是说真的！”他道。
　　“我也认真的！养伤的时候，已经胖了几斤，老哥都说，我的舞伴需要起重机才能把我举起来！”

　　“哈哈哈……”三井又忍不住爽朗的笑起来了，“你老哥精辟！”

　　婷奈气的一跺脚，不想理他了。

　　“不过，举不起来你，是男生的问题哦。”三井突然踏前一步，没等她反应，就双手一圈她的纤腰，轻而易举把她举了起来，“看，很容易嘛！”

　　婷奈傻眼了，刚想他不会失礼，没想到……
　　曾经不知道跟多少男舞伴合作，都没有这么尴尬过，她又羞又窘，踢动双腿，“你快放我下来！”

　　三井放她下来，婷奈狠狠锤了他一下。
　　这人真是痞子，当街抱女孩，路人都笑了！

　　“我觉得你还是太轻，”三井被锤的肩头往后一侧，“嗯，刚好欠一碗拉面的重量！”

　　“呸！什么嘛！！！”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得好远。

　　*

　　一碗博多叉烧拉面，一碗京葱酱油豚骨拉面。

　　最后婷奈还是被三井拖了来。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语气，他的笑声，还是他的表情。

　　汤底很浓很油，叉烧很香很嫩，再配上玉米，昆布和温泉蛋，盛夏之中一大碗热汤下去，吃的大汗淋漓，可是也痛快。

　　三井撑着下巴，看她毫不矫情的吃相，笑得很开怀，“慢点吃，你刚都发出猪哼了。”

　　婷奈呛了一口，面条差点从鼻子里跑出来。

　　三井一手捂嘴，笑得很辛苦，然后把茶推到她面前。
　　婷奈一边咳一边喝水，“都是你！”

　　三井把水羊羹推到她面前，“去油。”
　　婷奈看了看甜点，又看了看他，“你害我有罪恶感了。”
　　“只要注意饮食，配合适当运动，你不会发胖的。”三井托腮一笑，“但是要有耐心，别太勉强。”

　　婷奈挖了一小勺羹，淡甜，像果冻一样清爽。
　　“可是，我没办法耐着性子。我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了。”

　　三井想了想，“要不，我帮你制定运动时间表，有人盯着你，节奏就不会被打乱。”

　　婷奈盯着手里的勺子，“你……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这样会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他是哥哥的死敌不是吗？

　　“啊？！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直不都这样对你，送你拐棍，帮你复建啊。”三井的声音提高了。这小姑娘最近一直怪里怪气的。

　　婷奈默默的放下勺子，“三井，偶尔看到你，真好。听到你说想打篮球，真好。看到你现在气色很好，真是太好了。”她从腰间的小包里把自己的饭钱放在桌上。

　　三井有点发懵的看着她走向门口。

　　“但是，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说罢，婷奈掀了帘子出去了。

　　*

　　──那颗棒球她还留著吗？

　　不知道为什麽明雪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晚上，等婷奈用好浴室，穿了居家服的她放了一张最喜欢的CD，坐在地板上，打开一个破旧的小糖盒。

　　第一根小提琴的琴弦，第一次拿到後生赏的奖牌，蝉联关东大赛时的绶带，母亲替她下巡演时的照片和剪报，还有藤真送给她的照片……
　　这里面有她最美好最私人的回忆。来到神奈川，别人遗忘了她的名字，她遗失了曾经的才华，只有这些被她小心的收藏起来。

　　不知为何仙道给她的那颗棒球也被她收了进来。大概潜意识里，她觉得那一刻的美好，也值得被永久的收藏起来。但她骗他说没有留。

　　指尖碰到球的一瞬间，相识的片段也一段段的涌入。

　　轻轻拿起那颗球一看，上面果然签著他的名字──Akira。

　　是的，是这个名字，他第二次见面时告诉她的名字，也他刻在强者之石上给他看的名字，更是她本该唤他的名字。

　　那又如何，她再也不会如此唤他了。
　　终究只是奢望吧。两人的世界差距太大。不想失落只好先背转身，不希望被放弃就先推开了他。可是这并不代表心中并无所谓，恰恰相反，她依旧很难过。

　　球丢入盒子的一瞬，滚了半圈，反面露出一半，恍惚上面也有一些字，她隐约记得要他签名时他後来又添了什麽，心里一动，又拿起球，手指一转，背面印入眼底，上面果然也有字。

　　她轻轻抽了一口气。
　　那背面的字赫然是……

　　──仙道。

　　仙道仙道仙道……

　　是的，他的姓，他被人熟知的姓氏。那个他第二次见面时没有说出的姓，那个五千名观众疯狂呼唤的仙道。

　　明雪轻轻捂起嘴。
　　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告诉她了，但是她竟然没有留意过。

　　守著卑微的自尊，她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生命中第一个触手可及的天堂。

　　想起了那个本垒打时的笑容，心中不由的一阵酸楚。

　　她可还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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