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流水不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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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最后我对着沈北雨的眼，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我之所以会彷徨会顾忌会忍不住疏远沈北雨，乃是因为我自知跟沈北雨的差距太大，他太优秀，而我太平凡。我们唯一的相似点就是我们的名字。而最让我担忧的，是沈北雨在我之前也交过那么多的女朋友，他也曾喜欢过她们，但是最后一一与之分别。
在和夏莺莺一起睡的那几个夜晚，我听着夏莺莺浅浅的呼吸，辗转难眠。即使偶尔阖上了眼皮，浮现的也是沈北雨和她在一起时的情景。
我本来就是一个比较敏感且多疑的人。爱情本来应该如巧克力一般甜美，但我尝在口中却只觉得酸涩。
回到家中我又恢复了高考刚结束时的状态，整日闷在家中闭门不出。偶尔吃过晚饭会跟妈妈一起出门散个步。沈北雨也常来我家，捧着个茶壶跟我爸在客厅聊些政=治，要么就是摆个棋盘下一局，他一直这样，无论是生活作息还是爱好习惯，都像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起先他到我家来的时候我还会紧张，生怕我跟他的关系被我爸妈知道，后来我发现这完全是多余，人前沈北雨压根就当我不存在，唯独只有我跟他的时候，他才会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也只是盯着，什么话都不说。
——什么话都不说，一双眼里也写满了人世沉浮，像是看破我所有想法一般。
有时候是黄昏时分我散步回来，刚刚走入单元门口，沈北雨从楼上走下来，楼道光线弱且岸，沈北雨周身却发着微微的光；有时候是清晨，我穿着睡衣啃着苹果站在窗子口看着我爸和沈叔叔晨练，一转身就看见沈北雨慵懒地靠在窗子边，单手托腮专注看我；有时候又在我家的客厅里，他跟我爸下完棋，杀的我爸丢盔弃甲，直呼要去上厕所，而我不巧在这个时辰出来倒水喝，在饮水机接完水一抬头又看见沈北雨盯着我看……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格外压抑，恨不得马上逃离。但是他的视线又有如化为实体，牢牢定住我的脚，让我没办法动弹。
我，沈南晴，自知负沈北雨良多，但我天性如此，无法更改。
生活平淡如水，时间转瞬即逝，三个月漫长的暑假就这样飞速的过去了，转眼间，大学开学了。
我原本以为一切事情和矛盾都会在时间的稀释下慢慢淡去，直到梁烟忽然找我，给了自以为是的我重磅一击。
大学开学的前一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号，久久都没出现的梁烟忽然约我出去吃饭。我应约前去。梁烟约我的是H市一家很出名的茶餐厅，叫梧桐小站，也在红星路上。
我到的时候梁烟已经到了，她点了一桌子的菜，以甜品居多。我前面也说过，梁烟这人一向很有气质，跟我跟韩晨都不太一样。梁烟那天穿着一袭长裙，长发披肩，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话的时候有一缕头发垂下来，她又伸手把头发绕到耳后，露出洁净白皙的耳廓来。
真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梁烟对着我笑了一笑，什么话都没说，俩人直接吃上了。吃完一个杏海皇，梁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取过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说道：“上次跟你们吃完饭我就回老家了，不知道你跟韩晨还吵架了。”梁烟说话一贯如此，轻描淡写，风云不惊。
“啊，那个啊。”我咬着筷子皱着眉头看向梁烟，“那都好久以前的事了，快有一个月了吧。”
“这么久了。”梁烟蹙起眉，低低的叹口气，像是在思忖到底要不要开口告诉我一些事。
我低头捧起茶杯，浅浅啜一口茶，视线定格在茶水上，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瞥向梁烟。心里止不住的有些忐忑。梁烟跟韩晨之间，的确有很多我不知道但是又想知道的事。
梁烟的眼神迷茫了一阵，等到视线重归清明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南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些事，但是我看你一直懵懵懂懂，总觉得这些话不告诉你不太好。”
我有些愕然，忽然意识到梁烟接下来的话有可能跟我有关系。梁烟的脸还是那么平静，然而我来时尚且晴朗的天空已布满乌云。
梁烟双眸深深：
“南晴，夏楚木是晨晨的男朋友。”
***
我从梧桐小站出来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站在红星路上往前方看去，梧桐落叶随着小雨纷纷而下，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金黄色。
我跟韩晨相识也是在这么一个疏朗的秋天，那是初一开学的第一天，我跟沈北雨刚进中学，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我们上的那个初中，进校门就能看见一株很粗的银杏树，开学的时候正是银杏树树叶染黄的时候，满树秋风飒飒，筛着秋日的晨光，不知道闪烁了谁的眼。
那时候韩晨就站在树下，穿着一条花裙子，背着一个很好看的牛仔的书包，仰着头看着银杏树树梢的阳光发着呆。
沈北雨当时还没有我高，我牵着他进来，一打眼就看见韩晨。我偏过头对沈北雨小声说道：“你看那个女生，长得多好看啊，跟你一样好看，好想跟她做朋友啊。”
我不太记得沈北雨当时是什么表情了，莫不过是抿紧唇一双黑如漆的眼里露出些许不服气吧，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韩晨在我那句话刚刚落下的时候，就转过头来，看向我们这边。她愣了一下，然后冲着我们露出一抹笑容。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我跟韩晨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在一个班级，共用一张课桌，分享彼此的秘密。我告诉她我跟沈北雨并不是其他人嘴巴里的姐弟，沈北雨只是我的邻居，但是我们的关系非常好；她告诉我她觉得隔壁班的班长很帅，全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颓废的气质，像极了台湾偶像剧里面的男主角。
在梁烟没有出现之前，韩晨和沈北雨是我整个少女时期的全部。他们像是一首童稚时期的儿歌，清澈且辽远，穿透了我人生中最重要几年的天空的云。尤其是韩晨。我可以想象我跟沈北雨大吵一架，从此丁不见卯，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想到韩晨有一天会跟我玩心眼。
摩擦肯定会有，但是世间什么感情不会出一点差错？
秋雨如丝，我就站在雨中，胸口里蔓延上来的是实在抑制不住的悲伤之感。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我眼角滚滚而下。
***
“晨晨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沈北雨了，要真说是什么时间开始喜欢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在沈北雨追她之前就开始了。”
“沈北雨不是比我们小两岁来着嘛，晨晨起先觉得喜欢比自己小的人很丢人，但是沈北雨长得太好看，而且他很沉默，跟当时那群吵吵嚷嚷、只知道拽女生辫子掀女生裙子来吸引女生注意力的男生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晨晨一直陷在这种纠结中不可自拔，后来，她终于想通了，年纪小又怎么样，只要足够优秀就行了啊。其实班里当时喜欢沈北雨的女生不少的，她们也一直很羡慕很嫉妒你跟沈北雨关系不错。晨晨更是如此。”
“不过晨晨有点好，那就是晨晨可以因为你跟沈北雨说上几句话……”
因为能跟沈北雨说上几句话，韩晨越来越沉浸在对沈北雨的喜欢中不能自抑。可是韩晨慢慢的就发觉有些不对劲来，沈北雨一双眼虽然专注，但是全都专注在他青梅竹马的沈南晴身上去了。
韩晨咬咬下唇，心里甚是不甘。
不过这种不甘心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圣经》里说，上帝总是会垂怜那些有准备的人，韩晨跟其他的喜欢沈北雨的女生不一样，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没有机会的，她一直在伺机而动。
机会终于来了。
高二的时候沈南晴忽然跟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张珉熟络起来。每次沈南晴做值日的时候，那个叫张珉的男生都会等她。有次韩晨放学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沈南晴和张珉在攀谈，而隔壁教室里，沈北雨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发着呆。
沈北雨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寥落与伤心。
回去的时候韩晨问沈南晴：“你怎么还在这儿，不跟沈北雨一起回家啊？”
沈南晴答：“北雨要在隔壁班写作业啊，我要等他。”她一脸坦然。
韩晨也就这个时候觉出不对劲来的，她心里蹭蹭蹭点了一把怒火，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她朝沈南晴笑笑：“那你在这儿等他吧，我先回家了。”
韩晨背上书包，出了教室的门，走到隔壁理科班的时候脚却再也迈不动了。她站在门口，抿着嘴唇看着沈北雨还在那儿发呆，韩晨觉得自己一把心都要被怒火烧碎了。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韩晨头一次不是跟沈南晴在一起面对沈北雨。她有些紧张。她的影子在夕阳下斜且长，投在了沈北雨身上。沈北雨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韩晨一阵耳鸣，却奇异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沈北雨眯着眼睛看了她很久，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哦，是你，我认识你，你是老是跟南南在一块儿的那个女生。”
沈南晴曾经跟她说过，沈北雨在搬来H市之前家里一直是在C市，C市人普通话一向说的不是很好，鼻音和变音分不太清楚。现在一听之下果然如此，“南南”两字由他说出来含糊不清，再配上少年刚刚发育的嗓子，真是青涩沙哑，无比好听。
韩晨鼻子一酸，心里想道，在你眼里，我难道真的只能是沈南晴身边的那个人了吗？
真的，很不甘心啊……
随后的时间里，只要是沈北雨一个人在教室里等沈南晴，韩晨都会偷偷过去陪他。她坐在沈北雨旁边的位子上，一转身，就能看见沈北雨沉默的侧脸，侧脸线条是少年人独有的柔和，像是柔嫩的花瓣的轮廓。
大概是因为知道她是沈南晴身边的那个女生，所以沈北雨从来没有赶她走，但是也没有对她青眼相加。
直到沈南晴跟张珉确立关系的那一天。
韩晨站在远处看着沈南晴牵着张珉的手，告诉张珉沈北雨是她的弟弟，她看见沈北雨脸上那一瞬即逝的悲伤。沈南晴和张珉离开以后，韩晨走到沈北雨面前。她张张嘴，想开口安慰沈北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北雨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今天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实在是心情不好。”
韩晨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嫉妒而微微颤抖，“是因为南晴吗？”
沈北雨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要叫她南晴，这种亲密的称呼除了长辈这么叫，我听到了都会吃醋。”
韩晨听到自己心碎成一瓣一瓣。
大概所有的嫌隙的种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芽。
韩晨的心已经有一条毒蛇盘踞，可是她依旧跟沈南晴一起玩耍一起吃饭嬉笑。当沈南晴跟张珉分手以后，韩晨再次找到沈北雨，她用一种无比冷静的姿态告诉沈北雨：
“我知道你还喜欢沈南晴，但是她压根对你没有意思，或者说，不是没有意思，是因为一起长大所有的感情都被姐弟之情所蒙蔽，你也知道，她本来就是一个情商很低的人，所以你要做的，应该是让她发觉失去你对她来说很痛苦。这点我可以帮你。”
沈北雨思忖良久，同意了。
那段时光是韩晨最快活的岁月，自己一直以来深深喜欢的人终于跟自己在一起了，这种幸福感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世间有什么可以与之相媲美呢？哪怕这种幸福是偷来的。
但是很快的，沈北雨就再也不愿意跟她伪装情侣了。
沈北雨说：“南南哭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将韩晨偷来的幸福敲成了一地碎渣。
这是嫌隙的小芽茁壮成长的雨露。
所以当高考结束的时候，当韩晨再次遇到小时候学画画的师兄的时候，当师兄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跟自己的师兄说，“你要是喜欢我，你就去追一个女生，如果你能追到她，证明了你自己的魅力，那么我就跟你在一起。”
人在某个年龄的时候总是容易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中心，当她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全世界并不是围着她转的时候，她会感到痛苦。而是否能成长起来，就是看你是在痛苦以后会爬起来还是把自己的痛苦想法设法转嫁到别人身上。
韩晨始终太年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流水不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