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番外七 七世夫妻 ...
-
叶兆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老了，最近总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外面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让人忍不住放松起来。加之又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于是，开始无法抑制地思念起那个人来。
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呢？
叶兆鸿出门前特意到镜子前面照了照。
十年过去了，镜子里的人还是以前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也是，修行之人哪里那么容易老去呢？他怔怔地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冲着镜子咧嘴笑了笑。还是当年灿烂如春花的笑容，那是罗微雨最喜欢的模样……
可是……罗微雨再也看不到了！
叶兆鸿一拳击向镜子。
脆弱的镜片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最后碎了一地。
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破碎的镜子。
无数块碎片里映出的是一张扭曲的脸。
鲜血顺着指尖滴到镜子上。
他恍惚地想着，如果是罗微雨看到了……一定会急急地赶过来，给自己包扎伤口吧？
光是想想他可能有的反应，心就开始痛了起来。
叶兆鸿蹲了下去，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变得不敢思念起来……每一次想起，心都更痛一分。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挂在客厅里俩人的合照。普普通通的一张照片，是刚上大学时，两个人一起在大学门口照的。照片照的不是很好看，起码罗微雨就不喜欢，一直惦记着要把这张照片给摘下来，可他却说什么也不让。
因为这是唯一一张，罗微雨认真看着他的照片。
罗微雨的感情难得外露，这是他唯一一张，用一种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照片。
那个时候罗微雨会红着脸对他说：“换一张照片吧，这张照的不好看！”
他就笑着搂住他，然后亲吻他的耳根，对他说：“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再换上我们的结婚照，好不好？”
叶兆鸿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以一种濒死的状态向虚空中伸出了手，像是在渴求。微雨……微雨……他的微雨……
眼泪从眼眶中汹涌流出，他哭得撕心裂肺，“微雨！我的微雨啊！”
其实他带过很多任情人来过这个家里，这个本来答应罗微雨要做他们两个新房的家里，甚至也和那些情人们在这个家里做过。
但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他抱着罗微雨，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留下过痕迹——床上、地板上、沙发、阳台……每一处，每一个角落……他们在这个家里尽情地欢爱……
那个时候……
叶兆鸿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微雨！微雨！你回来吧！你回来吧！微雨……我想你……我想你啊！微雨……”
这里本该是他们温馨的家，这个家里本该有一个温柔如水的人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这里本该是两个人的天堂……可是如今，这里却只是他一个人的地狱……是他毁了原本好好的一切……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曾经触手可及的幸福……
说是穷奇引诱了自己、说是寒寂永引诱了自己，可是说到底，那又能怪得了谁呢？
他站了起来，走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然后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手上的鲜血短暂地被止住后又继续流了起来。
可是他已经无暇他顾。他只想见罗微雨！再见他一面……再见他一面……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虽然……他已经再也看不见他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到罗微雨上班的那个jing局门口蹲守，等着他路过的时候看他一眼。他本来以为，就算罗微雨看不见他，但他能看见罗微雨也是好的，起码还能慰藉一下相思之苦。
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想得太过天真。
他确实能看见罗微雨，但罗微雨看不见他，只会温柔地冲着寒寂永笑，给他一个告别的亲吻，然后径直上楼。
他看不见他，不会跟他打招呼，不会对着他笑，更不会亲吻他的额头……
痛苦一天一天地累加，最终让他无法忍耐，于是他决定不再见罗微雨。
可是真的不再见他的时候……他又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思念。
他自以为聪明，也不过是寒寂永那一盘棋局中的棋子罢了。
寒寂永千年万年的悲伤和痛苦，不忍心加诸于罗微雨身上，自然是要他来承担。
让他尝尝千万年来他的痛苦，那种不忍看，又不忍不看的心情，那种悲伤又绝望的心情……
叶兆鸿在心里苦笑。此时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绝望。
他走到jing局旁边的小路上，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从这条小路，站到花坛上，就能看见罗微雨的办公室。罗微雨通常就坐在窗户旁边，开着窗户，有时候就会有只小小的狸花猫从窗子里面跳进去，嚷嚷着要小雨给他生猫崽儿。
更多时候是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翻着书，看着资料。
看看时间，他应该已经上班了。
叶兆鸿站到了花坛上，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直直地看向窗户。
窗户是关着的，里面空无一人。
他有些急了。罗微雨从来都是认真守时的，上班时间怎么会不在呢？！
他掏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想起，万一罗微雨只是出去上个厕所呢？岂不是虚惊一场？于是有黯然地放下了手机。
“兆鸿么？”身边突然响起罗微雨的声音。沉静如玉，却犹如清水击石一般发出泠泠脆响。
叶兆鸿手一抖，手机便掉到了花坛里的草地上。混合着几滴鲜血，安静地躺在草坪上。
罗微雨皱了皱眉头，“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走上了楼。
没一会儿，他就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绷带和药。
他冲着他的方向笑了笑，“兆鸿，你走了么？”
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的笑容……就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出轨的时候都没变的笑容……他突然心里有些愤愤。
那时候东窗事发，他跟情人约会的时候被凌川当场逮住。结果罗微雨知道之后，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又有了下次，下下次……
可他还只是笑着说：“这次就算了……”
多狠的人啊，让他误以为他的容忍是没有底线的，进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然后在被触及底线的时候，没有任何警告地，爆发。
他连跟他分手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他说：“兆鸿，你该成熟起来的。”
他……
“兆鸿？”罗微雨歪着头看向他的方向，“还没有过来吗？”
“……”他默默跳下花坛，走到了他身旁的长凳边坐了下来。
“哎呀……”罗微雨掏出手机，翻出照相模式，直叹气：“我又看不到你，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叶兆鸿愣了愣，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冲他伸出了手。
罗微雨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举着手机，冲他摇头道：“你的手还在流血。”
叶兆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背，怔怔出神。
原来他是看见了这个血迹，才发现自己的么……也是，莫名空中出现血迹，又没看到人，除了自己还会有谁……
“兆鸿？”罗微雨歪了歪头，将手里的药递到了他的面前，“我一只手不方便上药，你自己来吧？”
“……恩。”明知道罗微雨听不见，但他还是应了一声。
罗微雨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目光看着远处的街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叶兆鸿知道他在看什么——寒寂永每天下班之后，会到那个路口来接他下班……
“微雨……”他走到了罗微雨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咦？”罗微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莫名其妙皱起来的衣服，恍然道：“哦，怎么了嘛？”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了……叶兆鸿颓然坐到了旁边，双手捂住了脸。
罗微雨安安静静地看着巷口。那眼里的依恋灼得他双眼火烧一般的疼痛。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放弃呢……
他走到他面前，挡在了他跟巷口之间。就这样继续看着吧……让我能误以为，你依恋的人，其实是我……
那颗从见到他开始就疼痛起来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单膝跪到了地上，定定地看着那一双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的眼睛。
“微雨……你还记得么……小时候，你拉着我的手，带我从学校走回家里……”
没人回应。
周围没有行人，唯一一个人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坐到了地上，颓然地将脸埋进了膝盖中间，强忍着眼泪才没有让眼泪流下去，“你还记得么……那个时候我最喜欢跟别人打架……每次都是你拉着我，替我赔礼道歉……”
“可是我后来不打架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那次……我做的太过分了……还记得吗？我把班长打进了医院，老师要劝退我……你跪在他家长面前求他们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怎么能让你为我受到这样的折辱……”
“那个时候……我每次受伤，都是你给我包扎……我每次痛得哇哇大叫，你就塞给我糖吃……你说你要当医生，以后发明一种让人吃了之后再也不会痛的药……你说……你要保护我……永远永远陪着我……”
“你陪着我念了同一所大学……你跟着我一起度过了最苦的四年……我为了创业东奔西走，你就陪着我一起疯狂……我说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带着你周游世界……你说你会等着我，陪我一起走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微雨……微雨……你说我为什么要放弃你……你说啊……我为什么会放弃你……”
再多的悲喜，也再入不了他的眼……他的悲喜再也没人在意……
罗微雨突然站了起来。
叶兆鸿一怔，顺着他的目光忘了过去。
寒寂永从巷口走了过来。
罗微雨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亲昵地搂了搂他的肩膀，“你来了。”
十年过去了，当年单薄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如今值得依靠的男人。昔日寒冰尽数融化，那凶悍的白虎战神就好像一只小白猫一样温顺地蹭进他怀里，柔柔地央求主人的爱抚，但会在面对敌人时露出锋利的爪牙。
叶兆鸿晃神。
寒寂永认真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难得七夕老爹给你放假，我们去公园逛逛吧。凌川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恩。”罗微雨笑了笑，回头冲着叶兆鸿的方向道：“那我们就走了啊！”
寒寂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只看见了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男人。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搂住罗微雨的腰身，在他耳边暧昧道：“你先去凌川那边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
罗微雨点了点头，冲巷口走去。
寒寂永直等到他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之后，才慢慢踱到叶兆鸿面前，蹲了下来，“啧啧，真难看啊。”
叶兆鸿别过脸去，“与你何干！”
寒寂永笑了起来，“你大老远地跑过来勾搭我的人，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呢？”他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将整个人扯了起来，“现在梦里还能看见他么？”
叶兆鸿死死地瞪着他。
寒寂永便笑道：“天下间的梦魇皆听我号令，没有我的允许，哪个敢让他入你的梦呢？”
叶兆鸿用力挥开他的手，“你想要什么？？”
寒寂永不知从哪里拎出来了一只看不清模样的黑色小兽——其实也就是一团黑影。他轻轻顺着小兽的毛，低低叹道：“这只梦魇，里面复制了小雨全部的记忆……你想要的话，不妨拿去？”
叶兆鸿触到梦魇身上的手一抖，“你要什么？”
“很简单呢，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寒寂永挑了挑眉头，“虽然他看不见你，但你还是会给我们造成困扰，懂么？”
“……我知道了。”
寒寂永满意地点了点头，身上向梦魇一拍，那黑影便钻进了叶兆鸿体内。“这叫醉生梦死，好好享受吧。”
叶兆鸿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家。
空无一人的室内清冷无比。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直直地奔向卧室，倒在了床上。
若醉，便让他醉死在有他的梦中……
意识渐渐陷入沉睡，却有什么随之改变。
再度推开门，温暖明亮的客厅里冒出阵阵饭菜的香气。罗微雨手里拿着锅铲，身上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薄怒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
“玉帝在天庭欢宴群仙时，金童敬酒不慎摔破了酒杯，玉女看见金童吓坏的模样，为了安慰金童，便对他哧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的代价很大。玉帝大怒，认为二人动了凡念，罚他们贬谪红尘，‘配为夫妻，却不许成婚’，七世苦苦相恋，却不得结合。等到功行圆满，才能复还本位，是为七世夫妻。”凌川合上手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东西啦？”
罗微雨笑了笑，“没什么。”
只不过突然想到自己与叶兆鸿，七世夫妻的缘分，到此便彻底断离，从此一切归位……那场错，便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6章 番外七 七世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