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事》于心焉

28、辜负

　　看着陆翎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陡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眼眶。我死死盯着他，似乎想要将这一个月的时光补回来。

　　除了那冰冷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天庭里的妙圣真君外，陆翎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马队到了石狮子边，陆翎先一步跳下马，赶紧跑到中年男子的马侧，伸手扶着中年男子下了马：“爹，小心！”

　　原来这便是他在人世的父亲，大齐镇远将军陆昶。陆昶夫妻膝下只有陆翎一个儿子，虽是养子，却待他视如己出，十分钟爱。

　　陆昶下马后，拍了拍陆翎的肩膀，也不多说，便向府里走去。陆翎紧跟在他身后。

　　而我，不由自主地跟着陆翎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有一个下人跑来，对着陆翎父子行礼道：“老爷、公子，夫人有请！”

　　“你先去回夫人的话，我们马上就来！”陆昶点头说道。

　　“是！”下人跑回去复命。

　　陆昶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转过头对着陆翎说道：“翎儿，你母亲叫我们爷俩过去，准是又说你和玉沙姑娘的婚事！”

　　陆翎听了，脚下一顿，抬头望着父亲，却没有说话。

　　“翎儿，你到底怎么想的？”陆昶问道。

　　“爹，儿子想娶的人，不是玉沙姑娘！”陆翎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一疼。我已经猜到他要娶的人是谁了！

　　陆昶叹了一口气，说道：“儿子，你说的那个姑娘，她既然有心躲着你，说明她根本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陆翎脸色蓦地一白，然后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爹，我不信！我感觉得到，她是喜欢我的！”

　　陆昶摇了摇头，说道：“那你说说，她若喜欢你，为什么不跟你回来？”

　　陆翎停下了脚步，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但我没有听到她亲口说个明白，我是不会死心的！”

　　陆昶盯了陆翎半晌，终于叹声道：“我不管了！你自己去给你母亲交待！”

　　然后父子俩也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到了后院，两人进了一间简朴的小院。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个姿容秀好的中年女子，正站在房门前。看见父子俩走进院来，忙微笑着迎了上去。

　　“娘。”陆翎走上前扶着她。

　　这女子应该就是陆翎的养母汪夫人了。

　　“将军，翎儿，你们可回来了！”汪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儿子的手，跟在丈夫身后往房里走去。

　　“娘的头晕病可好了些？”陆翎含笑道。

　　汪夫人微笑着瞥了儿子一眼，说道：“你若是早日成亲，给我生个孙子讨我高兴，我什么病都没有了！”

　　陆翎干笑道：“娘，不急，儿子还小！”

　　汪夫人撇嘴说道：“都十八了还小？袁家那小子袁霄比你还小半个月呢，人家上个月都当爹了！”

　　陆翎听了，只是呵呵一阵傻笑，也不搭话。

　　陆昶坐在椅子上，抬头瞥了陆翎一眼，笑道：“翎儿，爹说的对吧？你娘找你就是想说你的婚事！”

　　汪夫人先是一愣，然后笑道：“看样子，你们在半路上都说过这事儿了？那太好了！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那玉沙姑娘过门啊？”

　　陆翎将汪夫人扶坐下来，然后站在一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才闷声说道：“娘，我心里有别人！我不想娶玉沙！”

　　汪夫人的脸慢慢黯了下来：“娘跟你说过了，与玉沙姑娘成亲可是你生母给你定下的亲事，你不能不娶她的！你若是真喜欢那姑娘，娶回来作小就行了！”

　　陆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汪夫人，说道：“娘，我若是要娶小夭，定要她做我陆翎明媒正娶的正妻，我不可能委屈她，让她作小！”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陆翎，我是何其幸运，能有你这样的男子爱我！你又何其不幸，居然会这样爱着我！

　　汪夫人听了陆翎的话，先是一呆，然后沉下脸说道：“翎儿，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再说了，你要娶那个叫小夭的姑娘，但人家姑娘要嫁你吗？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陆翎说道：“娘，我相信她是喜欢我的！可能是她知道我和玉沙的婚约，她就躲着我，我想只要我解除了和玉沙的婚约……”

　　“解除婚约，不可能！”汪夫人未等陆翎将话说完，便厉声说道：“当年你生母将你交给我时，我亲口答应过你的生母，你所娶的人，只能是持另半颗冰魄珠的女子，这个女子便是玉沙姑娘！今日我已经跟玉沙姑娘商量好了，下个月十五，你便和她成婚！”

　　“下个月十五成婚？”陆翎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忙说道：“娘！我不同意！”

　　“翎儿，这事可不由得你了！你同意也要成亲，不同意也要成亲！”汪夫人说道。

　　“娘，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娶玉沙的！您总不可能绑着我去娶她！”陆翎似乎不打算向母亲屈服。

　　“你……你……”汪夫人没想到一向听话孝顺的儿子这次居然这么坚决，猛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陆翎，浑身颤抖，眼睛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你居然为了一个影子都见不到的女子，这样对娘说话！”

　　陆翎看汪夫人涕泪相交，立即软了下来，柔声道：“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汪夫人不理陆翎，将脸转到一边，轻轻抹着眼泪。

　　陆昶看母子俩闹得不愉快，忙劝说道：“好了，这事今天先不明，过两日你们母子俩都冷静下来再商量！”说着给陆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翎儿，爹不是还有事交待你吗，还不去办？”

　　“我……”陆翎立刻明白了父亲在替自己解围，眸色一闪，终于轻叹一声，对着汪夫人说道：“娘，您别生气了，儿子明日再来给您请罪！”说着给父母行了礼，便往院子外走去。

　　陆昶忙上前扶着妻子，轻声劝慰道：“夫人，这事可不能急，给翎儿两天时间想想，当时为夫再劝劝他……”

　　我跟在陆翎身后向外走去。怕被他发现，我跟得比较远，看着他进了东边一处院子，上面写着三个字“东华院”。

　　我知道，这便是陆翎的住处了。

　　院门未关，我径直走进院子。这院子十分干净整洁，可能是陆翎长年在东麟山，陈设倒也十分简单。

　　我没敢进屋，便在这院中石桌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陆翎进屋换了一身青色的常服，又走了出来，叫来一个下人，吩咐道：“给我弄点小菜，拿点酒来！”

　　“是！”下人领命下去。

　　正在此时，只听院门外响起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呵呵，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不叫我陪陪？”

　　听见这声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声音的主人，我化成灰都认得，是封晋。就是他将我骗了回来，叫我成全陆翎和玉沙。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和陆翎居然会再一次相爱，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气愤。哼！等我回到天庭，我非把他那鸟翅膀上的毛拔个十根八根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陆翎对我和他被封晋算计之事毫不知情，看见封晋来了，还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封晋，你来了就好了！正好陪我喝酒！”

　　“看你这样子，看来真是闷酒啊？”封晋笑道。

　　陆翎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吭声。

　　“是不是你娘又催问你和玉沙的亲事了？”封晋问道。

　　陆翎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她这次连日子都选好了，下个月十五！”

　　“你答应了？”封晋一怔。

　　陆翎摇了摇头，叹声道：“你知道的，除了小夭，我不可能娶别人的！”说着他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此时，他的脸就在我面前，这是一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

　　“陆翎，你醒醒吧，小夭她走了！天大地大，你到哪里找她？”封晋说着也坐了下来。

　　陆翎抬起眼，向我的方向望了过来，透过我隐形的身体，看向了远方的天际，神色却异常坚定：“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她，我宁愿终生不娶！”

　　虽然我知道他现在看不见我，但我这样望着他的眼睛，感觉我俩的目光似乎又胶着在了一起。

　　陆翎，你要找的人，就在你身边。原谅我，辜负了你，也辜负了我自己。

　　此时，两个下人走了进来，将酒菜放在了桌上，又慢慢退了下去。

　　看着下人们走出院，将院门掩上，封晋说道：“你这样，那玉沙怎么办？她可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负她呢？”

　　陆翎默了半晌，终于说道：“这辈子，我只能负她了！封晋，我陆翎可以辜负天下所有的女子，唯一不能辜负的人，便是小夭！”说这话时，他声音略带沙哑。

　　听了陆翎的话，封晋一呆。

　　陆翎转过脸来，对着封晋笑了笑：“好了！不说了这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喝酒！”说着他伸手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干而尽。

　　随着吞咽，他的喉头轻微的滚动，就像在百仙会上那一次一样。而此时，我的眼中已是模糊一片。

　　我怕我激动的情绪会被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慢慢地站起身，轻轻地走开，远远地看着他。然后，任眼泪尽情地滴落。

　　夜色渐深，那两人似乎总也喝不醉似的。菜没吃两口，酒却一杯接一杯。而我就这样呆呆站着，看着那个一直住在我心底的男子，目光片刻不愿离开。

　　随着“吱呀”一声响，东华院的院门被人推了开来。

　　很快，玉沙柔美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

　　玉沙看见封晋，嫣然笑道：“咦，封公子也在？”

　　陆翎和封晋听到声音一抬头，便看见玉沙站在门口，两人都愣了一下。封晋一下笑了起来，带着两分醉意说道：“这么晚了，玉沙姑娘怎么来了！想陆翎了？”

　　玉沙忙低下头，羞涩地一笑：“我……我是有事来跟陆公子说！”

　　陆翎的眉头轻轻蹙起，瞪了封晋一眼。

　　封晋一愣，忙敛住笑，赶紧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陆翎站起身来，走到玉沙面前，微笑着问道：“玉沙姑娘，此时过来，可有何事？”

　　玉沙抬头低眉，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陆公子，是这样的，今天陆夫人找我过去，跟我商量了一下我们的……婚事？”

　　我听到这里，心尖一颤。没想到，玉沙居然这么主动，自己上门谈起和与陆翎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