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奚泉

2、淫贼十一

　　小兰子实在很厌烦戈壁沙滩上烤死人的太阳，从家里出来这几日，她的皮肤不但被晒得成红里透黑，还起了一堆的疹子，又痒又疼，她唯有恼怒地用尖尖的指甲在身上抓出许多个难看的紫痕，却发觉自己变得更难看了。幸亏娘亲给她备的吃喝用具都够用，如果硬要让她去啃半生不熟的牛肉，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去。
　　不管这几日是何等的艰辛，当小兰子轻挥额头的香汗，愉快地仰起头看着城楼上“扶苏城”几个烫金大字的时候，心中所有的埋怨尽数化归烟去。
　　“娘亲，我终于来到扶苏城了。耶~”小兰子欢喜得跳了起来。她这一跳自己不觉得，却足足跃起了三丈多高，城楼上一个正偷偷往下瞧她的男子一口冷气抽起，急速闪进城楼的哨岗内。小兰子眼睛却尖，一眼便瞅见那穿银白色衫子的鬼祟身影。这下，她可不依不饶了，在空中顺势一翻，跃上城墙，身形未实，已往银白色衫子隐匿的哨岗快速行去。
　　哨岗的门居然是关着的。小兰子吃了一个大闭门羹，小姐性儿顿起，又不理娘亲的嘱咐，大声喊道："坏蛋蛋，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娘亲说，扶苏城多英雄好汉，让我来跟你们好生学习，没想一来就遇见个鼠辈，好孬啊！"小兰子也是知道自己呼喊威力的，喊完了也有些后悔。忙四下一望，想必这会是午睡时分，城门周围并不见什么人影。只墙根下一个乞丐，不知是聋了还是死了，看来毫无动静。小兰子伸了伸舌头，灰溜溜从城楼上跃下，心想：“那鼠辈跑得好快，居然连我的天音决裂也可以避开。”
　　当下牵了骆驼往城门走去，小丫头经历尚浅，也没考虑过堂堂一个扶苏城城楼为何竟无人把守。径直走了进去。未料从城门内这时也走出一个人来，行路匆匆，眼见和小兰子就是一个深撞。小兰子岂会给他撞上，轻轻一闪，谁知那人竟是蓄意来撞，撞中用了好几分的内力，速度极快。
　　那人明明看见撞中的是小兰子，结果却出乎意料地一头扎进小兰子身后骆驼的两只驼峰之中。
　　小兰子俏生生地站在骆驼之后，嘻嘻笑道：“你这人好没眼力，这个城门开得那么大，你东不走西不走，非得跟我家畜生过不去，你是看上它了还是怎么了呀？”
　　这句话便有些骂人的意味在里面了。那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道：“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爱主及驼吧。”小兰子听了一呆，一朵红霞飞上了她娇嫩的脸庞。原想再损他几句，却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忽又想起一事，方才自己施展天音决裂时，周围十丈方圆并未见他身影，此人于此刻在门口出现，并作好势，刻意相撞于她。这不会是巧合，也不应是他身负什么惊世骇俗的轻功。小兰子家传的幻影闪本是世上独一无二最快的身法，并且她才用幻影闪避开了那人的相撞。说明那人的轻功和身法还无法达到幻影闪的速度。而幻影闪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十丈远的地方来到城门口呀！那如今此人的莫名出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他是方才在城楼上偷窥的男人。
　　但是，小兰子又不解了，那人穿的是银白色衫子呀，这人穿的却是湖绿色。
　　那人道：“姑娘为何不肯说话，在下方才听及姑娘在城楼上练声，煞是好听呀。”
　　小兰子的脸越发红了，她明明是作狮子吼状，这人却说在练声，还夸好听。这人说话实在让人喜欢呀。忍不住仔细瞅了瞅他，却见他面貌十分清俊，心下一喜，不觉抿住嘴偷笑了起来。
　　那人察言观色，见小兰子神情，大是得意，又道：“姑娘远来是客，行途当十分劳累，不如由在下做东，请姑娘喝杯清茶如何？”
　　小兰子经他这一提，才想起原来到扶苏城了，扶苏城的茶叶据娘亲说是一绝，自要好好品尝了。当下含笑点头。这时，城门旁原萎缩不动的那乞丐忽然活了，趁二人不注意，鬼鬼祟祟往城南跑去。
　　二人行至扶苏城最热闹的陆羽茶馆，将骆驼交给伙计。男子挑了个临窗的位置，长袖一挥，作了个请字，小兰子掩嘴一笑，轻巧巧的坐下，行为举止一时分外端淑起来。男子便也落座，唤了小二，点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小兰子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城镇，忍不住到处东张西望，什么东西都如初见般新奇无比。男子笑道：“兰姑娘，扶苏城是关外第一大镇，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若姑娘不嫌弃，在此品茗过后，由在下做东，带你到处逛逛。”
　　小兰子道：“好啊好啊。你先说说，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小兰子心急，想早点知道啊。”
　　男子道：“首先，要说的便是飘瑶山庄。飘摇山庄位于扶苏城东的扶摇山麓，临近青海湖，是一个观山赏水的极佳去处。更听闻飘瑶山庄美女无数，可惜，庄门难入啊。”说到此处，分外怅然的叹了口气。又道：“这第二处，要说的就是荷花堂……”还未说完，忽被小兰子打断，却见小兰子杏眼圆睁：“娘亲说过，当着一个漂亮女子还忍不住夸另一个女子漂亮，这个人不是淫贼就是色狼。”
　　男子哈哈大笑道：“你娘亲真是有趣，连这个也和你说啊。不过，她老人家倒是有先见之明。在下正是人称“好色君子”的萧十一是也~”
　　“萧十一，你不是好人。”小兰子霍地站了起来，酒窝轻绽，却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且听她声音清脆，如玉落银瓶，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第一，我在扶苏城楼上施展天音决裂的时候，周围十丈并无一人，你却在极短时间内出现在城门口，说明你本来就在左近；第二，这身湖绿衣裳和你一点也不相配，况你自称‘好色君子’，想来自视甚高，决计不会穿绿色这般有损尊格的颜色，便如男人最痛恨戴绿帽子一般；第三，本来我并未怀疑到你，可惜你无意中漏说了一句兰姑娘，我可从未告诉你我姓甚名谁呀，而扶苏城我是第一次到来，这里也绝无一人会识得我，所以，你在我来扶苏城之前便已开始观察我了吧。第四，本姑娘最恨人欺骗于我，当我怀疑你的时候，很不幸被我发现了你袖角的一圈银白内衫。萧十一，你还有何话说？”
　　萧十一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相反非常坦然，而且还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真诚。将身上的湖绿长衫一脱，里面果真是件银白衫子。一身银白，衬上清俊的面容和优雅的笑容，越发显得迷人。他拍了拍手，也站了起来，和小兰子四目对投，说道：“兰若兮，你越发惹人喜爱了。这世上，能让我萧十一连续五日追踪的女子，目前也只你一个。你应该感到万分荣幸才对。”
　　小兰子针锋相对：“可惜，在我心中，你不过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萧十一摇头道：“唉，莫非兰姑娘定要和在下一战高低，仿上次战贼王一役，在扶苏城扬名？”
　　小兰子道：“娘亲说，对付淫贼，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他再也作不成淫贼。”
　　萧十一还未答话，却听门旁传来一个略显粗哑的女子声音，悠悠地道：“兰姑娘，你家娘亲实是我听闻过最有意思的女人，居然能将女儿调教得如此厉害。可叹你兴许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淫贼呢。唉，萧公子，这世上最难得的尤物，看来非这小兰子的娘亲莫属啊。你没有兴趣？”
　　小兰子和萧十一皆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珠围翠绕的贵妇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年龄约莫二十七八，身形高挑，长眉凤目，高鼻菱嘴，端的是美艳无方。但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个女人，都让人觉得太刚强了些，凛然一股威严的味道。
　　小兰子问道：“她是谁呀。”
　　萧十一冷哼一声：“我每见这女人，必闪无疑。”话未说完，人已如白鹤一般穿窗而出，瞬时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