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不说爱》星舞

4、第 4 章

　　“赵强那边都打好招呼了，跟苏乐撞车那人叫齐承飞，没受什么伤，就是擦破了点皮，本来我说修车的钱咱照付，谁想那人还挺仗义，说算了，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就这么结了。”

　　“谢了，松子。”钟涵揉揉眉心，哑声说。

　　“钟涵，你没事吧？声音不对劲。苏乐怎么样了？”

　　“有点脑震荡，左手骨折。”说着说着，钟涵的心猛地抽成一团，脑子里飘着苏乐苍白虚弱的面孔。

　　“这么严重，他到底怎么回事？我听齐承飞说他当时明显精神恍惚，闯了红灯也不减速。”

　　“过后再说，我进去看看苏乐醒了没，挂了。”

　　**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钟涵盯着苏乐的睡颜出神。他睡得很香，苍白的面色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精致。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白的刺眼。钟涵轻轻的理了理他垂在额前的发梢，刚刚收回手，就对上了他缓缓张开的眼睛。

　　“醒了!?头晕不晕？”钟涵握着他没受伤的右手，轻声问。

　　“钟涵，你在电话里说的事，我没听清……”苏乐茫然的眨眨眼，愣愣的盯着他，视线模糊。

　　“……”

　　钟涵把头埋在床边，不忍看他眼睛里流露出的脆弱和无望。

　　“钟涵，你说啊……”苏乐撑起身子，不顾剧烈的眩晕，固执的问。

　　“……”

　　钟涵抬起头，看着摇摇欲坠的苏乐，一把把他拥进怀里。清冷的月色下，苏乐埋在钟涵颈窝里无声的哭泣。二十多年来，钟涵第一次见到他流泪。

　　**

　　昨天夜里，苏乐哭了很久，好像把他这二十多年积攒的眼泪都一古脑的哭了出来。钟涵一直拥着他，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沉沉睡去。一清早，郑松就带着粥和骨头汤过来了，钟涵让他在病房里守着，自己回家帮苏乐收拾换洗的衣服。带着从公寓里收拾好的东西刚走进病房，还没来得及开口，郑松就迎了上来。

　　“钟涵你可算来了，苏乐从醒了就闹腾着要出院。”

　　“出院？！”钟涵丢下东西大步走到病床边，打量着苏乐红肿的双眼，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的面孔，皱眉问。

　　“嗯。”苏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淡淡的说。

　　“绝对不行！”钟涵坐在他身边，坚决地拒绝了他这个任性的要求。

　　“不用你管。”说着，不等钟涵反应过来，就一把扯下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起身要下床。

　　“你疯了！”钟涵一把接住苏乐还没站稳就软软倒下的身体，心脏吓得差点没蹦出来，“你想气死我啊，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要出院，我想我姐……”苏乐头晕目眩的倒在钟涵怀里，费力的说。钟涵低头看着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的悲凄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捅进自己心里。

　　“你母亲接到消息后已经赶过去了，你先把伤养好。”钟涵小心的把苏乐抱到床上，示意站在一旁困惑不已的郑松去赶快去把护士叫来。

　　重新挂好点滴，护士给苏乐注射了一支镇定剂，很快，他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微皱的眉心显示他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钟涵仔细的帮他掖好被子，接着就被急不可耐的郑松拉着快步走出病房。

　　“究竟发生什么事？苏悦怎么了？”

　　“苏悦……死了。”钟涵靠在墙上，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落寞。

　　“什……什么？！”郑松惊呼道，“你开玩笑那吧。”

　　“小点声，别吵醒苏乐。”钟涵回头看了看身边紧闭的房门，低声说。

　　“苏悦怎么就……死了呢？什么时候的事？”郑松眼角一热，急急的问。

　　“前两天报纸上登的在科威特空袭中遇难的三个记者，其中有一个，就是她。”钟涵盯着走廊里雪白的墙壁，心里空落落的，生命中有些重要的东西随着她的离开而遗失了。

　　“不能吧，消息确定吗？”郑松实在无法相信从小到大像姐姐一样照顾他们的苏悦，像风一样满世界跑的苏悦，就这么没了。

　　看着默默地靠在墙上，神色疲惫不堪的钟涵，郑松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苏悦苏乐接连出事，钟涵承受的压力太大了，真怕连他也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照顾苏乐，苏悦的事我和黄嘉旭他们去帮着处理。已经这样了，你和苏乐都别着急上火，身体养好再说。”郑松拍拍钟涵的肩膀，沉声说。

　　钟涵点点头，转身走进病房。郑松盯着阖上的房门，长叹一声，神色郁郁的离开了医院。
　　**

　　在科威特空袭中遇难的三名记者身份已经确定，其中有一名遇难者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社的特邀记者，中国籍女士，苏悦。各大报纸都在头版对此事进行了详尽的报道。她的大幅彩照，工作经历，成就，杂志社同仁的悼念等等，对于她的家人以及身世，倒是含糊的一笔带过，相信是苏悦的父亲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郑松刚离开医院就去街边买了份当天的报纸，头版头条的大黑字令他脑袋“嗡”的一声，坐在车上抽了两支烟手还在微微发抖。钟涵和苏乐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郑松的电话整个上午都处于繁忙状态，几乎被打爆。

　　郑松那边忙得焦头烂额，这边的病房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苏乐还没醒，钟涵靠在沙发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很困，却睡不着，头一跳一跳的疼，仿佛要撕裂一般。护士轻轻的推门进来帮苏乐换点滴，看到面色憔悴的钟涵，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钟涵摇摇头，说自己休息下就好。

　　护士走后，病房又恢复了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涵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好像看到了苏悦，看到了少年时代她无忧无虑的笑脸。苏悦说，她希望能有一双翅膀，这样就可以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翱翔。

　　恍惚间，他看到苏悦身后竟真的张开了一双洁白的羽翼。她欢呼着，欢呼着，越飞越高。他想追，前面却是万丈深渊……

　　他徒劳的对着天空嘶吼，苏悦的身影却越来越遥不可及。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他想知道，没有羽翼的飞翔会是怎样的绝望……

　　就在他准备跃下悬崖的那一刹那，一个人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他……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眼睛里染着焦急与关切。凛冽呼啸的寒风中，这种眼神，很温暖……

　　“钟涵，钟涵……”耳边隐隐响起苏乐低低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遥不可及，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钟涵，醒醒，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声音越来越真切，钟涵用力的眨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苏乐正关切的望着他。

　　“苏乐……”钟涵抓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清凉令精神为之一震，思维渐渐清晰。定神一看，发现苏乐竟然又拔了点滴，正坐在自己身边……

　　“谁让你下床的！”看着苏乐手背上青紫的针孔，钟涵揽着他心疼的说。

　　“你就这么睡着了，过会又该发烧了。”苏乐靠在钟涵肩膀上，声音散落在他耳边。

　　“头还晕不晕？”钟涵小心的把他受伤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紧紧地搂着他，刚才那个梦，真实的让他害怕。

　　“好多了。我想回家。”苏乐双眼无神的盯着地板，虚弱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坚持。

　　钟涵听了，半天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在空气里，让这苍白的病房变得冷冰冰的，找不到一点热度，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我去找医生问问。”终于，钟涵打破了沉默。

　　苏乐点点头，任由钟涵把他抱回床上。看着他转身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带上之后，整个人一下瘫软在床上，手搭在额头上低声喘息着，强抑的眩晕此刻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钟涵下巴上挂着青拉拉的胡碴，穿了件单衣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嘴里不断的叫着苏悦的名字，手还下意识的挥着，好像想抓住什么。苏悦出事了，自己任性的把所有压力都丢给他一个人扛，却没有去考虑苏悦的事带给他的是怎样的打击。

　　想起苏悦，苏乐缓缓闭上眼，酸涩的眼睛里早已没了眼泪，这种无法释放的痛，让他的心就像被一台搅拌机在不停的搅着，搅着，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