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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 ...

  •   穿着大红喜袍坐在八抬大轿里的时候,我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因为他转世以来我还第一次过了六年没见过他了,多年的相思无法言喻。

      直到他将我背进了喜堂,又与我交拜天地,送进了洞房,我感觉这一刻真像是在做梦一般虚幻,或许我连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妻子。

      我坐在床沿,激动得心里一刻也不能平复下来,静静的等候着他回屋,等着他掀开我眼前的盖头,我便能再一次见到思念已久的他。

      可是我在床前坐了一夜,等了一夜,他竟是没有再进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在书房睡了一夜。

      当时我很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可是后来仔细一想才懂了,他早已习惯一人孤寂,从未见他有过家室,又怎会认我这个妻子呢。

      后来日日相见,可他对我依旧是冷漠,不想同我说半句话,甚至不想多看我一眼。

      不得不说,我心里难过之极,以前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对我无视也就算了,可如今我就在他眼前,而且还和他做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对我竟还是熟视无睹,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眼瞎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摆着公主的架子去找他,想至少问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正握着笔在书房作画,俊脸看起来锋芒毕露,容貌比六年前长得成熟了许多,脸上棱角分明,眸子深不见底。

      我站在他面前,按捺着心里的波涛汹涌,轻声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他冷峻不惊,挑眉轻瞄了我一眼,便又垂目继续作画,那睥睨一切的态度着实让人生气。可是我却不能怪他,因为这么多年我所爱的本来就是他这幅模样,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本以为他不会搭理我,自讨没趣,我转身欲走,却突然听他在后面冷幽幽的说道:“对不起,我有爱的人了,若是你觉得委屈,可以告知陛下赐我一死。”

      我浑身都微微一颤,感觉手心有些冒着冷汗,心里一个疑问冒了出来:他爱的人是谁?出征的六年认识的么?

      我的心实在撕裂般的疼痛,可是我不敢问她是谁,更是害怕知道答案,于是两行泪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滑了下来,滑入嘴角有些咸咸的味道,却又觉得有些苦涩。

      这是我第一次流泪,暗暗苦笑,还真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嫁给了他,他心里却是有了别人人。

      我没在争执下去,也不问她到底是谁,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也不奢求什么,只在一旁远远的看着他,虽然他依旧不爱我,可也没抛下我和他爱的人在一起,这样也就足够了。

      ——

      本以为这样平平淡淡的我们就能度过了这一世,可是我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这个身体依旧只能活到十八岁。白发道士虽然没特意提起,可成亲三年,到我还有几个月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可我这样,更加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即使一直都被冷眼相待。

      我卧病在床,心里的疼痛远远超过了身体,可他不曾来看过我一眼,哪怕是问候一声都没有,就是这样无情冷漠。

      十八岁的生辰将至,我的命也剩下不多了,我终究是决定再去找一次白发道士,想用我的最后一片凤翎换一个身体。或许,刚开始我只是为了帮他度过劫难所以才变成人形,后来渐渐就贪恋上了陪在他身边的感觉,不想再一次变回喜鹊了。

      白发道士没有拒绝我,只是含笑好意提醒:“你只有最后一片凤翎,若是这次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依旧不假思索,同意了交换。只是,这次白发道士无计可施,只能将他自己的身躯给我,那副老而佝偻的身子。

      我不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了,可欣慰的是我至少可以偶尔去看他一眼。

      ——

      不久之后,民间就传闻公主病逝,在给公主做法事的一行道众之中,亦是有我。

      我可以远远的望着他,就像以前我从神界眺望至魔界一般。

      他一身白袍跪在那里,脸上静如止水,眸中晃若无物,似乎没有因为我那个身体的死而伤心难过。我看着心里隐隐作痛,毕竟和他做了三年夫妻,他却总是无视我的存在,即使是死了,他也同样不痛不痒。

      到了夜里,灵前只剩下我和他二人,他依旧是跪着一动不动,我则在一旁默默的烧纸,直到他突然打破静寂,启口问道:“你说,她会去哪里?”

      我微微怔了片刻,颦着眉,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回答:“许是投胎了吧。”

      他沉吟半晌,又问:“那她来世能遇上相爱的人么?”

      我屏住呼吸,几乎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苍老嘶哑的声音反问:“为何这么问?”

      他风轻云淡的答:“这一世是我辜负了她,若不是嫁给了我,或许她还活得好好的,若有来世的话,我希望她遇上一个爱他的人。”

      他的话里,我竟然听出了歉疚的味道。此刻我真想告诉他,其实我就是冰棺里躺着的那位公主,可是我却不能说。

      虽然白发老道这次并没有和我约束什么,但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道士,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尽量平复着心情,目光从他清俊的脸上挪开,淡淡道:“不知你可愿听贫道说一个故事?”

      他答:“且说。”

      我想了想,便将编凑的故事娓娓道来:“曾经有一只喜鹊恋上了一个民间男子,于是一直默默的跟随着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直到有一天喜鹊遇上了一个仙人,仙人被喜鹊的诚心感动,于是大发慈悲将喜鹊变成了人形,跟随在爱的人身边,但是喜鹊只能活到十八岁……”

      他似乎对这个故事有了兴趣,听我没继续说下去,就追问道:“后来呢?”

      我苦笑了一声,接着道:“后来喜鹊就如愿以偿的跟在爱人身边,朝夕相处,很是幸福满足。可惜好景不长,男子长大成人决定外出经商,于是离开了喜鹊。喜鹊等了很多年男子也没再回来,可是她已经满十八岁即将离开。喜鹊怕男子回来找不到她,于是又去求了那个仙人,仙人怜悯她,于是同意给她换个身体,只是她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男子。”

      我说着,心里疼得几乎窒息,想哭可眼泪只能忍着,停顿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男子回来之后便按照父母之命娶妻,已经忘了年少时日夜陪在他身旁的喜鹊,可是他却万万想不到,他娶回来的妻子其实就是喜鹊换了个身体!可能是男子在外经商之时有了一段姻缘,爱上了别人,于是他对貌美如花的妻子不闻不问,一直的冷落,不曾正眼看过。直到妻子香消玉损,十八岁便抱憾而去。”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灵房内几乎微弱得听不清了,我也不打算再说下面的事,我作为凤凰仅存的一点自尊不允许他看到我如今这幅面貌。

      不想他竟然冷笑了一声,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我,垂目看了过来,低沉的嗓音道:“你错了,他在外经商从未有过姻缘,也没爱上别人,他爱的一直是陪伴了他十年的喜鹊。”

      我怦然心动,僵在了原地不能动弹,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算是明白过来,其实他爱的从来都是我,但却又不是我……

      ——

      直到下一刻,一柄利剑刺穿了我的胸膛,可能因为本就心痛,所以这疼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明显。我埋头看下去,银色的长剑正插在我身体里,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下来,在地上积累了一滩,身上皱巴巴的灰布道袍也被血染黑了一大片。

      顺着长剑看上去,便是一双青筋爆出的手握着剑柄,手的主人,正是那个我不顾一切爱着的人,他脸上极为狰狞,狠戾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想将我大卸八块。

      我感觉血液从体内慢慢流失,不过片刻身体就被掏空了,我抬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弱弱的说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就是那个将喜鹊变成人形的仙人!你捉弄喜鹊,我要让你血债血偿!”他近乎失控,眸子被染成了腥红,一把将长剑霍然拔出,随着血液四溅我也随之倒了下去,躺在血泊之中。

      我暗想,他说得不错,我就是那个仙人,捉弄了喜鹊,也捉弄了公主,却也作践了自己,他杀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刻,我似乎看到了结局,他杀了人被斩首的命运,依旧是重蹈覆辙了,父神不会原谅他,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我没料到的是,他杀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我。

      我耳边渐渐朦胧,可是却感觉到他突然冲过来搂住了我冰冷的身躯,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说着:“不对,喜鹊是你,公主是你,仙人也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很冷,这一刻我也想抱住他,可是我渐渐意识模糊,听不清他的声音,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作,只能静静的等死。三根凤翎已去,我从此便灰飞烟灭……

      我感觉到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落下来,甚至比我的身体还要冷,寻思片刻,我才明白,这是修罗为我留下的眼泪,为了我,他竟然流下了数万年以来的第一滴眼泪,可是我却要与他永别于世。

      ——

      本以为我死定了,却没想到还是没死成,父神又一次原谅了我的任性,宽宏大量的将我带回了神界,希望我从一只喜鹊开始重新修炼,若是顺利,估计不用几千年我就会再次飞上枝头变凤凰,翱翔九天。

      我慵懒的靠在神界的一棵攀枝虬龙的远古槐树枝头上,瞭望遍地的盛开百花,惬意的享受着此刻的宁静,感觉如今和从前是凤凰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依旧可以随意变回人形,而且背后多了个小徒弟。

      我将小徒弟叫到身旁替我斟茶递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道:“徒儿,为师今日想喝乌鸡汤了,你且去炖来。”

      不想小徒弟面无表情,也不搭理我说的话,态度极为傲慢。

      我又转头望着他,不肯罢休的说道:“为师要喝乌鸡汤!”

      他依旧不理我,我怒了,站起来双手叉腰的瞪着他,喝道:“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在说话?”

      他漫不经心的瞄了我一眼,淡然自若道:“叫夫君。”

      我吐了吐舌头,抿嘴笑道:“叫了夫君你就给我喝么?”还不等他回答,我立即就将他抱住,贴上去酥酥糯糯的嗓音喊了一声:“夫君。”

      他如今一张俊脸比从前还要好看几分,消了锐戾之气,看起来平淡柔和,可是听了我话又颇显无奈,额上挂着一滴冷汗,面色铁青的将手臂伸了出来递到我面前道:“你看这只翅膀如何,我这就去砍了给炖汤……”

      我只是靠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的,不敢让他真的去把翅膀砍了。

      也是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将我从喜鹊变成人形的那个道士是父神的化身,我和修罗虽没通过考验,却也感动了父神,无所不能的父神即原谅了我也同时原谅了修罗,还同意让他和我一起在神界重新开始修行,只不过我的原身变成喜鹊,他,则是一只乌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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