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四、阴暗面 ...
-
因为脚伤加剧的关系,花战最终还是躺上了花医生的病床。
四十有余的花医生可谓风度翩翩,一副金丝边眼镜衬得人英姿勃发,就连拿捏刀剪镊子的手势都优雅得无可挑剔。
此刻,这位穿着白大褂的恶魔正在认真审视他儿子的双腿,修长齐整,连指甲都是漂亮剔透的。这个儿子,他不由感叹,还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头顶上白晃晃的手术灯,看得花战一阵心慌慌,“老爸,不就是包扎一下嘛,干嘛要躺这里?”
他被捆住了双手双脚,身边刀子明亮的反光扎着他眼皮直跳。
花医生遣开了助手,睇了他眼,手捏紧刀刃:“谁说给你包扎的?”
韩晓!
花战惊恐。
他挣扎着要坐起身,一把利刃贴紧他的脖颈,花医生和蔼可亲地道:“急什么,老子我还没动手呢。”
“等你动手我就完了!”花战吼道,脑袋转动着环顾四方,悲哀得发现手术室的门缝紧闭,隔音效果真他妈的绝。
花医生随手一提,拎起一杆针筒:“给你两个选择,嘴里塞一卷纱布或者屁股上扎一针镇定剂。”
花战悲哀地:“可不可以不选?”
花医生笑容亲切:“忘记了,我儿子喜欢多选,人要多了热闹,方法也要多姿多彩。”
花战天真无邪地眨眨眼:“爸,你在说什么?”
花医生敛去了笑意,手术台上他向来作风凛冽,几秒钟的功夫,花战屁股上挨了一针,嘴里塞了一大块酒精味浓郁的纱布团。
花战急得眼泪要出来了,爸,你是我亲爸啊,虽然我不是你和妈的爱情结晶,但好歹虎毒不食子吧!怎么跟屠夫似的对待你儿子?他依依呀呀一大堆,全溶进了酒精纱布里,丁点没泄出来。花医生满意地擦拭手术刀,边微笑:“让你玩NP,我说的话全当狗屁。老子今天就阉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兔崽子!”
“咦,”他停下手,灯光下儿子的双颊湿答答的,抬手去摸摸,啧,还真哭了,“鳄鱼泪吧!我警告你的时候,你怎么担保的?洁身自爱,就这么个爱法?!”再拍拍,呦,这会眼神都不对了,兔崽子成了狼宝宝,两眼凶得直放冷光,花医生拿掉了他嘴里的纱布,“干嘛,那么看你老子?想宰了我?”
花战咬牙切齿:“韩晓,你他妈有种别回国!”
“啪”,花医生刮了记耳光过去:“韩晓是我线人,我得保护他。你敢动他看看,我现在就挑断你的手脚筋!”
花战倔强地别开脸。
手术室安静起来,他听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无比激烈。
花医生这时倒也不吓唬他了,抱着手术刀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儿子濒临爆发。
距离上次花战发飙,已有不少年头。花战这孩子,除了好色贪玩以外,还真的没啥个性色彩,韩家的小孩要好玩多了。惟一一次跟他动气,就是离婚那阵子,花妈妈要抛夫弃子,小花战指着她母亲的鼻尖骂娘。花妈妈哭得稀里哗啦,万分委屈,这才断断续续道出了他爹不同于常人的性取向。再然后,小花战就爆了,差点把整个家给轰炸。再再然后,小花战也堕落了。
“都是你。”花战咬了咬下唇,打破了一室的沉默,“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偷偷摸摸地玩□□派对——”
花医生挑眉,得,这孩子思索半天,出来这么个结论:“你再说次看看,你滥交关我什么事?!“同性恋不都是这样的嘛!”花战鼻子里抽冷气,“滥交,那是因为不被认可,才要偷偷摸摸,才会自我放纵!要不是当初你非把我带身边,我也不会跟你一样……变成个同性恋。”
花医生思考了半晌,给了他一记大头耳光。
这次力道使得足,花战的脸霎时红肿一片。
“第一,同性恋不是遗传的,当然,老子我承认有环境因素。第二,同性恋不用偷偷摸摸,胆小鬼才偷偷摸摸!操,被你气得粗话都出来了,第三,滥交是素质问题!你不自爱别怪到你老子头上!第四,你他妈给我滚,这些年敢情我养了你这头白眼狼,滚,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花医生三下五除二,解去了花战一身的束缚,将他踢下手术台,一脚踹出手术室。
“嘭”!玻璃瓶被砸得四分五裂,红红的液体沿着花战的脚边流淌,花战回头,看到他老爹将所有用来消肿祛瘀的药水砸得满室缤纷。
花战倚着一边的墙渐渐蹲下身,高高的个子倦缩成了一小块。想当初,跟父亲来到这个城市,也不过才那么点高,小小的,处处以父亲为榜样的无知幼儿。时光如梭,现在的心境已然变了味。
护士路过,见这满地狼籍,不由注目。
素来注重仪表的花医生这时探出身,招招手,“不好意思,刚才有个狂犬病的患者跑进了我这里乱闹,劳烦整顿一下,谢了。”
画廊。
凉夏正在拖地。
灰色玻璃门大开,花战跌跌撞撞闯入。
黄昏隐去了少年的轮廓,徒留他一身的狼狈和难堪。凉夏嗅到了悲伤的气味,放下拖把,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红肿的脸,“嗤”一声轻笑:“怎么,被人家长教训了?”
花战觉得很没面子,他不该跑来这儿。可是,他很想找个人倾诉,很想,想到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否愿意聆听。
“我爸爸是同性恋,我也是。凉夏,你告诉我,喜欢男孩和女孩,究竟有多大的区别?为什么我妈就那么恨我呢?”
他坐到地板上,浑身疲乏。
凉夏将他扶起,搀到一边的皮质矮凳上,“别把地板弄脏,刚拖过。”
花战无可奈何地笑。
凉夏虽然背对着他,仍觉得身后凄凉。凉夏回过身,淡漠地:“我只喜欢方南,无关她是男是女。花战,你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强硬,其实脆弱不堪。
凉夏说着,边拖地,冷不防身后的人扑了过来,紧紧搂上了他的脖子。
花战转了转脚踝处,果然疼痛纾解了不少,看来花大夫那一针确实管用。
“我爸训我那是天经地义,可是凉夏,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育我了?”
凉夏推弄他的胳膊,可惜力道上先天差距明显。他不由着急起来:“老板要回来了,花战,你放开我!”
花战冷笑:“我爸都不要我了,我还在乎这什么破工作?”
他环上他的腰,将他整个身体转过来,正对着自己,“凉夏,你说你喜欢方南,可她不嫌弃你吗?你曾经被男人上过,有女人会接受这样的一个男人来作自己的爱人么?”
他字字刻薄,伤得人体无完肤。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触及的阴暗面,那些灰色的、难以启齿的过去。
花医生揭了花战的阴暗面,正如花战揭了凉夏的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