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尽云端》白茶霁夜

164、番外三

　　叶小魔王八岁那年在门外嚎啕，“爸，妈，你们别不要我啊。”

　　屋里的两人正大被同眠，听儿子叫嚷得四邻瞩目，顿时动作一滞。

　　步遥推了推身前人，朝门外努了努嘴，“你儿子。”

　　“也是你儿子。”白端，也就是现在叶莫，只好起身穿衣。

　　因带着暗暗的怒气，差点把衬衫扣子扯掉，步遥噗嗤一笑，伸手替他穿好，“这次得好好教训这小子，狠狠地打，千万别顾念我。就当不是我生的。”

　　眼见叶莫拿起外套就出门，步遥这才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以手支着脑袋，等着门外响起竹鞭炒肉。

　　等了十几分钟，没有动静？

　　步遥暗道不好，一开门，早已人散。

　　“老、狐、狸！”

　　咬牙切齿。

　　那边，B市步入夜色，老狐狸带着小狐狸，穿梭街头巷尾。

　　叶小魔王摸摸鼻子，握着叶莫的手有些颤抖：“爸，咱把妈一个人扔在家里，不好吧？”

　　“哦？你要回头陪她？”叶莫略有深意的问。

　　叶小魔王当即打了个寒颤，“别，哭着寻母的，那是沉香。好男儿，如我，该志在四方。”

　　“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有这么宏伟的志向。所以，叶唯……”老父亲亲切地弯下腰，笑眯眯地盯着叶小魔王的黑豆眼，漫不经心地说：“我购物车里的钢铁侠模型，是不是你偷偷加的？”

　　叶小魔王被老父亲瞧得缩头缩脑，咳了咳发堵的嗓子：“我可没你手机密码，要加也是君玺加的，你不是最喜欢他吗？”

　　B市总有股魔力，说君玺，君玺就从超市里拎着东西走了出来，更好巧不巧地听到了父子俩的问答。

　　叶莫看着自家小子目瞪口呆的样子，眯起来的眼睛似乎又危险几分，“是这样的么？”

　　“是。”君玺将东西塞给叶小魔王，拽着他卫衣的帽兜就走，“姨夫，借人一用。”

　　“放心用。”叶莫笑眯眯，拍了拍跟在君玺身后的君决，“走，找地方喝酒去。”

　　“老苏去接月娘下班了，我得给真真送饭。”君决目送俩小子离开后，拎着饭盒就往车里走去。

　　叶莫跟在后面，“一个二个都是贤夫良父。”

　　君决打开车门，将饭盒放好，确保里面熬制的鸡汤不会撒落，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叶莫，“那件事，怎么样了？”

　　叶莫收敛轻松揶揄的表情，目光又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来了也挡不住。”

　　君决沉重地拍了拍叶莫的肩膀，顺便让他侧一侧身别挡门。

　　眼见君决的车一溜烟消失在路口，叶莫伫立很长时间，抬头望了望不远处亮起灯光的家，轻轻的说：“我也，无能为力。”

　　时间一晃到平安夜前，最近叶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来身上都是洗过的沐浴露味，步遥心里直犯嘀咕，他们历经风雨、共赴今朝，不会在最安稳的现世，栽到第三者的手里吧？

　　步遥将情况跟叶真、月娘一说。月娘第一反应，就是替叶莫辩解。步遥捂着月娘的嘴，“你是他妹妹，你肯定向着他。”

　　月娘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好看到任谁看了都迷糊。

　　步遥很怀疑自己眼光有问题，怎么在离世好端端一个清冷贵女，到现世来竟成了笨蛋美人？

　　惹得本就占有欲满满的苏涔，直接像爆了棚似的，紧跟在月娘后面，生怕现世的野男人们打他老婆主意。

　　一来二去，野男人见清冷笨蛋美人不动如山，反而打起她身后俊俏小跟班的心思。气得苏涔直跳脚，硬生生将人捶进了叶真所在的医院，不管叶真如何道歉，野男人们集体哭诉：两个女人在一起，还给不给他们男人留条活路了！

　　此话传到苏涔耳朵里，他彻底彪了：“老子是男的！男的！”

　　就当苏涔准备冲进病房，脱裤子给野男人们看清楚时。

　　制止他的不是叶真，也不是月娘，更不是君决。是叶莫。

　　步遥接到叶真的电话后，兴致冲冲地去看苏涔的笑话，等她动用身不缚影从医院五楼的窗户一跃而入，就看到一堆人围着苏涔。

　　步遥刚想“嚯哈哈哈哈”的大笑。

　　没想到撞见的不是苏涔脱裤子，而是叶莫揽着苏涔的腰。

　　两个人从身高到身材，皆属上层。

　　跟君决内敛的气质相比，叶莫的清贵和苏涔的邪佞，真是仙与魔入世的化身。

　　看得病房里的小护士小声尖叫，“磕到了磕到了！正邪cp!”

　　跃进窗户的步遥一阵石化。

　　终究，她日思夜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男人他，弯了……

　　直到平安夜，步遥还在跟叶真哼唧：“我该怎么办，成全他们？”说罢，还瞄了月娘一眼，月娘做着今晚的饭，在厨房忙得没空搭理她。

　　叶真抚摸步遥的头，认真道：“要是他们真的出柜了，当断则断。”

　　步遥委屈：“那就离婚，成全这对狗男男？”

　　叶真抽出空的手摩挲桌上削水果的刀子，“我是说，当断。”

　　比划了个“切”的动作，“断”字下了重音。

　　听得步遥和在外采购的君决一个趔趄。

　　真乃奇女子是也。

　　厨房里的月娘虽然没闲着，但也听清楚了，“我没什么意见。”

　　步遥吃惊：“你舍得壁虎断尾？”

　　月娘慢悠悠的说：“我是从古代来的。你也知道，我们那的女人都很传统……”

　　步遥点点头。确实。

　　“反正孩子也生了，也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使命。”月娘慈祥地看向客厅刷韩剧的苏月半，“男人嘛，不要就不要了呗。”

　　步遥和叶真朝月娘纷纷竖起大拇指：“确实，很‘传统’。”

　　等男人们勾肩搭背的回到家，月娘和步遥早已忙活好饭菜，叶真被迫坐在椅子不动弹，嘴里不满的咕哝着，“我说要帮忙，她们不让。”

　　苏涔拍了拍叶真的肩膀，“今天平安夜，你三思吧。”

　　君决褪去西装外套，顺手挂起来，见叶真严厉地瞪了苏涔一眼，于是缓步走过去，欲言又止。

　　叶真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想说我做的饭难吃？”

　　月娘将厨房里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听到叶真的发问，想也没想地接道：“你不要为难老实人。”

　　步遥看了看君决，“谁？我没瞧见。”

　　叶莫捏了捏步遥的脸蛋，“唯恐天下不乱。”

　　步遥还在想叶莫出柜找小三的事，躲过叶莫伸过来的咸猪手，将刚从锅里盛出来的汤端给他，“你也不是什么好登西。”

　　卧室里传来叶小魔王的吼声，“我要代表钢铁侠消灭你！”

　　“咣当”一声，叶小魔王的声音明显消停许多，“君玺，你、你、你以大欺小。有本事等我长大的。”

　　跟叶小魔王气急败坏的声音相比，君玺的声音显得沉稳冷静多了，“好，等你长大。”

　　男人们将买到的各种酒放到桌子上，那边君决被叶真瞪得抽不开身，在苏涔的催促下，局促地在叶真的额头，落在一吻。

　　憋出三个字，“宝宝乖。”

　　叶真顿时笑起来，“老不正经。”

　　平安夜，六个大人，三个孩子，齐坐一堂。

　　屋子不大，是叶莫和步遥的新家，好在大家都住在附近，来往都很便利。

　　月娘烧的菜，步遥煲的汤，叶真削的苹果，男人们买的各种果酒和小吃，还有那被人使劲往里塞了塞的苦瓜汁。

　　平安夜是西方的节日，只是几家人时常相聚。

　　哪怕是环保日，都是要凑在一块的。

　　众人举起酒杯。

　　步遥刚要一饮而尽，被叶莫拦了下来，“咳，有事跟你说。”

　　步遥捏着酒杯的手一紧，素来勇猛的她，想起这些日子的疏远和隐瞒，仍不觉眼眶发红，“你说吧。”

　　那边叶真和月娘也跟着紧张万分，叶真决定了，要是步遥舍不得下手，就由她替步遥了“断”。

　　什么既往不咎，真是虚伪。她喜欢当断则断。往死里断。

　　叶莫刚要开口，见步遥手抖个不停，顺口问：“冷吗？”

　　步遥不喜欢任人宰割的滋味，猛地瞪他：“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还记得跟我说什么吗？”

　　叶莫摸不清头脑，仍是说：“从今天起，你这条命和皮囊都是我的。无论去哪，脱皮去骨，你都是有主的人。”

　　苏涔挠挠头，怼了怼月娘，小声嘲笑：“这俩货搁这演情深虐恋呢。”

　　月娘没好气的说：“吃你的饭。”

　　“老叶……”君决刚要替叶莫说话，被叶真按住：“你别搅合，既然叶莫非挑今天说，那就得说清楚。”

　　“但……”君决再次开口，被叶真掐了胳膊，眉头一皱。

　　“我……”第三次。

　　叶真直接给君决倒满了苦瓜汁，“乖宝。”

　　“……”君决无语。

　　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劲，君玺扯着还在眼巴巴等着开饭的叶小魔王离开，想了想，又把刷韩剧的苏月半叫上，“走，你的欧巴喊你。”

　　苏月半立马两眼放金光的四处找：“欧巴在哪？”

　　“欧巴在这。”君玺不给她犯花痴的机会，一手拎一个回屋。

　　眼见场面清退干净，步遥终于能一吐为快，“以前你说我是有主的人了。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你，也是老娘的囊中之物！想跑？想出柜？没门！什么成不成全的，我死了那么多回，都没有想过要放过你，孟婆汤都没能给我洗脑，天上地下，谁叫我放手都不好使！”

　　一顿慷慨激昂，听得男人们愈发一头雾水。而女人们同舟敌忾。

　　“阿遥，说吧，要怎么断。”叶真拿出水果刀。

　　“喏。”月娘顺势让出苏涔身侧的位置。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苏涔和叶莫面面相觑。君决看不过去了，“要不……”

　　叶莫揉了揉眉心，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戏这么多。

　　“猫儿。”他又用那个魂牵梦萦的语调喊。

　　喊得步遥眼窝潮红：“公子。”

　　“你最近是不是控制不住情绪？”叶莫话锋一转。

　　步遥呆呆地点头。

　　“是不是经常嗜睡？”

　　再点头。

　　“是不是怀疑这怀疑那？”

　　还是点头。猛地一想，又摇头，“不一定是怀疑呢。”

　　也许是真的呢。

　　叶莫轻弹她额头，“不用怀疑。我非你莫属。”

　　好大一碗狗粮。噎得其他人咳嗽声起伏。

　　叶莫拉过步遥，指了指她生完叶小魔王后就起鼓的小腹，“你啊，又有了。”

　　擎天柱来了一个大霹雳舞啊。

　　“又、又、又怀了？”吓得结巴。

　　叶莫汗颜：“没那么多，就是有老二了。”

　　叶真放下水果刀，薅过步遥的手腕把脉，“还真有了。”

　　苏涔抓狂，“你们这么积极响应二胎干嘛。”

　　月娘问叶真，“你是医生，你看不出来？”

　　叶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货跟猪似的，一直能吃能睡，又经历过那么多磨难，难免咋咋呼呼的，谁知道这是又怀了呢。”

　　“呵。”君决终于能张口了，拿了颗葡萄塞叶真嘴里，冷笑，“乖，宝。”

　　只剩步遥难过的捂脸：“我不要再生个跟阿傩一样的男孩。”阿傩是叶小魔王的小名。

　　叶莫点点头。叶小魔王的丰功伟绩如数家珍。“这次就生个女儿吧。”

　　屋里传出叶小魔王震天动地地喊声：“君玺你说什么？什么二胎？我的？”

　　平安夜。

　　愿岁岁年年有今朝，愿年年岁岁不分离。

　　愿夜夜平安，相聚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