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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隐闹市 ...

  •   林环本来觉得阮白衣如临大敌的态度是在小题大做,尤其当阮白衣提出要回枫林晚的时候她更是明确表示了自己的不同意,谁知阮白衣看上去好说话的样子却对自己的决定寸步不让,使得林环怄气不已。
      对于林环的小性子,刻意被冷落的人也只是笑笑不语,只不过随口嘱咐洛离,看好林环免得她乱动影响伤口痊愈。
      但事实比林环所能想象的还要糟糕。
      行了两日,终于在这天傍晚时,一行人赶到了回枫林晚的必经之路——凤郡。
      相较富阳重门,凤郡算得上是个大地方了,因此,不但石砌的城门更显古朴威严,城门下也多了许多士兵登记入城的人口。坐在车厢中的林环,听着巡城士兵例行盘问时,愕然听到应答的居然是个苍老的声音,大惊失色之余她不由得顺手掀开了触手可及的马车帘子,探头查看,并没有别人,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戴上面具的阮白衣,因为在她面前从不戴面具的缘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阮白衣易容的模样。
      跟她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想象中年老的阮白衣,正是这个样子。
      因为出神的缘故,阮白衣的话便只听了部分:“……她年纪大有些糊涂了,还望兵爷不要见怪。还不快进去,不嫌丢人的!”后半句却是对她说的。
      虽然不明真相,林环还是下意识听从了阮白衣的嘱咐,刚要往车厢中缩,却被那身着银铠的大兵喝止:“那老妇且慢!”嘴上虽然客气,动作却毫不留情,长枪一挑,挨着林环脸庞就将马车的帘子整个掀了开来,林环愣了一下,下意识心虚地望了一眼车厢中与他们装扮违和的洛离,谁知,本来以为会发生的盘问却没有发生,那官兵只是扫了一眼就缩回枪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对车厢中闭目养神的洛离视而不见。
      饶是心中疑窦丛生,林环还是晓得轻重缓急,老老实实缩回车厢,听阮白衣用老者的口音与那些官兵打着太极,一会儿耳背一会儿健忘的,直把那几个官兵逼得情绪不佳,只觉这个啰啰嗦嗦又耳背的老头简直可恶至极,因此甫一登记完成就匆匆打发了老头走人,
      虽然不谙世事,林环还是耐心的待在车厢中,听了会儿轱辘声才隔着帘子盘问阮白衣,“那些官兵为什么会搜查的这么严密?”
      “因为我们啊~”阮白衣答的轻轻巧巧,但是所言却让林环深为不解,细细想了后顿觉心寒。
      “我们?难道……”想到心里的答案,林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就是为了我的镯子?”
      “嗯,你猜得没错,可惜我没什么奖励给你。“
      “为,为何?啊!你,你当时说的都是真的?!“想到之前听过阮白衣说过的那镯子的用处,林环不由觉得戴着镯子的手腕开始灼热起来,她用力捏住镯子,那股灼热感却顺着手腕一路溜到心上,燥得她整个心仿佛在火上烤一般。
      阮白衣却噗嗤一下,失笑道:“是啊是啊,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感受到阮白衣嬉皮笑脸的态度,林环由原本的确信不疑又变为半信半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放,皱眉道:“真假姑且先放在一边,为何,那些官兵会来搜寻我们?我们惹上的,不是江湖人士吗?”
      “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以为,若没有朝廷的默许,算是一方势力的江湖中人会不被官府备案监控?自然是有专人与官府斡旋,甚至勾结。”
      “这……”虽然是初次听到这种言论,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问题,更与自己无关,林环便就此略过,拣自己关心的问道:“只是,为何,那些官兵对洛离视若无睹?阮白衣,是你使的障眼法?”
      “大小姐,你未免将我看的太厉害了吧,我怎么可能有那种神通?”
      对着阮白衣的低笑,林环不依不挠:“那是为何?”
      “为何不直接问本人呢?不过当前更重要的是,不要以为躲过这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接下来会更加凶险的,你伤还没好,还是老老实实躲在车厢里休息吧,你不会变换声音,还是少说话得好。”
      也不管林环会不会同意,阮白衣径直闭了嘴,纵使林环还有许多想问的,也只好闷闷住了嘴。尽管知道阮白衣说得有理,但不知为何,对上他她就是忍不住要生气,若非此刻情势紧张,林环说不得要跟他好生理论一番。只是如今……想到刚刚那番看上去轻松而过的盘问,林环自问没有阮白衣那番举重若轻的本事,只好暂且将气恼搁置一侧,老老实实休息。
      至于另一个疑问,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稳坐对面,一直没有睁眼的洛离,不由得有些沮丧。
      不是她不好奇,只是这位突然冒出来与他们同行的洛离,一副生人莫近的气派,让她无从搭话。
      世上竟有这种神仙气派的人,怎么就让她遇到了呢?

      刚一找到客栈,阮白衣撂下一句“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就急匆匆地走了,虽然林环很想揪住他问清楚心里的疑问,但注意到他微蹙的眉头还是没有开口,乖乖地倚在床上休养伤口。只是,林环假装无意中的瞥了洛离一眼,身着白衣一尘不染的他依旧沿袭马车上的做派,坐在八仙凳上闭目养神。
      枫林晚中不是没有沉默寡言的人,但寡言到快成仙这个地步的,林环还是第一次见,更何况洛离这个人身上似乎萦绕着神秘的气息,她不由得第一次在内心承认阮白衣的过人之处,竟然能与这样的人谈笑风生。
      沉默滋生着尴尬,林环只能靠用眼神描摹床榻上的花纹磨时间。
      本以为时间会就这样在尴尬中度过,谁知——
      “汝当离去。”
      下意识伸手按住不自觉抽动的眉毛,林环有点无法正视那淡然的面庞,只得讷讷接道:“去,去哪?”
      “正道。”
      虽然一脑门子的问号,但不知为何对上这人就不自觉地收敛了性子,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正道?”
      “汝二人今入的乃是邪局,欲破局必先改命,断缘方能改命。”
      林环眨眨眼,没听懂。
      洛离却似是说累了一般,撂下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就闭口不言,哪怕林环突破自己的胆怯与他搭话也不应答,直接后果就是他在林环心中由神秘莫测的高人直接变成装神弄鬼的神棍。
      终于,在天黑透前,气喘吁吁的阮白衣终于推门而入,二话没说,先从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看也不看直接灌了下去。
      跟着便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揭下来,这才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拖出凳子坐下,一小口一小口慢悠悠喝着。
      林环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
      阮白衣将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道:“看样子,我们要在这凤郡住上一段日子了。”
      “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要赶路吗?”
      阮白衣叹了口气:“我盘算过了,接下来无非是走和留两种选择,风险各半,再加上……”阮白衣的语气突然一顿,惹得林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举起瓷杯喝了口水继续道,“总之前面的路势必更加难走,就算乔装,事后有心之人打听得多了还是会暴露,倒不如大隐隐于市,就在这凤郡暂且住下,那些人没有我们的消息,自然会去别地搜寻,到时我们再走就稳妥得多。”
      “可……”
      “没有麻烦,”阮白衣斩钉截铁道,“宅子我已经找好了,客栈后面两条街的小巷中,虽然不大,但藏身足够,等等天黑透了我们就搬过去。”
      阮白衣运筹帷幄的样子让林环安心了许多,既然他已经安排好了,她自然是乐得轻松,听凭他的安排,反正论起江湖经验,就是十个林环也抵不上阮白衣的百分之一。
      只是……
      林环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有点气恼自己的随波逐流。
      明明是打算离这个人远远的,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纠缠到一起了呢……

      住下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饶是机变百出的阮白衣,对着尽是灰尘的老宅子,一样是束手无策。
      林环捅了捅同样站在正屋门口有一会儿的阮白衣,幸灾乐祸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客栈?”
      阮白衣苦笑着看看林环,只见经过装扮后苍老的人却非要坏笑,看上去好像整个脸皱成一团,顿时原本因为计划生变的懊恼一扫而尽,他好心情地拍拍刻意染灰的头发,道:“不是还有你在吗~”
      林环眨巴一下眼睛,感觉自己刚才似乎是幻听了,下一秒——
      “阮白衣,你个无赖有没有良心了!这么大个宅子你想让我来清扫?!”
      “嘘——”阮白衣翻手捂住林环的嘴,“这么晚了引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唔唔唔唔唔唔……”
      “呀,不小心忘记松手了。”
      被气得火冒三丈的林环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紧紧盯着阮白衣,恨不得眼神化成火焰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
      就像安抚小动物似的,阮白衣随手拍拍林环的脑袋,安抚道:“乖~刚刚逗你玩的,别气了,你看脸都鼓成包子了。”对于自己一番话只换来对方扭头一“哼”,倒也是预料之中,他继续道:“好了好了,已经很晚了,客栈是肯定不能回去的,那样行迹太明显。今晚就先将床榻整理整理好了,其他的明日再说。”
      虽然不服气,但情势逼人,林环只好不甘心地点点头。
      说起来容易,但林环毕竟是枫林晚的大小姐,从小都是被午莲伺候惯了的,不要说清扫,就连铺床叠被也干不了几次,尽管林环还在单方面赌气,但眼睁睁看着阮白衣抢过自己的任务,耐心为自己清理床榻,不由自主的气就消了,反而觉得愧疚,只恨自己笨手笨脚帮不上忙,只能等到阮白衣忙完讷讷地递上茶杯,虽然水也是阮白衣烧的。
      少年便颠沛流离的阮白衣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没有不熟的,不但清理好了两间内室,中间还能抽空到灶台烧水。对于林环的笨拙,他虽然没有料到,却也不介意。若不是早年的意外,也许他也会是这个样子。
      一饮而尽的阮白衣看着林环小媳妇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贴心地没有笑出声,只是用平静的语气道:“好了,这么晚了,大家也都累了,小环儿你快点换了药休息吧,开水在桶里。”他指指之前顺手提到屋子里的木桶,然后便拉上洛离离开了房间,关门前叮嘱道:“对了,脸上那些物事尽管洗去,你也不外出,不碍的。”
      林环默默点头,他也不介意,道了声“好好休息”便掩上了门,他知道洛离的身份,也不多话,一句“洛兄自便”就施施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宅子只是个小四合院,神色淡淡的洛离站在天井也着实不知该如何自便,他本就没什么去处,好在对环境没要求,千百年的习惯让他走到院中石凳处坐了下来,虽然这里并不能修炼,习惯使然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此行就是为了分开二人,若是他想,动用法力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这样做的原因却不单单是因为不能动用,而是他不愿。他的记忆并不分明,修炼太久许多事都忘却了,唯一清晰可辨的,分开他二人是他必须要做的,也许是这个执念太深,才没有在千年的修炼中被遗忘。是为了什么呢,他已经不记得了。
      也许这两个凡人的前世与他有关,也许无关,不过,那又怎样呢。
      这里太久没人来了,院子里不但杂草匆匆,也繁衍了许多昆虫,一安静下来,便响起了虫鸣声,在草丛中,在窗扉处,在有心人的耳边。

      翌日清晨,林环是被院子里阮白衣的声音吵醒的。
      就着昨夜剩下的凉水简单洗了洗,拣了一件之前阮白衣在重门置办的衣服换上,虽然对于阮白衣在逃跑路上也不忘为她买衣物有些感动,但林环还是忍不住嫌弃了这些衣物的款式。在枫林晚中,义父每月都会为她请来山下的裁缝置办几件时新样式的衣服,因此看到这种小地方过时的衣物她还是有些不喜,哪怕心里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出门便望见阮白衣从马车车厢中卸着什么,出奇的是谪仙一般的洛离竟然也在帮忙,哪怕搬东西也一尘不染的洛离,总是与这个场景相违和的。
      洛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阮白衣回来时便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喊他帮忙,区区一个凡人,竟敢命令神仙,然而,也没有说神仙就绝对不能听凡人指令……
      阮白衣买的,无非是些食材厨具、衣物工具,大多是必需品。只是——
      林环狐疑地戳了戳被端端正正放在石桌上的一大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阮白衣看到一个箭步跑来将那一大包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道:“你不要乱动,这是我的。”
      林环气极反笑,“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再说这也是我家银子买的,我问问怎么了?”
      “那小环儿你不要跟我抢。”
      “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
      阮白衣神秘兮兮小声道:“芸香坊的桂花糕。”
      ……
      ……
      “阮!白!衣!”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洛离望着如同小孩子一般在还未收拾的院子里上蹿下跳的两人,突然觉得心有所动,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胸腔,却不明白在胸口氤氲的那种感觉就是凡人所说的无奈。
      而此时,他的玉牌已经红了将近一半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隐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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