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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颗彩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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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写作的触动
有次跟铜须聊,故事是怎样产生的。她的说法很有趣:“先有一个想法,某个画面或者某句话,然后开始联想,怎么通过漫长的写作之旅达到这个画面。”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坑了。”
动机就像一颗种子,它距离最终成文催发的那朵花或者那棵树有着无数个日夜的距离。
作者从一次观察、一种感情、一桩事实或梦想出来,赋予这颗种子躯体,而正是这个躯体能证明某种真实的存在。就像盛物之杯,作者注入高歌之酒,读者痛饮下悲欢之毒。
作者常常说:“我想写的不是……而是……”
哦,我知道你想写的是那颗种子,但它并不是我看到的那朵花,那棵树。
1.2)文字
这颗种子是怎样发芽成长的呢?
写作不是靠想法,而是靠词句。作者需要猜测读者的反应,揣摩文字的特质和情感。就像丘比特张开自己手中的弓,专心瞄准天空飞过的鸟儿。目标必须明确,笔力要集中,过程需要充满张力,而下手更得干净利落,不留让猎物脱钩的任何一丝喘息时间。
那些专心致志却根本不理会读者反应的作者,通常只会从根本上走错了路,写出原地打转的作品。
好的文字并不展现什么,而是成为。成为一只鸟,一棵树,一个悲伤的人。作者应该了解作品的内在,就像一棵树了解它的根系。
好的文字牵扯情感,用一种感情催生另一种感情。它让海里的鱼长出翅膀,飞向天空,让读获得阅读上的自由和美妙的体验。
有的作者说:“我写文是满足自己的,为什么要管读者?”
语言从创造出来就是用于沟通的,即便不想和读者沟通,也得和自己心中的神灵对话吧?
和自己对话,可是比和读者对话更难。
因为他人可以欺骗,自己必须真实。
2)日常和非日常
写作时,我们到底在写什么呢?
尤其要绕那么漫长的一个大圈,来填充出一个故事的框架,内容,人物和感情。
有趣的文,写的虽然是很简单的事,也让人看得很欢乐。
而无趣的文,就算舞台再大,也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乏味。他们笔下的现实来自一种奇怪的观察,就像曾经看过无数遍的事情,换了包装,在另外一个舞台上发生。
类似的对话,类似的矛盾和心情,既没有比日常所见的创作得更深一点,也没有创造得更多一点。
简直让人无法从日常的极度庸常乏味中解脱出来。
日常只是存在,很多偶然的连续,逻辑的不连贯,未成型的欲望。只有当作者的洞察力从存在中苏醒,才能识别出那些细微的差别,并且创造。
创造就是创造,创造并不来自复制日常。创造是人们遭遇了生活的偶然,美妙的内心震颤,想倾诉出来。写作不是复制日常生活里淤积的那些事情,而是“不能让内心如些微妙的感觉熄灭。” 为的是在故事中经历更炽热的人生。
好的故事可以阻止读者再一次沉入平淡中庸繁琐并毫无逻辑的曰常,而越来越多的小说只是在描写生活的方式。不管它们贴的是宫斗,还是校园,修真还是末世。
好的文字能找回那些微妙的差异,于是读者也能找回乐趣。
2.2)阅读和读者认同
阅读就像潜水,假如作者总来打断我,我就没法认真读完一本书。
好的作品肯定是有一定自恋倾向的,或者说个人特色。但是当作者的声音太大,我就反而听不到这个故事想说什么。
过度的声音分散注意力,这时候读者就从这个故事脱钩了。
有趣的故事能让人容忍一切作者的炫技或者私货,但一本书失败的时候,读者按捺下去的不耐烦就会爆发,前期的种种缺陷都会变得忍无可忍。
无趣则相反。无趣得到的反而可能是赞美,大多数人已经对无聊习以为常。不知道对作者说什么的时候,简单的几句赞美反而是容易的事,手下却会毫不客气地抛弃这本书。
想让人真正赞美你写的东西吗?这不是十年前,也不是一百年前。文字和故事都变化了太多,读者对常见的技巧充满了麻木和不耐烦。
真正让作者尴尬的不是冗长的作品,而是花了巨大的篇幅,描写出来的东西却毫无变化。
对一个让人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却交出一个枯燥结果的作者,读者有理由暴跳如雷。
3)形式
有的作者很讲究。
过度专注于怎么去讲一个故事,调动大量的叙述上和结构上的写作技巧。
就好比先打造一个螺旋型的奶瓶,再把大象塞进去。让骆驼穿过富人的针眼,连上帝也嘲笑过这种出力不讨好的行为。
形式不应该先于角色和故事存在,而是应该被故事催生出来,自然曳生出的适合表达事物的形式。
也许别人用过的某种形式很漂亮,但它不一定适合你的角色和故事。除非作者能精确地判断出两个故事和角色的差别,并且作出调整。
当然平铺直叙也不是什么令人称道的事。它往往代表了场景和场景之间的不经剪辑,时间线上的事无巨细。同样代表了作者的毫无甄别力。
写作上需要的情节黏性并不是逻辑,而是事件顺序,让同样一个关键场景带来更大的冲击。
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冲锋,杀入读者最不设防的一处。
3.2)写作意图
作者要有意图,但不能被读者看见。
有太多的书由于作者的刻意和用力过度,而令读者痛苦不安,尴尬并且难以忍受。
过于直白地卖爽也是如此。
没有人不喜欢美丽之物。玛丽苏或者龙傲天,魅力、成功、有能力、万众瞩目都是讨人喜欢的特质,只要不是盛气凌人。
读者不喜欢的是那种侵犯式的直白和粗鲁,以及毫不隐私的尴尬。
写作意图是什么?地上的那条引导之线。
观看星辰令我们能离开生活的泥沼进入人行道,而俯首观看人行道的水洼,则可以放飞对星辰的幻想。
没有人希望直白地看到命运的终点,但是人人都会忧心旅途中那若隐若现的不确定。
直到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