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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雨巷幽幽复相逢 ...

  •   入梅的江南,雨总是轻易来访。施易云一路疾驰,天上竟然飘起了细雨。滴水的飞檐,涟漪阵阵的河道,长着青苔的石桥,婉约油亮的青石板小巷子,都成人心中揉弦。
      远远就看到了烟雨巷口那迎风招展的布幌子,在巷口下马,往巷子里头一望,一户人家的门上同样挂了个行医的幌子,想来,就是那家了。牵着马走在青石小径上,得得的马蹄声,敲碎了小巷的宁静。
      来到那户人家门口,将马拴在门旁的拴马桩上,他举起手,迟迟不能落下,心中有些怯意,怕看到她遗忘的眼神,怕听到她疏离的话语。自己怀着迫切的心情赶来,不知道想见的人是否也和自己一样的心情?终于,咚咚的叩门声响起,许久,没有人应门,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邻居的门打开,一张憨厚的脸探出来:“你来找沈姑娘吧?她给人看病去了。要晚点才能回来。要不要先到我家坐坐?”
      “哦。”他有些失望:“不必了,我在这里等她。”
      那人抬头望望天,很是热心:“下着雨呢。我把门开着,你要是站累了,就进来歇歇。”
      他有礼地道谢。
      那人把头缩了回去,马上跟自己媳妇报告自己的见闻:“铭儿她娘,外边站了个很俊的男人在等沈姑娘,看那模样,和沈姑娘还真是般配。”声音飘进他的耳朵,他微微一笑,他们俩真是很合适吧,不然,为什么所有见到的人都这么说呢?
      他伫立在屋檐下,看着雨丝轻抚墙角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和孔知文提粮草的事情,为了她,自己还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听风轩内,沈君仪听得入神,直到场子散了,她和铭儿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外边竟然飘起了雨。好在雨势不大,两人急急忙忙往家赶,铭儿听得上瘾,对那个战无不胜的飞云将军崇拜至极,一路上还在和沈君仪念叨书里的情节。沈君仪心里正乱,哪理会得她,只是含含糊糊地应着。
      两人很快走到了巷子口。“君仪姐姐,有人等你耶。”小丫头眼尖,一眼看到了屋檐下的人。沈君仪这才仔细观瞧。
      是他!站在屋檐下,白衣胜雪,唇角含笑,江南的雨将他等待的身影滋润成一幅水墨画。她难以置信地掩住了口,才不至于失声惊叫。天,他竟然真的来了,是为了那个誓约,还是为了她?她就这样凝在了巷口,不知道如何迈出脚步。
      施易云也看到了她。雨雾中,她被打湿的头发有几缕贴在白皙的脸上,眼中盛满了不知名的情绪,但是他看懂了她的欣喜。于是,他启唇:“君仪,我来了。”好听的声音如一颗颗落地的珍珠在巷子里弹跳回响。
      “姐姐,你怎么不走?”身旁的铭儿推推她。
      她这才醒悟过来,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一步一步拉近了两年的时光。
      “你瘦了。”待她走到他的身旁,他看到了她越发单薄的骨架,心里泛起疼痛:“又没有按时吃饭吧?你是个大夫,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刚见面,他就变成了个唠叨的老人。
      缱绻的气氛被打散,她突然想笑,仿佛两年的分离不曾有过,他还住在小院子里,给她做菜吃,给她讲故事。而她也真得笑出了声音。他先是一楞,接着也笑了起来。
      见两人一见面就对着傻笑,铭儿觉得奇怪,姐姐今天大概有点不太正常。不管了,衣服湿漉漉的好难受,赶紧回去换掉,她转身钻进了自家门内。压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自己方才还在念叨的飞云将军。
      施易云很自然地将她粘在脸颊的头发塞到了耳后,手指触到她冰冷的皮肤,又敛起了眉:“快进去把湿衣服换了,别冻着。”
      沈君仪这才想到要请他进去,忙掏了钥匙开了锁,推开门,将他让进院子,他仔细打量,小院不大,但是布置得极为精巧,鹅卵石铺的小径,角落里养了一池锦鲤,池中还立着一块造型独特的太湖石,倚着院墙,是密密的一丛竹。
      沈君仪将他带进客厅,燃了蜡烛,瞥见他袍子上被雨水打湿的下摆,忙道:“你等一下,我去找件干净衣服给你换。”说罢扭身进了客房,不一会拎了件灰色的袍子给他:“你先将就着穿。”
      晕晕灯光中,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她轻笑:“这是我爹留下的,他前些日子寻到我这里,住了阵子又走了。”
      他的脸有红潮涌上,但很快隐去。他真的有点不太像自己了。关于她的事情,总能牵动起他的情绪,影响他的判断力。又或许,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他刚才是在吃醋吧?她在心里偷偷地想,脸上却不由绽出笑。
      看到她顽皮的笑容,他板起面孔:“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了!”自己则赶紧引了根蜡烛,拿着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他原来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她愉快地想着。
      等到沈君仪换好衣服出来,施易云已经穿着那件灰袍子坐在厅里等他。她真的没有见过能将一件样式老旧的灰袍子穿得如此雅致的人,嘴里禁不住赞叹:“其劲如竹,其清如兰,其坚如石。”
      施易云听她说痴话,也不理她。只是问:“你怎不在玉里住着了?”
      “玉里虽美,终究是太小,我想走出去到处看看。半年前才来到此地。你是怎么寻到这的?与乌孙的战事不是刚结束没多久吗?”她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嗯,漫山岛强盗猖獗,我奉旨平寇,今日刚到。本还打算这边的仗打完到玉里去探你,却不想刚才去拜访知府大人,听他提起苏州城的女大夫,一问果真是你,就找了过来。”
      “哦。”她应着,整个心神还在他的突然出现带给她的意外之中。又想起说书人讲的那段他的身世,体会了他眼神后的沉重与无奈,一时间还无法消化,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凝滞,施易云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静静望着她,目光温柔如窗外细细的雨丝,淋湿了眸中人的心。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炒两个菜。”她有些慌乱,起身想逃开。
      “君仪。”他突然擒住她纤细的手腕,摇了摇头:“我不饿,我们说说话吧。”
      “那,你说吧。”她又坐下,将腕从他手中挣脱。
      施易云在晃动的烛光中望着她沉默的侧脸,有些怀念两年前那个月夜她的坦白,柔声问:“这两年过得可好?”
      “还算自在。到过不少地方,看了不少景色。”她浅浅地笑。
      “都去了哪些地方?”他感兴趣地问。
      “游过漓江,到过滇池,去过三峡,下过广州……对了,我还去了你说的那个泸沽湖,那儿的摩梭族还真有走婚的习俗呢。”提起自己的游历,她打开了话匣子,全无刚才的拘谨。
      等她停下来,才发现他正含笑看着她。
      “呃,我是不是很罗嗦?这些地方你原是都去过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继续,我爱听你讲,想和你分享你这两年的快乐。”
      她垂下头,思索了一会,接着说:“我刚才去听书来着。”
      “哦?”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他挑眉看她。
      “说的是你的身世。”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那里边藏着一潭幽深的水。
      他了然:“你都知道了?”
      她点点头:“当这个将军,你可曾后悔过?”
      “不。”他的答案出乎意料:“我从不曾后悔。”他答得肯定。
      他站起了身,来到窗前,用手推开一扇雕花窗户,沁凉的空气钻进了屋内:“一开始从军,的确是因为我对当今皇上的一个承诺。但是后来,上了战场,见多了战争的惨烈,反而觉得,这仗总要有人来打,这边总要有人来守,再想想自己年少时踏遍的壮丽河山,又怎甘心让敌人践踏?这样,慢慢地,从军就不只是承诺,更成了我的责任。”
      他将窗户关上,踱回座位。
      沈君仪又想开口说什么,忽听外边传来敲门声:“沈大夫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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