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55、再入京城

　　疏影只在车里往外望了，京城不似那年喧嚣，仿佛多了几分沧桑，疏影放了帘子，轻声叹气。马车慢慢离了大街，慢慢驶入胡同里，四周也安静起来，少卿望了疏影说：“影儿，咱们在京城的家，再走上一段路，前面就到了。”

　　少卿扶了疏影，一条僻静巷子，红色宅门，车夫敲了门，里面下人开了门，疏影随着少卿的脚步进了院子，十分干净的宅子，虽然不大的院落里，绿树红花，满庭芬芳。过了前院，后面便是一个中等的小院子，抄手走廊，对称的房屋布局，和陈府的格局十分相像。

　　“京城都是这种院落了，是家中十分相似，不过不能和林府里亭台楼阁相媲美了，到底是北方格局，少些诗情画意了，影儿，虽然小些，不过幽静雅致，想来你也能满意。”少卿看着园子的一切，对疏影说道。“十分好了，就咱们几个，这院子也很是宽敞了。”

　　自此，少卿每日到学堂读书，疏影在府中也不过看看书，写写字，两人十分惬意。

　　京城郑府里，青梅正思量着一件事，看见一旁习字的惜若，轻声问道：“惜若，有没有想过你影姑姑啊？”惜若眼中闪了光，放下笔，扑到青梅怀中说：“娘，影姑姑来了吗？”青梅道：“是的，她如今只怕是到了京城了，也有一年没有见她了。”

　　看着稚嫩的惜若，青梅知道小孩子的话总是真的，在林府那么久，疏影也是没少陪着几个孩子，孩子们对于她，自然是喜欢的。连她自己，也不由地有些想念疏影了，对于这个女子，青梅总是说不出的感觉，想着几年前初次来到郑府，那娇俏的模样，那惹人怜爱的性情，已经让她心生好感，只是那时候疏影总是难以亲近，好似隔了什么。

　　如此桩桩件件回忆起来，疏影倒像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出嫁的那几日，她们几个人，没日没夜地说笑，青梅至今忆起来，仍然觉得心里十分轻松快活。

　　采薇和小宛来了，给青梅道了早安，只是淡淡地说了些话。“林家大小姐和陈二少如今也来了京城了，离我们府里并太远。”青梅说完，看了二人神色，采薇满脸笑意，小宛却若有所思，说：“大小姐果然好福气，嫁了这样好的人家，那陈家二少爷如今上了京都大学堂，日后也是有作为的。”小宛口气倒也平常，青梅听了，倒也不再说什么。

　　等到采薇和小宛回了屋子，青梅暗暗思忖道：“这一二年看来，往日我倒小觑了小宛，想着在林府中她的所为，倒也让人颇感意外。”其实青梅自己也很疑惑，为何对待疏影，她心底反而没有一丝怨言，那日疏影让青梅带给崇如的一封信，虽然她不知内容，但是疏影那一刻的眼神，又是那样的举动，她也知道疏影对她交了心。

　　这一天倒也过得飞快，崇如已经从朝中归来，一进门就喊热，丫头们忙上来替他除了朝服，青梅递上家常衣衫，崇如这才坐下来，舒了一口气，慢慢喝起茶来。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再过个几日，就到了夏天了。”青梅给崇如递了一片糕点，崇如便细细咀嚼起来。“雪仁，恩师的信也到了好些日子了，想着疏影他们也安顿好了，咱们是过去瞧瞧呢，还是差人请了来啊，如今到了京城，咱们也该多照应才是。”

　　崇如抿了一口茶，并不答话，沉默了一阵，才说道：“照应是自然的，可是年前为着二少爷的举荐，他也定知道我是出了力的。如今不管是请了来，还是我们去，似乎都不太妥当，青梅你说呢？”青梅点头道：“还是雪仁考虑得周全，干脆改日我一个人前去找了疏影说说话，往后两家再来往，这样再没有不妥的了。”崇如点头同意。

　　青梅见崇如平静如常，并没有因为提起疏影而显得不自然，心下也十分高兴，便自然说道：“明日就去吧，总要带些什么，什么合适呢？”不想崇如立马接道：“你带些京城里时兴的糕点吧，各色花样都多买些，他们必然欢喜的。”

　　翌日一大早，青梅便带着叶儿上了马车，亲自去选了新鲜的糕点，赶往疏影处。少卿也是刚刚出门不久，听见敲门声，前院的家丁开了门，领了青梅主仆二人进来，疏影从屋里出来，瞧见青梅，一下子就小跑过来，“夫人，你来了！”

　　两人牵手问候了，疏影让叶儿和悦儿搬了椅子出来，“夫人，咱们就在院子里说话，这会儿还凉快，比屋里敞亮些。”青梅点头说：“很好，就在此吧，真是幽静。”叶儿上了茶，青梅忙吩咐素儿拿了糕点来，“这些个糕点，都是京城里的味道，你尝尝可好？”

　　疏影忙叫悦儿收了，悦儿说：“多谢夫人，我们少奶奶最爱吃糕点了。”青梅看一看悦儿，见她模样俊俏，“好个伶俐的丫头！”悦儿再次谢了，便拉了素儿，三人一块儿下去了。青梅看着她们离去，叹道：“只要是在妹妹身边的，都是这么玲珑剔透的人儿。”疏影笑道：“夫人说笑了，原是我运气好，总能碰见可心的人儿，夫人这一年来，都好么？”

　　“很好，如今京城里也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你师兄也就是点卯听差，一家子安安静静，倒也还好。”青梅回道。疏影听了，也微微点头笑了，青梅见她神色自若，气色尚好，轻声问道：“如何，这一年多来，妹妹是否找到了世外乐土了？”

　　庭院里花香阵阵，微微听得一声鸟叫，疏影走到桃树下，回过头来，“因为我爱花爱树，不管在哪里，他总是让庭院里满是花香鸟语。”青梅点点头，看着疏影有些沉醉，脸色在花朵印衬下更加妩媚，说道：“我早说过，妹妹是有福之人，必定能够觅得幸福。”

　　“夫人，多谢你在我待嫁的日子里的悉心陪伴，没有那些日子，我也定不能像今日这般。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夫人，这一年多来，我也当真挂念你，从前见你，总是一副淡漠神情，想着你必是天生冷漠性情，后来玉姐姐，咏嘉，咱们一处坐了，才知道，原本不是你拘着，而是你也没个知心知意的说话人而已。”

　　疏影如此说了，青梅也很感动，忙说道：“原本是如此的，真正懂我的人，又有几个呢，就……哎，不说了，能够和你说上话，我也知足了，如今离的更近了。不说和恩师的交情，为着咱们姐妹的情分，咱们也该更亲近些才是，你说呢，疏影。”

　　疏影也是连连点头，如今她和青梅，当真半点隔阂也没有了，几年前那种微妙的关系，加之后来因着崇如的关系，她们也只能相视一笑，再多一句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经历了这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知心了。

　　一阵微风拂来，柳树轻轻摆动着枝条，两人都微微靠在椅子上，这种舒适的天气，加之如此放松的心情，也真是人间少有。疏影侧过头，看了青梅。此时的青梅，正看着树枝不言语，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嘴角还是轻微上扬着。

　　“她还是那样端庄，但是我却觉得比从前更亲切了。”疏影轻轻叹道，倏尔又觉得，她们二人之间，应该是青梅谅解了她，虽然当初是她先向青梅低了头，承认自己无意间伤了她，但是说到底，青梅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反而成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想到这些，疏影还是忍不住地说：“夫人，时至今日，你当真没有一丝一毫地怪我吗？”青梅正惬意间，听得疏影如此问，轻笑一声，微微摇头说：“哪里就那么多责备了，你是什么样的女子，我知道，再说，人世间的爱恋情感，哪里就半分由得了自己的心呢。疏影，你是个明白人。”疏影不再继续说下去。

　　青梅仔细琢磨了“心影居”三个字，一脸笑意地看着疏影，疏影也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太过矫情了？”不想青梅却摇头说：“若是矫情，也是人人羡慕的矫情，世间哪个女子，不想要这样的心意呢，妹妹当真要珍惜才是。”疏影点头。

　　二人说了大半天的话，青梅也在这里用了午饭，直到下午起风了，青梅才起身要走，“今日我就不见二少爷了，改日闲了，你和二少爷到府里来，我们如今离得近了，多在一处说话就是。”疏影送了青梅离去。

　　晚间，少卿归来，看见疏影似乎比往日还要开心些，脸色也很好，便私下问了悦儿：“今儿少奶奶怎么这么高兴，遇见什么可心的事情了，是不是你们上街散心了。”悦儿回到：“今日郑府的夫人来了，两人一处说了好些话，有说有笑的。”

　　少卿这才明白了，便也知道疏影往日是有些闷的，到了房中，对疏影说道：“改日闲了，带你逛逛去，咱们也挑个日子，去郑师兄府上拜访去，为着我的事情，郑师兄也是费了心的，往后咱们多走动就是，影儿，你也不必一个人老是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