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27、盛夏浓情

　　暖春过去，夏季到来，疏影听到叶儿说佳玉一大早就拿了书去了凉亭，也便下楼准备去找她。远远就看见佳玉拿着扇子呼呼扇个不停，疏影见她脸红红的，忙大声说：“玉姐姐，原来你这么怕热的哦，我让叶儿切了水果，一会儿就来的。”

　　佳玉叹口气，说：“我往年也没有这么怕热，今年恐怕是因为身子重了的缘故，这一天一天太难熬了，好在生产的时候是在秋天，那会儿天气也凉爽了。”疏影见她辛苦，也很是感叹。佳玉热得有些烦躁，疏影也只得默默陪着。

　　早上空气十分新鲜，相比于白天，夏日的早晨也算的一段好时光了，相比暖融融的春天，疏影倒是更喜欢夏天。春日里人往往慵懒，整日无精打采，倒是夏日来的更直接，火辣辣的日头，就算炽热，也是轰轰烈烈。

　　崇如也得了消息，朝廷已然拟好了罪首名单，只等着与洋人和谈。他内心的期望与失望让他矛盾不已，他走下楼来，茫然的走在园子里。小宛也跟着下了楼，跟在崇如身后，慢慢地走着。崇如回头问：“你们也想回家了吧？”

　　小宛答道：“是的，老爷，这里虽好，总不及家里好，我也很挂念夫人。”崇如点点头，依旧慢慢走着，“小宛，你在我身边也快十年了吧。”小宛说：“是的，老爷，老爷与夫人都对我很好，小宛很知足。”崇如看了看她，轻声叹口气。

　　“我知道你对我很是尽心，对青梅也很尊重，这一年里，我倒觉得你的有些不同了。”小宛听后有片刻诧异，转而又平静地对崇如说：“是，老爷也和从前不同了。”崇如听了，不再问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疏影陪着佳玉吃了水果，佳玉有些困倦，丫头们便扶着回去休息了。疏影想着回绣楼，抬头便看见崇如与小宛。她有片刻的犹豫，不过还是走到他们面前一低头，“师兄，三夫人，真早！”崇如微笑点头，小宛答道：“大小姐早！如今天气长了，早上醒的也早了，屋里有些闷热，外面倒爽快些！”

　　一句简单的话语，无心的人听了并没有什么，却是那有心的听了，便品出另外一番滋味。疏影少见二人同行，又见小宛提及“早醒”等字，心里却泛出些不同的滋味。疏影笑道：“师兄三夫人果然好兴致，早起赏园，很好！”

　　崇如听完，知道她二人话语间不太对头，忙道：“我早上准备去找恩师的，正下楼见到小宛也出来，便一道走到园子里来了，小妹这是去哪里呢？”疏影笑了，她看着小宛不自然的神情，便挽了崇如说：“我正好要去爹那里，咱们一同去，三夫人一起吧。”小宛淡淡地说：“不了，你们去吧，我自己且逛逛就好。”

　　疏影看着小宛走远了，更挽紧了崇如，娇嗔道：“师兄你可怪我？”崇如无奈一偏头，说道：“小妹，你要我拿你怎样，如今我们，想怎么就怎么吧，还能如何？”疏影仰头一笑说：“是，师兄爱小妹，小妹敬师兄，又怎样？”两人欢欢喜喜往前厅走去。

　　顷禾见了他二人亲密状，倒也不觉得稀奇，只是打趣道：“疏影啊，你成亲那天，不如让师兄送你上轿好了，如今我这个亲哥哥也比不上了。”疏影听了也不言语，只是低了头。崇如忙说：“师弟倒是会调侃她，疏影都不好意思了。”

　　林老爷一早去了城南会朋友，三个人大厅里坐着自在聊天，顷禾与崇如不过聊些时局，疏影听着也不插话，只是顺手默默整理了桌子上的一盆花草。顷禾聊了一阵，觉得她有些落寞，便转了话题说：“疏影最近老陪着佳玉，自己有时候也可以出去走走啊。”

　　疏影道：“对了，前阵子听到玉姐姐常常挂念那个咏嘉，还说让我替她去看看呢，那个美佳人如何了？”顷禾摇摇头：“我早知道她的家里必和朝廷宣战的事情有些关联，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了，她总是担心忧虑，听得那些传闻，是更加抑郁了。”

　　“若她的家人真的此次遭到了朝廷治罪，她也真是一个可怜人了，以后一个人在这无亲无故的地方，要如何呢。”疏影说完，顷禾也摇摇头，“再看吧，看看往后朝廷如何，如今我们也是束手无策的。”

　　顷禾对咏嘉十分关照，伙计们也是听了吩咐，日日好茶饭对待，只是店里顾客多，也免不了传来些京里的消息，咏嘉每每听了，都要一阵胆战心惊。

　　这日咏嘉正下楼来选取新来的花色布料，刚好顷禾也在店里正和大掌柜说事情，顷禾见咏嘉一身碧绿，虽是简单着装，却也淡雅不俗。顷禾想着也有几日未和咏嘉说话，便走上去点头问候：“这几日还好吧。”咏嘉微微低了头道：“还好。”

　　“我夫人常常记挂你，只是她如今身子重了不方便来看你，我跟你提过的疏影，她倒是要来看你的。”咏嘉抬了头道：“大小姐？我倒听得他们时常夸赞她好性情，能见她，也是我的荣幸了。”顷禾笑道：“你可不要期望太高了，不过，你们应该谈得来的。”

　　咏嘉看着顷禾转身去忙了，眼睛却仍然离不了他，顷禾是容易让女人侧目的，有着读书人的气质，亦有着世外人的俊逸。咏嘉的心，终是让他牵引走了。不过她在他眼前时，总是淡漠的，只有等他转身走了，才会看着他的背影，或是在窗子里偷偷望着。

　　咏嘉叹息如今的处境，她不能让顷禾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她并不是想找一棵大树，她不会让任何人来看轻自己，她再看一眼顷禾的背影，默默走上楼去。

　　顷禾听见楼梯响，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抹绿色悄然上楼。他对这个女子，还是有些疑虑，她总是那样淡淡的眼神，冷静的语气，但是偶尔，似乎又有一丝期待。顷禾摇摇头，他实在不必去猜度她的心思，只是一种关心，就足够了。

　　疏影还是有些好奇的来看咏嘉了。她小心翼翼地上楼，期待着哥哥口中的那个纳兰永嘉。疏影正欲上前敲门，小萤儿正好出来，她诧异地打量着疏影，上前施礼道：“这位小姐，有事情吗？”疏影答道：“我是疏影，我来看看纳兰小姐。”

　　小萤儿引了疏影进屋，咏嘉放了针线，过来相迎。“我是疏影，我哥哥应该跟你说过的，今天来，是不是有些冒昧了。”咏嘉忙说：“没有，大少爷有说过的，大小姐请坐。”
　　疏影看着咏嘉，一双闪亮黢黑的大眼睛，镇定自若，对待她的突然到访反而没有恐慌。疏影心生好感，虽未了解，却也觉得十分愉悦。疏影坐下，小萤儿上了茶，见疏影并未带人进屋，便也自己下去了。疏影看着她的背影对永嘉说：“她十分懂事。”

　　咏嘉笑道：“自小跟着我，懂得些眉高眼低，大小姐见笑了。”疏影说：“哥哥总说起你，嫂嫂也总挂念你，我便知道你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只是世道艰难，你必定有说不出的缘故。在此只能是暂且委屈了，只等时局好些了，再往下看吧。”

　　短短几句，咏嘉很是感激，说：“大小姐果然是个明白人心的，只听得人人都夸赞你，先前觉得只是因为你的家世背景，如今看了，倒真是个性情中人。”疏影也正是此意，拍手道：“若不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们早领着你上家里去了，天天一处说笑，不知道怎么样的快活呢，只是如今你的处境，只怕也不肯去的。”
　　“多谢大少爷少奶奶，还有大小姐如此待我，我能够在这里安然度日，已经是万幸了，不敢奢求太多。”咏嘉说完，疏影拉过她的手，有些怜惜，想着如此一个女子，竟然不知日后归宿，虽然脸上淡然，心里必然是苦楚的。

　　疏影拉了咏嘉说了很多话，两人聊的很投缘，咏嘉也才真正笑了。

　　天色渐渐暗沉，疏影忙说告辞了，咏嘉也不好挽留，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疏影说：“你不必日日愁苦，我有空就来看你，你且放宽心些。”咏嘉含泪点头。

　　疏影乘了顷禾的车子一同回府，顷禾问：“你们两个倒还说得来，这么一下午就聊过去了。”疏影望着顷禾说：“哥哥，她果真不错，我很喜欢她。”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她不是个一般的柔弱女子，当初她落难，并没有畏惧，如今担心家人，也还是如此，她真的很坚强，疏影，以后有时候你多来看看她，想必她也是很喜欢你的，要不能说那么长时间的话。”

　　“哥哥放心，我必定时常来看看她。”疏影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