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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兄师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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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林沐之与疏影抵达京城。
郑崇如一早得到林家家丁来报,恩师已经快到了。虽然早已经布置妥当,但还是连忙前后吩咐起来,前厅已经布置妥当,后厨也可以准备正午的接风宴了。一家人等候在前厅,家丁来报:“林老爷一行马上就到了!”郑崇如起身,夫人与两个妾室其后,孩子们跟随着,大步走到林府大门口迎接。马车停下,车夫下马,家丁搀下林沐之,“雪仁!怎么劳你如此大礼!”一行人齐齐深拜:“恩师辛苦,学生望眼欲穿!”已经五年没有见面的林沐之与郑崇如握着双手,略显得有些激动。
郑崇如连忙拉过夫人到林沐之跟前,“雪仁携家人见过恩师!”又是一拜。林沐之一一问过,连忙走到后一架马车里,掀开门帘,牵下女儿疏影到郑家人面前,“这是疏影,你们的小师妹,这次随我来京散散心。”
郑崇如看着这个师妹,阳光正落在她身上,金色的光圈,真是光彩照人,细看她的容貌,当年襁褓里的小姑娘已经悄然成为亭亭少女。疏影低身行礼:“见过师兄,各位夫人!”林疏影抬头看这位闻名已久的师兄,身材顷长,剑眉星目,英武之气里又带着万般温柔,当他看着自己时,疏影不禁微微脸红。转眼看他身边的郑夫人,青色衣衫,与她雪白的皮肤十分相衬,站在郑崇如身边,十分相配。
郑崇如带恩师师妹进府,大厅里鲜花果盘十分丰盛,大家落座。“恩师,雪仁知道,让您奔波来府中,十分不敬,恩师寿辰快到,本该学生前往您府中道贺,但是学生明白,二十年了,您是愿意回到京城来看看的。”林沐之顿了顿,“雪仁最懂我心,最知我意。”郑崇如松口气:“您放心,知道您一贯爱清静,这次只是几个至交好友,还有几个昔日受教于您的学子,恩师只管放心府里休息,过几日咱们京城随便走走给恩师消遣。”“如此甚好。”
午间的接风宴很是丰盛,入席前郑崇如请恩师师妹入席,疏影退后道:“如此宴席,师兄还是让我和另外几位夫人在小厅用吧,我就不入座了。”林沐之看着女儿,很满意她的知礼,这时候郑夫人青梅走过来拉着疏影的手,“她们几个不入席合乎礼,你是客人,又是我们的师妹,自家人何必拘礼呢。”疏影欣然接受。
席间师生二人言谈甚欢,身边的青梅自然和疏影开始家常。“恩师与雪仁情如父子,师妹自然是我们家人,以后不要拘礼,你也不用称呼我为夫人,叫姐姐或者青梅都可以。”疏影看着郑夫人,觉得她亲切,言辞恳切很像大姐,但是不知道为何对这位谈吐自然气定神闲的美丽妇人,居然有些敬畏,只想叫她“夫人”而开不了口叫“姐姐”。疏影思忖,她直呼丈夫字号而不是叫“老爷”,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疏影这个十六岁的少女,突然开始观察这个家庭,有些好奇。她生长的家庭里,母亲是正室,对待父亲毕恭毕敬,却从未当面称呼过父亲的字号。倒是郑家的几位妾室,和家中的几位姨娘的境遇差不多,不能入正席用饭,不对家中的事情发表意见,只是待在各自的房中安分度日,连教育孩子都是正室分内事情。
林家父女在郑府西南角“停云”暂住,林沐之每日和郑崇如下下棋,聊时局,偶尔也到街上闲逛,无非是文人的消遣。疏影很喜欢郑府,喜欢他们暂居的小院落,竹林后一道月洞门,沿着小池塘才能进到正屋。疏影明白,京城官员的居所规模都是朝廷规定的,虽然比自家的林府大院小了许多,但是精致雅趣,另有一番风味。
郑夫人傅青梅这几日倒是很忙碌,家里来了贵客,每日的餐饮、茶点已经够操心了。不用夫婿开口交代,她深知这次招待客人的重要性,加之她一向持家有道,郑府的每件事情都是办的妥帖周到。
正得闲时,郑夫人想着有一会儿没看见林家师妹了,便拐至“停云”。疏影正拿着趴在亭子栏杆上,定定地看着池塘里鱼儿。青梅远处瞧着了愣了会儿神,要说这小师妹,的确和别家小姑娘不太一样,模样气质是绝佳的。有这样的父亲,必定才情也不是一般大家闺秀所能比的,眼角眉梢是小孩子的天真烂漫,行事却极有分寸,真是难得的好女子。
“妹妹!”青梅轻换一声,慢慢走过去。疏影起身相迎,“夫人,你来了,看夫人成天忙碌,也没有去打扰。”青梅轻叹一声,她看着这个女子,她是喜欢这里,喜欢自己的,可是为什么言语间有一点说不清楚的距离呢,本事平辈相处,一声“夫人”让青梅有些失望。“妹妹来了几日,还习惯吗,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要告诉姐姐。”“夫人,你费心了,父亲和我在这里,当真跟家里一般,夫人不要太劳累,既然是家人,日常随意些就好。”青梅听了这话,心下到舒坦了一些,拉起疏影的手,“妹妹,既然是家人,叫我姐姐就好,原先是不熟络,来了几日了,我们也彼此亲近了不少,叫夫人太生分了。”
林疏影愣了一下,明白郑夫人有些介意自己的称呼,借势握着她的手坐下,“夫人,并不是我生分,我是一见你就喜欢,你那么大方得体、温柔谦和,远远瞧着就让人徒生敬意,虽然你年轻美貌,却让我觉得在你面前应当是个小辈,不敢不规矩,我心里却是愿意有你这么个姐姐的,就是嘴上还是愿意叫你夫人。”青梅有些无奈,拍拍疏影的手,“好,你随意。”
“你们姐俩聊什么呢?”月洞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郑崇如已经走进来了。“我送恩师见一位故友了,回来听丫头说你们在这里,看看,真是姐妹情深啊!”两人松开手,站起来一起走过去,郑崇如引二人花园散步。“师妹,明天我们几位朋友来家里为恩师祝寿,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你还有什么想法吗?”“明天有不少男客,且你们有你们的乐子,我就随夫人在小厅用饭,师兄把我的画给父亲,让他高兴高兴。”
郑崇如转过头看着师妹,这个小姑娘果然聪慧,知道他要说什么,倒省去了坐席安排上的尴尬,顾全大局且不忘了女儿的心思,师妹真是玲珑心。“师妹,此次来京城想玩什么,等到恩师的寿宴结束,让我们陪你也去到处玩玩。”疏影看着师兄微微笑的样子,有些暖意,他的眼睛也带了笑意,略深邃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师兄果真是个好看的男子。
“我嘛,是个小女子,四处走动也不合适,也就院子里逛逛,你们若是愿意带我出去呢,我也不介意啊。”说完了正事的疏影突然放松了些,一歪头看着夫妇俩,他们都笑了,当真还是个小丫头啊。郑崇如出神的看着师妹,忍不住又笑了。
傅青梅看在眼里,有些疑惑,不过片刻就消除了。送回疏影,夫妇二人向前厅走去,青梅在后面看着崇如,从头打量到脚,突然有些陌生。崇如回头:“怎么了,夫人?”青梅忙收了目光,“没什么,在想明天的宴会,应该没什么不妥了。”崇如点点头,“嗯,夫人一向安排妥当,我没什么担忧的。”
“对了,你刚才和师妹闲谈,她在这里都还习惯吧,住的还舒心吧。我想着恩师寿宴过了,带他们去逛逛街,听听京城的新戏,小姑娘家的应该喜欢。”青梅听着,“安排甚好,只是,雪仁......”“怎么了?”“没什么。”青梅还是止住了话,有些话,不说为好。
已经入夜,郑府大院还在忙碌,仆人们进进出出。郑崇如和夫人最后看了一遍才准备回屋就寝。“恩师不喜铺张,二十年隐居避世,这次也该让我们好好操办一回了,席面陈设倒是其次,主要是我们的心意,几位师伯,还有几位师兄师弟都精心准备了,只希望恩师能解开心结,这次京城之行能让他抒怀解忧。”傅青梅看着崇如,明白他的一番心意,心下也崇敬起自己的夫君来。
次日一早,客人们都纷纷到来,虽说这几日林沐之都一一见过众位故交,但是大家聚集到一起,感觉又不同。这些文人酒逢知己,时而洒泪,时而大笑,胸中积郁尽情挥洒。他们都饱读诗书,又对时局充满了无奈,但是没有一个人聊到时下局势,没有谁提及这个国家的走向,他们只想埋在史书中,埋在酒杯中,因为他们,也只有无奈。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明朝散发弄扁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