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顶山》猫塔维拉

9、番外：天赐亦偶然

　　淮隐百无聊赖的站在青顶山南面的雪线上，他依稀记得已是站了七百多年，光阴于他如空气中的尘埃，昨日是这般飘飘洒洒着落下，今日仍是这般飘飘洒洒的落，反正没什么差别。
　　枝头的最后一户黄鹂在五十多年前虎王离开时也迁走了。那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淮隐已印象模糊。总归浑浑噩噩度过了许久，天灾奈何不了他，人祸殃及不到他，他仍是未死。
　　族内与他一样放弃的同类并不在少数。他也是那么干站着修炼了那么两三百年之后，渐渐觉得时光无可期待，便准备这么站着等死了。
　　一株没有生机的古树，尽管有着几百年修为，仍是不能吸引飞禽类驻足。淮隐并没有那么伟大，生与死在他看来不过一瞬，因着已入道修炼，常规死法恐没个万年也要几千，眼下哪怕等死，只有待到千年生生受那天雷一劫才能如愿。
　　那些只有短短十数年的生命体或许可怜，然可怜不过几载，便统统能下轮回投胎，总归比他这样耗上千年的强许多。他并无为这些生灵庇护之念。
　　淮隐仍旧站着，落日见月亮匆匆赶到岗位便急急推了工作撤退，黄昏瞬间变成黑夜。天空突然惊雷大作，空中远远的悬挂着一团厚重的漩涡，闪电所落之处皆是焦土，青顶离那漩涡千里之外，竟也被波及下起狂风暴雨。
　　真可惜，这般足以让自己毙命的天劫却是别人家的，好生羡慕。淮隐心中暗暗叹道。
　　大雨方下起，雷声交错着让淮隐有些昏昏欲睡，一声惊鸣却叫醒了淮隐。那声音好像是喜鹊。淮隐打量着从雨里飞扑进自己树荫下的那只羽毛七彩斑斓的怪鸟。
　　说是喜鹊吧，这七彩的毛色和较喜鹊略微有点大只的体格着实有些诡异。说不是喜鹊吧，这比例偏短的小翅膀，叠扇一般的尾翼，再加上刚刚的叫声，又确是山中难寻二类。淮隐瞅着这只站在他枝头不住哆嗦的不速之客，觉得自己或许遇到了一个新物种。
　　那怪鸟在淮隐的枝头跺了跺脚，突然用人的语言咒骂了一句：“该死的，运气怎么这么差！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回去一定被师父骂死，啊！！！”
　　一声惊雷硬生生截断了怪鸟的咒骂，那只怪鸟从枝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靠近了一根较粗的树枝后才以一种人类的坐姿翘起两只鸟爪靠着树枝休息。
　　淮隐突然觉得今天或许会过得有趣些。
　　“笨鸟，飞过来一些。”淮隐突然出声道。
　　一知秋正在心里悲催地思考着族人寻不着他会怎样兵荒马乱，不想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声人声，惊得一知秋全身一抽差点从枝头直接掉下去。好险！幸好自己会飞啊！一知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对！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声！一知秋再次惊得鸟毛都要炸起。
　　一知秋赶紧回过头张望。
　　“你，你是谁！”
　　无人应答。一知秋紧张的翘起尾翼。
　　“你，你给秋爷出来！”
　　“你正站在我身上。”头顶幽幽飘来一句回答。
　　一知秋立刻抬头望，瞪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是这树？”
　　“正是。”
　　一知秋惊奇了。“你，你怎么会说话，哦！你跟我一样有修为？”
　　淮隐不置可否。
　　一知秋来来回回在树枝上像巡视地盘一般走来走去。隔了一会儿又道：“可是你这枝头没有生气，那个枝头也没有。”
　　一知秋干脆飞向更远一个枝头，又一个纵跃跳上更高的一个枝头。
　　“这儿也没有，这儿也没有！”
　　一知秋转过身，用一种老生常谈的语气说：“哎，看来问题出在你身上，啊！！”
　　又一道惊雷吓得一知秋直接爪软跪坐在枝头上。
　　“不必行此大礼。”淮隐淡淡道，“你过来，站太远护不住。”
　　一知秋灵活地扭了扭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爪子。树枝突然自己缓缓地动了起来，幅度非常轻微的将一知秋一抛，一知秋便落在另外一只枝头，如此几次，片刻便把一知秋送到了主干边。
　　一知秋一腔话语淹没在树枝的抛跃中，待落在主干边大树枝上坐稳，方才颤着声道：“小，小爷才不是跪你，腿软罢了。”
　　淮隐没有就这个问题争论，庇护这只小东西不过是一时兴起，但他并不准备跟这只小东西有太多交集，待雨停定，让他走了便再无瓜葛，省得小东西生出什么建巢定居的念头。
　　一知秋见眼下自己的境况很安全，树精也没有搭理却在保护自己，好奇心忍不住便熊熊燃起了。
　　“我叫一知秋！我是一只喜鹊！你呢？”
　　“唔，我突然发现，你真的好大棵，比我们族周围的树都大棵好多哦！”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通人性哒？我通人性已经五十年了哦。”
　　“哦差点忘了，怎么连你的主干都没有生气，你不想活了么？”
　　“为什么不想活啦？你看生命多么美好，小爷我这么勤加修炼，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哇哈哈哈”
　　“哎，我跟你说，凡人不是有句话叫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么。这鸟生树生也是一样的，小爷我也整天被师父押着认字修炼呀，别鸟家的小孩，能飞能捉虫就不错了！不过好在小爷天资聪颖，这些难不倒我，哈哈哈哈”
　　“哎唷我跟你说，小爷也是有烦恼的，小爷为了躲功课偷偷溜出来，本来想夜里偷偷飞回家的。现在他们一定以为小爷是畏罪潜逃了。切，什么鸟族首领，小爷不稀罕。”
　　“我跟你说…”
　　一知秋说着说着便要睡着，眼睛一眨一眨目光已经呆滞。
　　“只回答一个问题。”淮隐突然道。
　　“啊？”
　　“一个问题。”
　　“呃…那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淮隐。”
　　“淮…影…”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