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笑》1观沧海1

3、戛然而止（二）

　　古漠听见咖啡厅里的人说街上出了车祸状况惨烈的时候，忍不住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别人倒霉他们却在这里当笑话，撞死的真该是她们。又打完两个电话手头上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古漠看看时间有些晚了，催着李悦快走，这才发现对面的位子上只有一件外套，老王在一边焦虑不安。
　　她哆嗦着打了李悦的电话，打得通却无人接听，她又打给林见深，同样无人接听。她踩着12cm的高跟鞋狂奔出去，一路奔到出事的十字路口，看见李悦的车也在那堆挤扁的铁皮里，她一下跌在花岗石的路面上，直到老王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也没回过神来。

　　所有人的电话都是她打的，李悦活着的时候经常跟她开玩笑，说要是哪天她突然出车祸死掉，死一定要见最后一面的人，她要帮忙打电话通知。
　　所以最先知道消息的她，如她所说，帮忙打了所有人的电话。

　　李悦的爸妈，李悦远在美国读书的妹妹，李悦的死党胡苏苏，李悦的闺蜜张梓泽，李悦的兄弟莫磊，和她，古漠。

　　林见深是急诊室的医生，就算他是死者的亲属，他也是所有患者的医生，他永远没有忙完的一天，等他的同事过来接班，他才终于得空过来。

　　李悦的妈妈已经帮她擦干净身体换好衣服，只等着带她回家或者去火葬场。她死于脑震荡，除了额头有擦伤，别的地方完好无损，也就是说她死之前没受什么痛苦。
　　她之所以还躺在医院，是因为在场的人没谁肯去抱她起来。还因为她是明星，超级巨星，关于她死亡的消息引来大批的记者守在医院门口，古漠还没安排好人把他们支开。

　　她妈和胡苏苏哭的泣不成声，趴在各自老公的怀里直不起身子。张梓泽一直紧握着拳头站在床边看着她发呆。
　　古漠在走廊打电话安排所有的事情，看见林见深的时候本想把他挡在门外，又觉得这样没意思，没说什么也没跟他打招呼，继续干自己该干的。

　　林见深是个医生，生老病死见得太多，早就对这种事情麻木不仁，他像进每一个绝症病人的房间那样进来，穿着白色外套，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走到床前，看见李悦身上没盖白布，就像平常一样，扯过白布要给她盖上。
　　张梓泽迅速地攥住他的手腕，如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什么忍下一般，嗓音低沉：“不要给她盖上这个。”
　　林见深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没说什么。

　　警察把李悦的遗物送了过来，一支完好无损的手机，一份离婚协议书和一个墨镜。古漠把这些转交给李悦妈妈，胡苏苏看见离婚协议书，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悦妈拿出来一看，哭得更加厉害。
　　胡苏苏抢过去，看见离婚协议几个字，气的两手发抖，念了两遍林见深的名字，除了悦妈大家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恶毒的看着林见深，像要把他吃了一样，大喊着林见深的名字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一把甩在他的脸上，白色的纸片散开，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胡苏苏上前，双手拽着林见深的衣领，因为太过用力浑身颤抖：“你爱不爱她，你爱不爱她，你爱不爱她！你回答我—”
　　胡苏苏像发疯了一样对着林见深大喊，莫磊过去试图让她松手被她瞪了一眼不敢再动，林见深只是皱眉看着她，不说话，胡苏苏拽的他身体向前微倾：“你不爱她对不对？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你跟你那个吸血鬼似的妈都一样，都只想着利用她，对不对？”她拼命的摇晃林见深，“对不对？你说话啊，对不对？”

　　莫磊见状不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抱住胡苏苏不松手，胡苏苏拼命挣扎：“你放开我，石头你放开我，是他杀了李悦，我要替李悦报仇，我要杀了他！”

　　张梓泽捡起地上的纸，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之后，突然照着林见深的脸一拳打了上去，林见深的眼镜被打到地上，差点摔倒。张梓泽又拽住他，不断打他。

　　悦妈止不住哭，悦爸一声不吭，只是叹气。

　　莫磊抱着胡苏苏，看林见深被打也不反抗，又分身去拉张梓泽，没了禁锢的胡苏苏反过来阻止莫磊：“你干什么，他被打死活该！李悦怀了他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他居然为了那个贱人逼得李悦跟他离婚，他该死，该死的认识是他！”

　　张梓泽听见“孩子”两个字，抡起的拳头就怎么也抡不下去，啐了一口，说：“我打的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

　　林见深仍然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站起来，擦干净嘴角的血，说：“这里是医院，其他病人还要休息，禁止这样大声喧哗。”

　　张梓泽冷笑一声：“好一个林医生！”

　　胡苏苏气的不停大喊“我要杀了他”。莫磊抱着她一点不敢松手。

　　古漠在他们闹成一团的时候整好了乱七八糟的离婚协议，见他们终于分开，拿到林见深面前：“林先生，悦姐不希望给你和书小姐的婚礼造成任何的麻烦，这份离婚协议还有财产声明，悦姐都整理过签完字了，您看看没问题的话，签字吧。祝您和书小姐新婚快乐。悦姐给您准备了新婚礼物，是在望玉山的一栋别墅，以此作为交换，希望您能把现在居住的公寓留给悦姐，您看怎么样？”

　　胡苏苏闻言闹得更凶，张梓泽一把捶在墙上，莫磊也忍不住叹气。

　　悦妈趴到李悦边上，大哭：“悦悦，你这是何苦啊。”

　　悦爸终于看不下去：“都出去，这里有我和悦悦妈就够了！我们悦悦不喜欢人吵。”

　　他们出来，在门口碰上了书木然，她正站墙边，大概是听见里面在争吵，犹豫要不要进去。

　　胡苏苏上去就甩了她一巴掌：“贱人！”苏苏个子高，下手又狠，书木然既惊又痛，瞪大双眼捂着脸不知作何是好。

　　莫磊没拦住也不想拦，他一向不掺和他们感情的事，他闹不懂，就不说，可他现在觉得，书木然挨这一巴掌，轻了。

　　林见深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怎样，并没有理会书木然投过来的乞怜目光，背靠在墙壁上，低着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张梓泽最后出来，看见书木然，不由的冷笑，附她耳朵边上：“宝贝儿，发骚来错地方了，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赶紧回家。”

　　张梓泽对自己的态度让书木然先是惊讶继而愤怒，最后化成嘴角一抹看似谦虚的笑：“U fucking faggot！我怎么能比得上你呢！”

　　胡苏苏又要伸手打她，被古漠阻止：“苏苏姐，你要李伯父出来赶人吗？”

　　胡苏苏急忙道：“可是她。。。。。。”

　　古漠打断她的话：“你们先走吧，引开媒体，好让悦姐回家。”

　　胡苏苏不再争辩，狠瞪一眼书木然，说：“以后不要让我遇见你，见一次打一次！”随后拉着莫磊和张梓泽离开。

　　书木然对古漠感激的点点头，又见林见深不动，走过去安慰他。

　　古漠没空看他们秀恩爱，临走之前提醒林见深：“林先生，协议书签好之后记得给我，虽然它现在已经没用，但请你当它是悦姐的最后心愿，看在你们夫妻多年的份上，就当是在出事之前签的它吧。”她迈出去又折回来，本来不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居然咽不回去，只好再多嘴一句：“林先生，书小姐，结婚的时候就不用给我寄请帖了，我送林先生一句话，就当我的贺礼吧。”古漠特地往林见深面前站了站，生怕他听不清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爱你，就你不知道。”林见深猛地抬头看着古漠，眼睛里酿出一场狂风暴雨。古漠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新婚愉快~”

　　她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的上的声音，“哒、哒、哒”，她知道，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一把尖刀，“哒、哒、哒”，一下接一下，接连不断的插进林见深的心脏。

　　走过转角，余光看见林见深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上的样子，古漠想笑，眼泪却不争气的掉落下来，悦姐，你如果在天有灵，看见林见深因为你如此痛苦的样子，会不会开心一点？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这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的死结束了。
　　不是曲终，而是奏乐的中途戛然而止，且将不会有后续。
　　她死之后，再也不会有找不到地方哭的李悦。
　　爱林见深胜过爱她自己的李悦，在她的爱里死去。
　　她将永远不知道林见深有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也永远不知道林见深对她是什么感情。
　　她活着的时候是一道灿烂的光，她只想照在林见深身上，她做到了。
　　她应该走的没有遗憾。

　　古漠出了电梯，戴上墨镜，朝围堵在医院门口的记者群走去，她还得向全世界宣告她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