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的白泽(鬼白)》先先

4、气息

　　时代飞速变迁，科技加倍发达，灯光驱散黑夜，古老强大的妖怪朝象征黑暗的地狱迁徙，因此流传于现世的都市传说中，出场的妖怪越来越弱小。
　　按照人类标准来评定，鬼灯的武力与管理能力所向无敌。但在彼世，即便排除各有神通的神明，仅与妖怪较量，鬼灯的长项，也只能以“朴素”来赞美。
　　假若探讨妖怪的天赋，与鬼灯同属鬼族的妖怪中，存在着能够散播病毒、细菌、以至紧跟时代潮流，研发电脑病毒的瘟鬼。寄居于阎魔厅的座敷童子，两位女童精致犹如人偶，掌控居所运势的传说流传数百年。
　　最负盛名的妖怪，当属合众地狱中不计其数的狐妖，他们变化拟人的技能可谓天下无双。狐妖往往以此为傲，维持得越久，变化得越细致，就越出众。
　　近年来，地狱推进现代化进程，新生小狐狸拥有更多元化的审美标准与就业选择。小狐狸们顶着耳朵尾巴招摇过市，或者化作兽形，投身狐狸咖啡厅。老狐妖依旧坚守矜持，本体兽形绝不于人前呈现，就连一根狐狸毛也不轻易显露。
　　因而，当小白咋咋呼呼地闯入房间，目睹妲己九条毛茸茸的白尾巴后，被她一脚踹下楼，已经是最温和的结局了。
　　小白平安无事，显然该归功于等候在门外的鬼灯。

　　又一场闹剧的开端，鬼灯前往不喜处寻求小白的协助。
　　重新乘上胧车，鬼灯离开了鸦天狗警局，和风裹挟燥热空气，稀薄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从高空往下远眺，现世的土壤埋藏彼世的地狱，星辰只余微光，昏沉的夜色掩盖所有哀嚎与悲鸣。审判厅与一般住宅早已陷入沉寂，刑场周边仍旧灯火通明，喧嚣不止。
　　不喜处隶属于等活地狱，虐待动物者，将在此遭受鸟兽啃咬之刑。夜班早已开始，猿猴嘶吼，犬狼狂吠，飞鸟鸣叫，百般声浪充溢耳畔。
　　鬼灯向不喜处负责人借阅排班表，为小白请假，他环绕刑场巡视一周，却没能找到小白。
　　振翅声划破空气，潜入鬼灯耳畔，他停下了脚步。片刻后，雄雉身披斑斓羽毛，平稳地停靠在鬼灯肩头，纤长尾羽向下披垂，轻柔地扫过他的后背，它颤抖翅膀，井然有序地合上羽毛，萌黄色鸟喙吐露人声：“鬼灯大人，您来视察吗？”
　　这只毛色艳丽的雄雉名叫琉璃奥。生前，它与白犬小白，猿猴柿助一同跟随桃太郎，他们渡海前往鬼岛，击垮瘟鬼，治愈疾病。现今，它与同伴就职于不喜处，重复着血肉模糊，痛快淋漓的每一天。
　　“我来找小白帮忙，它在哪？”鬼灯盯着它后枕处一小撮翠色羽冠。
　　不喜处刑场上空是鸟类狱卒的领地，他们陆续起飞，借助风力悬浮在半空中，排开整齐的队列，敏锐地锁定亡者。头领发出尖声鸣叫，这是攻击的信号，狂暴的猛禽向下俯冲，张开锋锐的鸟喙，伸出锐利的鸟爪，啄食抓挠亡者的血肉与器官。
　　琉璃奥曾在刑场上空瞥见小白的踪迹，它伸长颈子，试图确定具体方位，随后再次起飞，盘旋升空，徘徊在鬼灯身前带路，“请随我来。”
　　鬼灯跟随琉璃奥穿过惊叫的亡者——他被沉重的象足踩得扁平，又被灵活的猿指抠出眼球——见到了一团白色的毛球。神犬小白倚靠枯树，不断喘息，圆滚滚的肚皮旁躺着亡者洁白的骸骨。
　　雄雉攀住小白头顶的枝丫，附身瞪视瘫倒树下的毛球：“吃饱喝足，就该被拖入屠宰厂了。”
　　“咯。”小白打了个饱嗝，委屈地回望树顶的雄雉：“我消化不良了！”
　　雄雉不想与小白争辩，它抬起一侧翅膀指向前方：“鬼灯大人来找你了。”
　　小白利落地翻身，鼓胀的胃袋也不能阻止它，它冲鬼灯摇晃尾巴，以最快速度向他冲刺。
　　“鬼灯大人！您怎么来了！”小白全力跑向鬼灯，临到身前，它张开爪子，扎入泥土，奋力刹车，碎石、泥块、骨渣组成的坚实地面被抓出两道长长划痕。
　　“我要请您帮忙。”鬼灯晃了晃手上的包袱，又看向小白胀大的肚子，“这是谢礼，但我认为它会加重您的负担。”
　　小白蹲在鬼灯身前，张大嘴巴喘气，伸出舌头散热，毛茸茸的脑袋贴近他的小腿。“鬼灯大人！鬼灯大人！把谢礼留给我当点心吧。”
　　“你不是消化不良吗？”雄雉冷淡地吐槽。
　　小白抖了抖耳朵，尾巴摇得飞快，“我可以等夜班结束再吃！”
　　“这是鸦天狗警局提供的小兔子和果子。”鬼灯蹲下身抚摸小白的脑袋，揉搓它温暖的耳朵，“味道和普通和果子相同，大概是特意给源义经准备的。”
　　和果子是种常见的零食，但在地狱，外表越狰狞，商品销量越好，和果子也不例外。甜品店中摆满琳琅满目、千奇百怪的和果子，可爱的小兔子和果子反而难得。
　　小白可以理解鸦天狗警局厨师的心情——可爱的和果子，才配得上可爱的美少年。
　　抵挡不住小动物撒娇，鬼灯俯身拨弄小白脖颈上的红白绳带，系上乌鸦纹样的小包袱。小白高兴得蹦了起来，追着尾巴原地旋转。
　　鬼灯向琉璃奥告别，起身走向刑场出口，小白停下转圈，小跑几步追上他：“我们要去做什么！”
　　鬼灯向来自律，学习能力强悍，不眠不休地批阅文件，精益求精地研究汉方与厨艺，以亡者的痛苦排忧解愤。通常只有别人求他帮忙，他亲自寻求帮助实在太过稀奇。
　　小白幻想着，自己膨胀身躯，穿戴全套盔甲，驮着骑士鬼灯，单枪匹马（犬）前往魔窟，攻打最终boss，拯救美丽公主……
　　鬼灯低头看向紧跟着他的小白，“我想借用小白的鼻子。”
　　“我的鼻子？”小白使劲嗅闻，好奇地仰起脑袋。
　　鬼灯用指尖轻点它的鼻头，“小白的鼻子非常灵敏，您还记得白泽的味道吗？”
　　“白泽大人！我记得他的味道！”小白回想白泽的气息，“嗯……青草上的露珠？苦苦的根茎......还有呛鼻的香味！”
　　鬼灯怔楞了一瞬，向小白解释：“那是他本身的体味，药材的苦味，还有......从女性身上沾来的化妆品的味道。”
　　“鬼灯大人也能闻到吗？”小白不解地问。
　　鬼灯只答：“我还记得他的味道......但现在......他失踪了。”
　　鬼灯对术法一窍不通，即便学会寻人术法，现在同样无计可施。失踪女性的家族中，必定有人施展过此类术法，然而直到现在，没有一个失踪者被寻回。强大如鬼族，也只能无助地等候调查结果。他无法估量始作俑的武力值，却能感受到，此人高超的术法，必定独树一帜。
　　借助小白的嗅觉是最基础，最简单的方式，勉强算是鬼灯的尝试之一。倘若犯人符合鬼灯的预估，她将是个力量强盛的老妖怪，习惯于妖怪间独特的交际方式。也许......最简单直接的寻人方式，反而没有防备。
　　况且，小白也不是普通的可爱白犬。

　　小白跟随鬼灯前往合众地狱的花街——白泽失踪前曾在此饮酒作乐。
　　犯下淫邪罪的亡者将会堕入合众地狱，正因此，合众地狱中女性狱卒的数量独占鳌头。
　　合众地狱的花街24小时营业，夜晚更是热闹非凡，直到深夜仍然商户如云，游人如织。虽然没有改名，花街同样遵循日本地狱的现代化方针——禁止情/色产业。如今的花街，以娱乐业与服务业为主，构建出日本地狱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日本古代，现世花街曾是买卖性/爱的场所，贫穷促使父母贱卖女儿，她们成长于妓院，每日练习歌舞，涂抹含铅白/粉，穿着单薄衣裙，被关在笼中，犹如牲畜，任凭男人挑选，幸运者将被男人买走，不幸者将死于性病……
　　这些悲惨境遇与地狱女性无关，能在合众地狱顺利营业的妖怪，从古至今，都只有凶狠好斗之徒，他们不仅搜刮钱财，有时甚至收割生命。
　　譬如妖狐妲己，以及她的商铺——花割烹狐御前。
　　商人逐利而生，花街的商铺乐于接待公职人员，毕竟日本地狱拥有数量众多的狱卒。但鬼灯是个例外，黑心店主并不想胆战心惊地推测，此次来访是为了税收还是为了定价。就如这些生意人厌烦鸦天狗的来访！
　　属于妲己的商铺门前，店员阿檎提着灯笼揽客，他慵懒地把烟斗凑近嘴唇，再次抬头时，却瞥见鬼灯带着小白径直朝他走来。
　　“咳咳咳！！！”来不及吐出的白烟从口鼻胡乱冒出，心虚的阿檎正想溜走，却被鬼灯揪住了后领。
　　阿檎被烟呛得直冒眼泪，不知他本性的人，也许会怜悯无辜可怜的小狐狸，然而周边黑心商铺林立，他们悉知自扫门前雪的道理，赶忙挂上休业标志，关门躲灾。
　　鬼灯深知，自己的拜访不仅不受欢迎，还会让妲己避之不及，只好先揪住阿檎，对他解释来意。寒暄之词尚未出口，小白就掠过两人，冲进了店内。
　　“鬼灯大人！是白泽大人的味道！”
　　“小白！”鬼灯朝店内大嚷。
　　阿檎双膝跪地，紧紧抱住鬼灯的腰，满脸眼泪鼻涕，却聪明地没往鬼灯身上蹭。噔噔瞪的脚步声停歇，小白踏上了商铺二楼。
　　花割烹狐御前的装潢相当古典，二层木屋保持素色，大门两侧悬挂艳红色灯笼，招牌下坠着深紫色暖帘，暖帘后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小白的速度实在太快，不仅鬼灯，就连室内的店员都来不及阻拦，它不仅登上了二楼，还闯入了妲己的私人房间。
　　呈现在小白眼中的却不是妖艳惑人、倾国倾城的美人。妲己的房间昏暗暧昧，妖异的紫粉色灯光下，她披散着乱发，显露出毛茸茸的面庞与挺翘湿润的鼻头，尖尖的耳朵向上竖立，九条长尾交替摇晃。
　　妲己正揪着自己的尾巴之一，她一手抓着尾巴，一手捏紧白色毛絮，微光在她指间闪现，那团毛絮脱离尾巴，落入了掌心。察觉到闯入者，妲己惊得毛发炸起。
　　小白跟着炸起白毛，它无畏地询问：“你在干什么，抓跳蚤？”
　　哪只千年狐妖还得抓跳蚤！自出生起，她就从没为跳蚤烦恼过！妲己惊怒交织，她朝小白凶狠地微笑，尖牙利齿渴求血肉，她答小白：“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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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的情节并没有被排除，只是被推后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