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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迷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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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方才被我射了N枪却纹丝不动的镜壁竟如同被施了魔法般轰然碎地,飞溅的碎片刺到身上,留下无数深深浅浅的伤口,很疼,疼得让我一时没拿稳,军刀掉到了同样是镜子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在一阵颇具气势的步伐声和令人心颤的上膛声后,身着警服、头带防毒面罩、全副武装的特警从破镜处涌入,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没事吧?”是罗哥,“瑞恩·温洛凯奇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自己真的慌了,慌得语无伦次,慌得直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我只知道,城堡里的定时炸弹会在22点30分时爆炸,而尹智他……他椅子下的很快就会……”后面的话太残忍,以至击碎了我粉饰的坚强,当着一室的人哭了起来。
罗哥的眼神一凌,比了个手势,随行的医疗小组迅速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些才站定的特警立刻鱼贯而出,不多时跑进两个穿着防爆破衣的人。时间是生命,他们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便敏捷地躺在地板上,用专业的工具检查起炸弹装置来。
“还有多少时间?”罗哥屏息问道。
“7分54秒。”回答没有一丝赘余,他们继续忙于手上的动作。
“猪头,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智朝我笑笑,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刻意掩饰了自己的恐惧,用言语来安慰我。我们果然都是一对大傻瓜,幸福的大傻瓜,很可能就看不到明天太阳的大傻瓜……
“放心,他们是伦敦最顶尖的炸弹拆除专家,曾经顺利拆除了1000多枚炸弹,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是么?我擦擦眼泪,不顾罗哥的阻止,走到尹智身旁,用又破又脏的衣袖擦拭着他额角不断滚下的汗。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除了摆弄老虎钳的声音便是倒记时跳转的哒哒声。我脆弱的声音被撩拨得几近崩溃,就如同在用神经演奏着帕格尼尼的魔鬼颤音。
“猪,我一直都想问你……”智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瑟瑟的,“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他哑哑地笑着,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温情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灰头土脸的我。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寻根究底,喜欢问为什么?
我张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是啊,为什么会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他。
他既不是自己的初恋,也不是最优秀的,但我却死心塌地地爱着他。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爱是没有因为的所以。一辈子,你能喜欢许多人,却只能爱一个。而智便是我一生拼命追逐的那个唯一了吧。
一切豁然开朗。
“没有因为,就是爱你。”我深吸一口气,咽下了流泪的冲动,“所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和我安全地走出这里!”
“我当然是一百分愿意了。”他微微闭上了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泪水氤氲了的眼睛,喉头轻轻动了动,说道,“猪,闭上眼。”
闭上眼睛。
“让我们想想从这里出去后,想做些什么?”
“做什么……”如同受了催眠般,在他总令我心安的声线里,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闭着眼,却明了心。心变得如鸟儿般轻盈。
我看到了,看到了机窗另一侧如梦若幻的流云,看到了云卷云舒,想到了阳台上的花开花落。
我的智,总喜欢精心地照料阳台上的每一盆花每一棵草;总喜欢从外边捡回流浪的狗狗,总喜欢边说“松鼠啊你减肥了”边不知节制地给校园里的松鼠喂食……
我的智,总喜欢坏坏地边叫我“猪”边吃我豆腐;总喜欢把可爱的骨头型狗食当成人间最美味的零食;总喜欢在我要哭时将肩膀借我,想睡时把怀抱给我,迷路时带我回家……
我的智,教我学会放弃,教我知道选择,教我明白——原来,爱着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啊……
“猪,我看到了,看到了……”
我微微睁开眼睛,见到智被汗浸湿的脸上挂着微妙的笑,他依旧闭着眼,梦呓般说道:“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以前你总说,菜市的菜既新鲜又便宜,去超市买还要坐公车会很麻烦。那天我会起得很早,亲吻你睡梦中的额头后,提着菜篮去最近的农贸市场买你最爱吃的菜。等你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就会看到一桌子丰盛的生日早餐了。快看看我都为你做了什么。西湖醋鱼、四喜丸子……全是你喜欢吃的,当然还有长寿面和红塘鸡蛋。呵呵。”
他龟裂的唇角挂着温暖的笑,“你知道吗?自从你那次不告而别,我每天都做西湖醋鱼,只想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回来了,开门就能吃到最喜欢的味道。可惜,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回来……不过还好,让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我说过,你一辈子也别想从我身边逃开,一辈子、一辈子……”
他微微扬起了下颌,一条晶莹的液体顺着他被玻璃划上的脸上轻轻地慢慢地滑了下来,“等到50年过去了,我们都成了70岁的小老头,骨头缩了,脸也皱了,但我们当一起躺在葡萄架下,回忆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守的点点滴滴时,依旧会绽出年轻的笑脸。”他的眉挑了挑,带着掩饰不了的兴奋,“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他们是我们的孩子,当然是领养的。高个单眼皮的男生追逐着矮一点的秀气的小男生满园子疯跑,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着——猪头,你跑不过我的!他们真的很想我们耶。午后的阳光透过藤蔓,零星地照在我们不再年轻的脸上,你说,你有点冷了。是,我就拉着你的手,让你靠着我的肩膀,之后你就轻轻地睡着了……”
这是你的梦吗?
我们共同的梦。
遥远却又似乎可以看见的梦。
思绪随着梦境飘远,飘得远远的,仿佛瞬间就跨越了50年的距离,仿佛一瞬间我们就一起手拉手走向宁谧又安详的终老。
心飘远了,越来越远。远到几乎错觉已经逃离了撒旦的手心,错觉已经获得自由……
1分钟、2分钟……5分钟过去了。
突然,其中一个拆弹专家站了起来,他微微摇头着下达了令我几乎崩溃的指令——立刻疏散人群!
梦就这么碎了。
智似是没有听到,依旧闭目沉浸美梦。
梦太美,现实太残酷。
瞳孔紧缩了。
他说了什么?
“不行,不能这样子。”我上前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你们不是伦敦最顶尖的拆弹专家么?不是说好万无一失的吗?”疯子般地狠狠晃着面前这个一脸“我们已经尽力了”表情的人。这一幕,就如同手术结束后,主刀医生一脸愧疚地对病人家属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全是谎言,全是骗子!大骗子!“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我、我有很多钱的,如果你能救了智,我全部给你。真的,全部都给你!好不好……求求你……”
“我们还在尝试,但是,你必须离开这里!”男人斩钉截铁地说着望向罗哥,“请带他离开。”
“不要,不要!就算死,我也要和智在一起!”我歇斯底里地吼着,当自己被冲进来的两个特警强行向外拖时,我哭了,喊破了嗓子也无法阻止自己被他们像提小鸡崽似地拖出镜室。
不,我们说好的,不论生死都要在一起的。我伸直脚尖,用脚尖紧紧勾住了门槛,眼依旧紧紧盯着坐椅上的智。他的眉蹙得很紧,却仍然闭着眼睛,干裂的唇被他咬得鲜血直流。
我和他,都在痛苦着。
就在我被特警又拉又拽终于离开时,他才张开了眼睛,血丝遍布的眼睛里有告别有希冀,就像生与死般对立的情绪在他有些涣散的眸子里表现了出来。
我看到智用唇语对我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说不定某一天你开门的时候,我已经在家里做好饭等你很久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一如我深深凝视着他。
只想永远记下彼此的容颜,就算今生无缘,也希望来世相见时能够第一时间就将对方认出……
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我竟然挣脱了钳制在身上的铁臂,想冲回去,却只觉颈上一阵剧痛,接着,意识就飘离了我的躯体,没了知觉……
轰——
我是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的。
布满细碎伤口的脸部受爆炸时的热浪冲击,热辣辣,令我倒吸一口气。当满是硝烟的空气被猛吸入肺,一阵狂咳后,我才努力睁开了重似千钧的眼皮。
我和大批的伤员躺在被夜露打湿的草地上,绝望地看着远处被火焰吞噬的地方,眼泪干涸了,流出来应该就是血了吧。
用早喊破了的嗓音冲着被火焰和烟尘席卷的黑夜喑哑地嘶吼——智!智!!智!!!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骗我说,你会平安回来。
骗我说,你会和一起回家,为我隆重地庆生,一起迎接成人礼。
骗我说,50年后你会在那个温暖的午后,握着我的手哄我入眠。
流云,你真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傻瓜!
竟然相信了尹智那个比较级的大傻瓜!
原来,我们都是傻瓜啊……
从今以后该怎么办呢?
太多誓言没有兑现。
你说过——会照顾我一生一世。
你说过——我迷路了,你会第一时间找到我。
你还说——我们要一起幸福到终老。
可是呢,事到如今。我记住了你的每一个山盟海誓,手心紧握的却只有空头支票。
怎么还没到海枯石烂,你就已经不知所踪?
智,你又是在惩罚我吗?
看了,这次,是真正轮到我,满世界去找你了……
等我。
直到我找到你为止。
好吗?